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你再說一次?”
摻了冰的一句話將玉衡扯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后知后覺發現自己說出了不該說的話,玉衡頓時一慌。這話不僅傷人,而且再怎么說,也不該說對方能力欠缺,就好像說壞話被當事人發現了一樣,“抱歉,我……”
破風之聲傳入耳內。
未盡的話霎時被咽下。
玉衡側眸看了眼橫在脖頸旁的黑劍,喉結無聲滾動。
“你說我沒有陣法天賦?”
唇畔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我沒有’三個字。自言自語這個習慣真的不好,得改。
玉衡抬起頭,和站在跟前的祁夜對上視線。對方背著光,眸中的猩紅比他身后的烈日還要扎眼。
霎時,他想起了上輩子聽到的傳聞。
魔尊發狂時眸色發紅,在這個狀態下,他嗜血成性,理智全無,還會不分敵我地攻擊。無人能活著從他的劍下出逃。
玉衡還是第一次和發狂的魔尊對上。
緊張的情緒暴漲,手指無意識地扣著身上的白布,直至上面被戳了一個洞。
然而如今再沒有人在意。
“哪怕我沒有天賦也知道,只要殺了你,封印的陣法自會消除。”
“你知道?”玉衡瞪大了眼,難以置信。
偃月七星陣繁復異常,僅且只有一個解陣法子。該法步驟極多,每一步都隱含著巨大危機。哪怕是當世陣法圣尊,也無法輕易解除,正因如此,當年凌軒仙尊才會聯合其他圣尊,動用龐大的靈力啟動此陣,借此封印魔尊。
不過,這個說辭在陣法修煉成人后需要做個補充。
因為陣中人還能通過斬殺玉衡來重獲自由。
也就是說,解陣思路由一個變為了兩個。
只要玉衡一死,伏魔陣也將不復存在。
玉衡一直以為祁夜不知這個法子,所以才耗費諸多時間和精力研究繁雜的解陣方法。
上輩子的祁夜甚至花費了將近一年的光陰進去。
原來他一直知道,卻沒有這么做……
慌亂地扣著白布的手停下了動作,就連微微發顫的身體也逐漸穩定下來。
祁夜道:“別廢話。放我出去,否則……”
頸側的劍靠近了幾分,玉衡甚至能嗅到劍上傳來的鐵腥氣。
他睜著明亮的雙眼看著祁夜,堅定地和紅眸對視,大膽且主動地往黑劍邊上挪。
他的動作不算慢,可祁夜比他更快,黑劍在白皙的脖頸移過來的同時立馬被抽回。
鋒利的劍刃絲毫沒有觸碰到白皙的脖頸。
余光瞥見這快如閃電的收劍動作后,玉衡想通了一般勾起唇,笑了,“我可以解陣。”
他重新晃蕩起雙腳,語氣輕快地補充道:“不過有個前提,我要跟你一起走。”
祁夜立即反駁:“不行。”
不知何時,祁夜雙眸的猩紅淡去,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只解陣。之后你愛去哪去哪。”
“那伏魔陣我不解了。”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祁夜手搭在劍鞘上,“如今談判的籌碼在我這,這陣不管你解不解,本尊照樣能出去。”
一恢復原貌,自稱又換回‘本尊’了。玉衡撇撇嘴,“我自然記得。”
若是之前的他,或許還會被嚇到,立馬解陣放走人。可現在的玉衡不會這么做了。他知道魔尊不會殺他。
他一直以為,自己封印了魔尊百余年,魔尊必定恨他入骨。一直不動他,是因為魔尊不知道殺了他陣法能解。留著他好方便威脅逼出解陣法子。
沒想到魔尊一直都知道。
他非但知道,還一直不動他,上輩子解陣后還給他留了衣物,這輩子雖威脅他,但也沒有傷他,甚至還替他包扎。
這么一個人,怎么可能還會取他性命呢?
“我相信你不會。”玉衡腳丫子晃得更歡快了。
看得祁夜愈發煩躁。
方才明明還怕得不行的人,怎么說不怕就不怕了?
想不通,也實在下不了手,祁夜只能咬牙切齒道:“行。”
“不過你衣不蔽體,不好去城鎮閑逛,先在這等著,本尊給你帶幾套衣服換上再走吧。”
玉衡下意識拒絕,“我不要!”
上輩子就是因為自己輕信了這話,所以才放走了人,這輩子他可是要呆在祁夜身邊報恩的,怎么能讓祁夜溜走。
“白布夠大,我會牢牢抓緊它,不被風吹走。所以我跟你一起去。”
為了能更好地堵住祁夜的退路,玉衡接著說道:“你是不是要借買衣服的名義,扔下我。”
祁夜翻找玲瓏袋的手一頓,“不會。”這陣法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般遲鈍,還算聰慧。
花了一輩子換來一時聰慧的玉衡內心吶喊了一句:他就知道祁夜逮住機會就會丟下他!
