第1章 第一章
“轟隆——”
正閉目歇息的玉衡突然被一陣地動山搖的炸裂聲吵醒。
雙眼驀地睜開。
陽光穿透過樹葉間隙灑落而下,刺得玉衡不得不使勁眨了眨眼。
他抬手擋住日光,待視野暗下,才低頭看向陡崖下方空地上繁復(fù)的大型陣法。
那是他的本體——偃月七星伏魔陣。
此時陣中正傳來接連不斷的轟隆聲。
玉衡伸了個懶腰,仿若未聞,單手支在下顎,指尖敲打著臉頰上的嫩肉,視線不離空地中的玄色身影。
他姿態(tài)過于放松,以至于一聲震天動地的炸裂聲響起,帶動他坐著的粗壯樹枝也跟著劇烈晃動時,他來不及穩(wěn)住身形,就這樣直直地從生長在懸崖邊的高樹上往下墜落。
底下正是偃月七星陣。
玉衡一驚,慌亂扯緊身上白布,以免被風(fēng)刮走。同時右手快速畫陣,在離地面不過十幾尺時,懸浮陣總算完工,他也堪堪落地。
沒有摔得頭破血流。
尚未來得及松一口氣,玉衡便發(fā)現(xiàn)自己落在了一個大坑邊緣,黃塵四起,透過塵霧隱約可見坑底中央立著一抹玄色身影。
哪怕看不清模樣,他依舊能準(zhǔn)確說出這人身份。
被封印在偃月七星陣中僅有一人,那就是當(dāng)世至惡,魔尊祁夜。
坑中人循著聲響轉(zhuǎn)過頭,看了玉衡一眼輕嘖了一聲,撇開了視線后淡淡開口:“沒想到陣法也能修煉成人。”
居然一眼就看穿他的本體。
玉衡一愣,上齒咬住下唇,抓緊了手中白布。
論誰發(fā)現(xiàn)自己被封印了百年光陰,都不可能沒有怨氣,更不用說封印陣尚未解除,無法從陣中逃出。
剛從封印中蘇醒過來的祁夜不可能不恨他。
怕是要將他千刀萬剮才解恨吧。
玉衡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祁夜的視線沒有落在玉衡身上,但也察覺到了對方的小動作。他沒有再停留在原地,轉(zhuǎn)身便走。
玉衡僵了半刻,看著祁夜走遠(yuǎn),快要變成一個黑點時才反應(yīng)過來。
就這么放過他了?
這可不像是魔尊面對伏魔陣時該有的做派。
目光往下一壓,便是一個占地甚廣的大坑。也是祁夜解陣失敗,陣法反噬,巨大的靈力波動碰撞而成。
方才天搖地動的震感,就是出自此處吧。
玉衡猶豫片刻,裹緊身上白布,跟上了那抹快要看不見的黑點。
大坑又廣又深,玉衡繞著它的邊緣奔走,好不容易走到坑的另一邊,玄色的身影卻不見了。
四處張望片刻,實在是找不到人,無奈下玉衡只好席地打坐,閉上眼,將自己的感官和陣法相連。
剎那間,廣袤陣法籠罩下的景色如潮水般涌入識海,鳥叫聲蟲鳴聲砂石滾動聲也不分先后一股腦地震動耳膜,不過幾息時間,玉衡額間汗如雨下,就連原本淡紅的雙唇也愈發(fā)地白。
半柱香時間后,玉衡顫巍巍地重新站起,等自己紊亂的呼吸穩(wěn)定下來后,他才往剛剛感應(yīng)到的位置走去。
景觀逐漸從荒蕪的黃土地變?yōu)橛粲羰[蔥的林間。
在一處草地上,玉衡找到了祁夜。
他沒有刻意隱藏腳步聲,可后者卻似沒發(fā)覺他到來一樣,只靜靜地站巨石前,似是在考慮要不要將巨石劈碎。
巨石所在的位置在陣眼附近,玉衡默了半刻,提醒道:“這里不是陣眼。”碎了巨石恐怕會擾亂陣法靈力流轉(zhuǎn),再次引來轟炸。
后半句話他沒說出口,反正祁夜肯定懂。
對于魔尊這種境界的人來說,破陣失敗也無妨,反正這陣只能將他困住,對他造成不了什么實質(zhì)性傷害,不過接連遭受陣法的靈力沖擊,也夠嗆。
這回祁夜倒是舍得給他一個眼神。
他轉(zhuǎn)過身,看向不遠(yuǎn)處半邊身子都躲在樹后的人。
柔順的及腰黑發(fā)披散在身后,襯得人膚白如玉。一雙眼亮如燦星,直直地看過來。
白布隨意地裹在身上,動作間,白晃晃的鎖骨和手腳肆意地露出,偏偏當(dāng)事人似乎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只一手抓住白布不讓它掉落,另一手抓住樹干。
祁夜視線定在那只手上。
與少年鎮(zhèn)定的表情不一樣,他扣著樹皮的手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恐慌。
目光再度往下。
靠近腳踝的白布邊緣凈是黃沙,臟兮兮的,就連那雙本該白皙的腳,也黑得和地面泥土無異。
祁夜撫上劍鞘,“咔嗒”一聲,清脆的聲響在靜謐的林中尤其突兀,劍出鞘一寸,還未完全抽出,少年便轉(zhuǎn)身蹬蹬蹬地跑走,黑發(fā)在風(fēng)中飄起沒,速度很快。
嘖,這么膽小,還跟上來提醒他做什么。
他抽出劍,反手將巨石劈碎。
沒了巨石壓制,霎時,一股熱泉沖破松動的土壤噴涌而出。
地上陣法流光銀轉(zhuǎn),一點波動也無,此處確實不是陣眼。
祁夜收回劍,回頭看了眼。
少年早已跑遠(yuǎn)。
玉衡逃跑得匆忙,幾乎是祁夜的手一靠近劍鞘,他就撒腿跑了。
