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青澀早戀

        還是張冬生讀初中三年級時，正值他惡作劇的年齡，夢一成了他的同桌。

        夢一是從別的學校轉學來的插班生，她的美麗和氣質像是一個大家閨秀的女孩，她的到來曾引起學校的男生們的騷動。

        張冬生幸運成為她的同桌，讓那些羨慕他的男生們氣得故意找茬想跟他打架。

        當然，自恃頑皮的張冬生自然會珍惜這個近水樓臺、得天獨厚的機會，調動出所有調皮搗蛋的細胞來，故意在她面前引頸高歌或高談闊論或裝腔作勢，目的是想引起她注意。

        張冬生那時是個小說迷，最先讀的第一本小說是《歐陽海之歌》，后來相繼閱讀了《三國演義》、《水滸全傳》、《西游記》，《紅樓夢》是后來解禁后才讀到的。

        張冬生讀得最早的言情小說，是一位男同學從他地主爺爺的故紙堆里淘出來的老版線裝書，皮紙書頁刻字印刷、豎排版繁體字，書名叫《古代奇案選》，由若干完整故事合編，每則故事均有赤裸裸的男女性事描寫。可說張冬生的性啟蒙完全得益那本書，現在還對一些細節描寫記憶猶新，只是現今在網上卻無法搜到那本書的蹤影了，遺憾得很那時沒有好好收藏。

        因此，那時凡是張冬生不感興趣的課，他幾乎都是在看小說，課堂筆記每次都是借夢一的來抄謄。有時冷不防被老師課堂提問，每每都是老師叫了他幾次名字，在夢一用手肘拐了幾下他，他才傻傻的站起來不知所云。這時常常是夢一悄悄推過筆記，他照著她畫過線的筆記內容念出才得以蒙混過關。

        有一次張冬生記得最深刻：上課時他沉浸在小說故事情節中，老師不知不覺的走下講臺，慢慢向他的座位方向走來，眼看他就即將被老師逮個正著，夢一突然用手肘帶翻桌上的文具盒——嘩啦一聲，文具盒掉在他的膝蓋上，文具散落一地。老師走過來問怎么啦？他慌忙低下頭裝著檢文具故意回避老師的問詢。她的機智又讓他逃過一劫，可是在他低頭檢文具的剎那，他無意間瞟了一眼夢一的碎花布連衣裙裾，下意識的將頭貼近地面，眼睛斜上仰望——我的乖乖呀，他偷覷到了夢一的粉紅的小內內。一瞬間，他立即坐直身來，臉兒紅紅的看她一眼。夢一也回瞪了他一眼，還以為他是在感激她而臉紅呢。

        就這樣，他們課里課外從未用語言交流過，算得上一對奇葩同桌。

        教室外偶爾相遇，雙方最多是一個會意的點頭；教室里，從未面對面正眼看過對方；課堂上他們的配合相當默契，雖然只有手肘的碰撞和眼神的交流，值得他信賴的是每次危機出現，她都會讓他轉危為安。凡是他沒有記筆記的課，她會默默的將當堂課的筆記留在課桌上，他抄謄后自然會放回她的課桌。

        你說，像他們那樣的奇異搭檔，能不滋生兒女私情嗎？往后的故事說明了一切，麻煩你耐著性子慢慢看吧，結果一定會讓你大跌眼鏡的，小心啊！

        忽然有一天，張冬生生平第一次，收到一封從郵局寄來的書信，而且是匿名信。信的內容是一首使他看得似懂非懂的詩，事隔多年他還刻骨銘心——

        “你是一個多情善感而不求上進底人

        從你得言談舉止中看的出你底志趣來

        油腔滑調自以為是膚淺輕狂

        會斷送你底美好前程

        務實吧  不要再沉溺虛無縹緲小說世界

        振作吧  親愛底男兒

        勝利的鮮花在等待你得凱旋！”

        情竇初開的張冬生不明文理，他奇了怪了：字跡娟秀而大氣，且刻意作了筆劃變異，并故意把“的、地、得”字混用。他仔細研究了一番，對那字跡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不敢確認。

        于是，自恃聰明的張冬生，不知是從哪本書上抄了一首詩——

        “年輕人都有一顆不平靜的心

        因為他到了不平靜的年齡

        不平靜的年齡充滿著幻想

        不平靜的心兒渴望著愛情”