“披上這個。”
祁夜隨手一扔,玉衡慌亂接過,低頭一看,是一件玄色的外袍。
“沒別的了,你先穿著,等去到最近的小鎮后再給你買一套合適的。”
衣袍質地順滑,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玉衡一手撐在石塊上,雙腳還沒碰到地面就被祁夜一指按著額頭推了回去,“別弄臟繃帶,本尊沒有第三條給你。”
無奈下,玉衡只好攀上石塊。
這石塊光滑,也還算干凈,他褪下白布,穿上玄色長袍。
長袍的尺寸對他來說實在大了點,衣袖往上攏了兩圈才看到自己的手腕,袍擺更是離譜,雖然不至于長得拖地,但玉衡低下頭時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腳。
罷了,如今也沒別的選擇,將就下吧。
玉衡扭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祁夜背過身,“換好了。”
祁夜看了他一眼。衣袍是預料中的不合適,松松垮垮,全靠腰帶系緊。哪怕如此,也比白布好很多,起碼不會隨著少年人的走動而隨風飄起。
“等你腳傷好了,再出去。”說完也不等玉衡有什么反應,扛起人就走。
這回玉衡倒是沒有掙扎,就是倒掛著有點難受。
沒過多久,他就被放在一處草地上。不遠處還有一泉冒著滾滾熱煙的靈泉水。
玉衡很快便認出這里是那天他提醒祁夜非陣眼的巨石處。
沒想到巨石底下還有靈泉。
“這里靈氣充裕,能讓你傷口好得更快。”祁夜說完就走,也不知去哪。
反正橫豎他也走不出這伏魔陣,玉衡乖乖地留在原地,打坐汲取靈泉源源不斷冒出的靈力。
若非他的本體離開了身體,他的傷口能好得更快,顯然祁夜并不知道這點,不然恐怕會以此為借口,讓他當場收回陣法。
玉衡再度睜眼時,已是幾日后,體內的靈力運轉流暢,甚至修為都提升了一些。
腳底的傷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不知是祁夜給的傷藥好用,還是因為靈泉的治愈效果好,反正現在只有淺淡疤痕還殘存著,昭示它之前曾受過傷,不細看甚至發覺不了。
“好了?那就走吧。”祁夜不知從何處冒出,嚇了玉衡一跳。
“等等。”玉衡走過去,“你先伸出手來。”
祁夜不耐煩地伸手,但也沒問他要做什么。
玉衡將靈力凝聚在食指,靈活地在祁夜手背上畫陣。怕祁夜誤會,他一邊畫一邊解釋,“這是相隨陣,能將陣法相連的兩人限定在百丈之內。”
話音未落,祁夜就收回還未畫好陣法的手,“需要弄這個?”
“要!”玉衡堅定道。
自從上輩子被祁夜騙過后,他就總覺得這人隨時會動用法子逃。不弄點穩妥的陣法,他都無法安心。
可能這次不用讓人嗜睡的果子,而是換了什么他沒見過的法器呢。
讓人跑了的話,他上哪兒報恩去?
上輩子幾乎全正道的人都出動了,依舊無法找到魔尊本人,這次若是讓人跑了,單靠他一人怎么可能找得著。
祁夜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當少年人要履行伏魔重任。他就說少年怎么這么輕易就放他走,原來是留著后手,若是一旦發現他有什么不符合正道的行為,怕是要當場再度封印他。
氣氛霎時變冷。
察覺到了祁夜周遭的氣壓在下降,玉衡低著頭絞著衣袖,不知所措。
相隨陣他肯定要弄,但若是祁夜不肯,他也無法動用武力將人逼迫就范。
事情好像又走到了死胡同里。
祁夜嘖了一聲,很是不滿,“別把本尊的衣服弄皺了。”
“哦。”少年聲音悶悶的,不情不愿地收了手。
又是一陣沉默。
祁夜認命般揉了揉眉心,重新伸出畫了一半陣法的手,“快點,再不走天要黑了。”
“嗯!”這回,語氣里倒是歡快不少。
玉衡沿著之前斷開的位置繼續畫,“我畫陣法很快。稍等。”
畫完祁夜的份,他伸出自己的手,左手在右手手背上飛快地滑動。
“你左右手都能靈活畫陣?”
玉衡點點頭,“當世陣法圣尊也能。”
他本是由陣法修煉成人,因此陣法天賦也遠超常人,左手還是右手畫陣對他來說并無差異。不過人類修者似乎只能單手畫陣,雙手都能靈活運用的人并不多。
不知是對他的回應還是對他話中的人不滿,祁夜嗤了一聲后就再無言語。
三兩下弄好相隨陣,玉衡拍拍手,帶著祁夜來到偃月七星伏魔陣的陣眼。
“你就不能直接收回陣法?”祁夜跟著少年幾乎橫跨了大半個山頂空地,他倒是無所謂,只是一邊走還要一邊留意著地面有無尖銳石塊,有點費眼。
“可以是可以……”玉衡蹲在一朵小花旁,眉眼無意識變得柔和,“不過我還是想讓你知道陣眼在哪里。這樣如果你下次再被困,就能直接解陣出去了。”
說完,他伸手摘下色澤潔白的花。
霎時,仿若刻在地上的繁復陣法如潮水般散去,祁夜能明顯感受到壓制自身魔氣的封印沒了,靈力運轉也不再滯澀。
眼看少年要將白花隨手扔掉,他鬼使神差地說了句,“這花本尊要了。”
嚇得玉衡差點捏毀了花。
怎么說,魔尊和花的畫風差了十萬八千里,實在不搭。
想是這么想,行動又是另一回事,玉衡將花遞了過去。
這花確實是稀有,不過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就只是好看而已。他原本還想養它幾日,既然祁夜想要,那便給他就是。
魔尊看似隨意地接過,實則小心又穩重地將花收入了高階玲瓏袋里。
高階玲瓏袋中的時間是停滯的,哪怕百年后再次取出鮮花,也仿若剛放進去一般。
祁夜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率先邁步。他路過之處,以雙腳為中心,小石塊全都被看不見的威壓碾碎。他一腳踢遠路中央上的大尖石,說道:“走吧。”
玉衡看著飛遠的石塊,一時間搞不懂魔尊怎么像個小孩子似的。
可能是因為出陣了心情好?
他有模有樣地學著祁夜踢開一顆圓石,立馬收獲了后者極度不滿的視線,“好好走路。”
“哦。”
“別拽皺本尊的衣袍。”
“……”
這人是開了后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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