他也不知道原來自己反應(yīng)這么迅捷,仿佛隨時都在準(zhǔn)備著逃開那個區(qū)域一樣。
還未跑出幾步,一股鉆心的痛便從腳趾順著脊椎傳來,玉衡倒吸一口涼氣,堅持著跑出魔尊所在的范圍,才蹲下查看。
腳趾連著腳掌被劃破了一個大口子,徐徐地冒著血水。
地上多尖銳砂石,他來時路上一直小心謹(jǐn)慎地走,因此沒受傷。可方才慌不擇路,也沒怎么留意,如今就被劃傷了。
他身上除了一塊偶然得之的白布之外并無他物。雖說此地廣袤,找一找應(yīng)該能尋得止血靈藥,可他并不識得這些。
咬咬牙,玉衡從白布上撕下一塊,低頭包扎。
發(fā)覺祁夜沒有追上來后,玉衡放緩了腳步。
走走停停,等他好不容易回到懸崖邊上時,已是深夜。
下午的震動甚是劇烈,孤樹卻依舊緊緊地巴在懸崖邊,看來根基又深又穩(wěn),玉衡三兩下又爬上去坐著。
回到了熟悉的環(huán)境,緊繃的神經(jīng)一下子放松下來,便顯得腳上的劇痛愈發(fā)明顯。
他如今修為也不低,大抵和人類修者的金丹期差不多。但由于他分出了本體伏魔陣,所以此刻的他和常人無異,并不如金丹期修者那般肉身經(jīng)過淬煉,能防普通刀劍利器。
玉衡閉上眼,雙手放在身體兩側(cè)扶穩(wěn)樹枝,微微后仰,感受著拂來的夜風(fēng),努力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若是收回伏魔陣,確實能止住血,可這樣一來魔尊也會被放走。
玉衡并不反感放走祁夜這個念頭,相反,他遲早會這么做。
對于身為伏魔陣卻不打算履行伏魔義務(wù)一事,玉衡內(nèi)心毫無波動。
上輩子,他對正道言聽計從,和祁夜作對,將再度封印祁夜作為自己的首要任務(wù)。可最后卻被正道狠批辦事不力,要他以死謝罪,謝的是放走祁夜,讓魔尊重回現(xiàn)世之罪。
在正道對他進(jìn)行裁決那日,眾修者一直尋覓不到蹤影的祁夜卻突然出現(xiàn),將他救下。
極度諷刺。
可即便他欠了祁夜人情,但他仍舊不打算此刻將人放走。
因為這輩子的祁夜并不知情。
現(xiàn)在祁夜對他不可能沒有怨氣,若是貿(mào)貿(mào)然靠近,可能就會像今日那般,接受利劍的洗禮。
屆時可不是劃破腳底那么簡單了,甭說報恩,怕是連命都要沒。
玉衡縮回腳,雙手抱著腳腕,視線黏在懸崖底下陣中的玄色身影上。
也不知這恩情要多久才能還清。
往日里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在這幾日煙消云散,一點動靜也無。甚至連被嚇跑了的鳥兒都回來筑巢,天天在玉衡頭上飛旋,嘰嘰喳喳,吵得玉衡煩躁得很。
偏偏他又不想從樹上下去換個地方待,腳底的傷還未好全,他不想下地讓自己難受。
于是只好和新來的鄰居小鳥們一起繼續(xù)待在樹上。
這個位置視野好,他能看清懸崖底下伏魔陣中的人在何處。
祁夜這幾日一直在四處走動,不知為何,他沒有繼續(xù)破陣制造地震。雖然玉衡視力不錯,但還沒好到能看清祁夜動作的程度。
也不知道祁夜在弄什么。
又過了幾日,腳上的傷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玉衡嘗試著下地,估量了一下痛感,確認(rèn)并無大礙后,長吁一口氣。
“轟隆——”
久違的轟鳴聲從底下傳來。音量不大,在寂靜的山谷里卻分外突兀。
孤樹上的鳥們被嚇得慌不擇路,四散而去。
玉衡連忙奔到懸崖邊。
他原本只想確認(rèn)祁夜在哪,可在看到了祁夜所在的位置后,他雙目微睜,頓時一慌。
他是真的沒想到祁夜會選那個位置破陣。
伏魔陣主鎮(zhèn)魔,陣法也以壓制魔氣為主,哪怕解陣失敗,也只是發(fā)起一股靈力沖擊,以祁夜那種修為來說,不足為懼。
然而每個陣法都有一個死眼,在死眼上解陣和尋死無異。
現(xiàn)在死眼上煙塵滾滾,看不清狀況,玉衡也顧不得別的,連忙從懸崖上跳下。
這是最快捷的路。
在快落地時,他像之前那樣掐了個懸浮陣。此陣雖然能有效地降緩下落速度,但他腳上畢竟有傷,落地時的沖擊力還是讓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好痛,估計傷口裂開了。
顧不得蹲下查看,玉衡抓緊披在身上的白布,沖進(jìn)滾滾煙塵中。
腳下的路仿若刀劍,刺得玉衡步速越來越慢。
估計腳底早已血肉模糊一片。
意識逐漸變得朦朧,視線中的景物也帶著點重影。
濃煙遮擋了前方景物,卻阻擋不了聲音。
“出去。”
冷淡的語氣里是滿是嫌棄。
玉衡頓時收回剛要邁出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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