        張冬生乘上課之機偷偷丟在她的課桌上，悄悄地欣賞她的表情。

        當時，夢一看過之后滿臉漲紅，須臾，側臉憤怒地瞪了他一眼。

        你不知她那一瞪，張冬生心里甭提有多高興，他以為這就是愛情！

        可是，張冬生錯了，錯得一塌糊涂。

        后來，張冬生不知給她寫了多少紙條都如石沉大海，他使出渾身解數窮追不舍直到高中二年級，夢一始終對他談情色變、置之不理。

        現在想起來真的好笑，那時的幼稚無知與天真無邪只是好奇好玩的游戲而已，懂得啥子叫愛情啊？

        張冬生和幽草談戀愛是在他對夢一此題無解、徹底失望時，和幽草分手不單是因他覺得對不起她了，而是因為那天——夢一突然塞給了張冬生一本日記。

        那一本厚厚的日記，扉頁上赫然寫著四字：南柯一夢。

        重點摘錄幾則如下——

        年月日星期三晴

        ta實在太可惡了，抄了一首汪國真的愛情朦朧詩，來試探我還不夠，居然還寫了一封求愛信夾在我的課堂筆記本里，看見那些“情”呀“愛”的字眼就不舒服，氣得我沒有看完就撕掉了。本來我是一番好心，匿名寫信規勸ta專心學習，不想倒引起ta的誤會，以為我在追求ta呢，什么德行？ta有哪樣值得本小姐追求？煩死了！阿門、阿門，請你告訴我，惹禍上身的我該怎么辦啊？

        年月日星期五陰

        ta最近一段時間，突然安靜下來了，一時還讓我有些不習慣。你說你老實了就好嘛，卻隔三岔五的給我送紙條干什么？牛不知嘴短馬不知臉長，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我不理你就該知難而退了，還要死纏爛打的裝麼子情癡。我又沒有說過喜歡ta,臉皮真厚，真讓我受不了！呵呵，不過追求我是ta的自由，拒絕ta是我的權利。一切隨ta吧，愛咋咋的，反正我不理睬ta就行了。

        年月日星期一小雨

        上高中的第一天，本來心情好極了。偏偏在報名時遇見了ta，真是冤魂不散，見到ta如同這小雨天氣一樣，嚴重敗壞了我的好心情。你說還有兩所高中你不去，為何我在那你就在那出現？真怕你啦，不知你以后會搞出些啥子鬼板眼來，真服你啦！老天保佑，但愿不要分到同一班。

        年月日星期六陰

        書上說過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東西，原來不假！ta給我寫了近千張熱血沸騰的小紙條，說什么愛我地老天荒說什么非我不娶，全是tamade騙人的廢話。這么快就移情別戀了，虛偽、丑陋、下賤、無恥的臭男人！看見ta和幽草卿卿我我的場面我就惡心，看見ta每天早上在我們宿舍對面的梧桐樹下假裝早讀（其實在偷偷瞟我），我就恨不得上去咬死ta！害得我還將這些小紙條保存得好好的。統統都見鬼去吧，我才不稀罕這花花公子只言片語！燒掉，通通燒掉。邊燒我邊念叨，ad我的ai、ad我可憐的心，在即將燒完時，卻忽然感覺有點林黛玉葬花魂時的那種落寂——

        張冬生熬了一個通宵，反復推敲與斟酌這本日記，終于讀懂了夢一塞給他看這本日記的目的。

        第二天傍晚，張冬生在校園操場邊的小徑上截住夢一，把那本日記還給了她。

        “夢，已被你、驚醒了，能和我、我們出去、走走嗎？”張冬生掩飾不住內心的慌亂，漲紅著臉大膽地發出邀請。

        “去那的……”第一次見她莞爾一笑，低下頭上下疊放著手中的書本和那本日記，“要上晚自習了。”

        張冬生見她破天荒的第一次沒有徹底拒絕他，膽從喜中生：“去三岔河看夕陽。”

        “就看夕陽？”夢一有些猶豫，抬頭羞赧地瞟了他一眼，臉頰紅暈頓生。

        “嗯，還有看你，我在校門口等你！”張冬生竊喜，油腔滑調了一句不等她答應，便邁步向校門走去。

        張冬生在校門口回頭，見夢一還站在原地，于是向她微微招手。夢一環顧四周，確信無人注意她后，才遲疑著顧盼左右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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