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女生還沒說話，他一旁那個校服男生都看不下去了：“趙陽，我才是對你無語。不過洋節，那你點什么老頭饅頭？”

        穿黑色羽絨服的女生翻了個白眼：“就好像誰不知道他宿舍床頭貼的那些美少女戰士貼紙一樣，真要這么愛我們國家，他看什么日漫，買什么霓虹手辦，追什么迪士尼劇。感情他跟顧苓也沒什么兩樣，只不過是口嫌體正直罷了。”

        趙陽一下子臉就變紅了，一個身高一米九體重過一百六的壯漢就像被戳破了紙糊的內心一樣尷尬。只聽他漲紅了臉說：“美戰算什么萌萌的東西，你怎么憑空污人清白！我只是被她們堅持的正義所感動罷了。”接著又是一堆聽不懂的話，什么“相信這個大家去拼命守護的世界”，什么“愛和正義的美少女戰士”之類的。

        其他人邊吃東西邊笑著看他爭辯，一時間空氣中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陳時就在這樣的氣氛里端著托盤登場了。

        “你們的抄手和小餛飩好了，幾位小同學慢用。”他把幾個碗挨個放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時大家很有默契地都不說話了，紛紛拿起勺子筷子伸向自己的碗。

        “你干嘛？！”突然一聲怒吼讓其他人抬起了頭，只見趙陽雙手護住的腦袋正好被校服男生打了一下。

        “不就偷你一個抄手至于嘛，小氣鬼。”趙陽口齒不清地嚷嚷著，明白了事情起因經過的其他人有些忍俊不禁。

        “是一個抄手的事嗎？你跟我打過招呼嗎你就偷吃！都多少次了，總是偷吃我碗里的。”校服男生仍不解氣，說完一長串話又給了他背兩下。

        “咳咳，別打了別打了，我再點一份還你就是了嘛。”趙陽嘟囔著，又轉頭對陳時喊道，“老板，我要一碗抄手。”

        陳時笑咪咪地看著他們打鬧，回想起了自己和張鑫、柳越。年輕真好哇，無憂無慮。他像是忘了自己的年紀一般發出這樣的感嘆。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很快就沒功夫感嘆了。今天的人和往常一樣多，迎來一批，送走另一批，陳時的庫存也在急劇減少中。不少帶著孩子的大人都會買上一個奶香四溢的圣誕老人饅頭，陳時算著賣出去的數量笑得開心極了。

        到了七點半，圣誕老人饅頭和小餛飩就都賣光了。后面來的顧客就只能望洋興嘆，他們看著菜單上這兩樣新品一邊抱怨自己起得太晚錯過了限定款，一邊暗暗地想只能晚上早點來了。有運氣好搶到最后一兩份的客人這時就會用略帶優越感的目光看著他們，就等他們看向自己桌上還沒吃完的新品，然后在他們羨慕的眼光里狠狠來上一大口，豪氣。

        真是惡趣味。

        陳時微笑地看著這一幕，心里盤算的是之前想好的數量可以再往上加一些，晚上應該會賣得更多些。他真是越來越像個合格的商人了，老奸巨猾啊。

        傍晚開業后又是一直忙著在端碗、打包和擦桌子之類的重復勞動，陳時難得覺得有些厭倦了。在他看來還是得盡早找個幫手，哪怕不能幫著準備餐品，打掃衛生收拾東西還是可以的嘛。

        陳時一邊想著一邊盤算著抽時間做個招聘啟事，店里現在穩定下來了，每天流水也不少，除去必要的開支和出租屋那邊的月租費用，剩下的錢可以請得起一兩個人了。本地服務生月薪在一兩千左右，比起自己來說也專業不少。再者說，自己再這么忙下去，菜單還沒填滿他就要先歇菜了。

        晚上七點，陳記結束營業了。

        陳時像往常一樣打掃完衛生，準備完第二天的面團餡料粥品后并沒有關門回家，而是蹲在前臺椅子上算起了今天的營業額。

        “七百九，八百二，九百三十五塊五！”陳時用手機計算器很快就算出來了，刨去一天的食材成本，賺的利潤應該在五百塊左右。

        光圣誕這一天就純賺了五百塊！這一周營業額肯定破千了！

        他有些激動地繼續盤算著，自己上個月收入只有不到五千，如果不是自家店鋪還得掏上一筆不菲的租金。但是去除掉成本和開店的花銷，再加上要按商業價格付上一筆將近一千的水電費，剩下的錢少得可憐，純粹是靠愛在發電。這個月情況肯定是好一些的，收入應該也能有七八千左右了。

        算來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辭職，現在也差不多能拿這么多的月薪。陳時想道，而且本來打算這個月休息一天，結果太忙了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下個月一定要抽空歇一歇。現在自己就像一張繃緊的弦，已經有些疲憊過度了。

        年末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日歷本上又撕掉了兩頁，很快就到了那群人約定上門取貨的日子。

        這天，同樣也是在陳時打掃完衛生快關門的時候，之前跟在老大身邊推門關門的那個叫小河的高大青年來到了陳記。他禮貌地跟陳時打了聲招呼后就提走了陳時剛做好的撈化，匆匆走進了一片迷茫的夜色中。

        陳時看著他的背影，心上是忐忑又坦然。他當然希望自己的手藝能夠讓那位客人滿意，從而不要再來找他的麻煩。不過木已成舟，剩下的就讓他們去判定吧，他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擁有著足夠的自信。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社會青年老大再一次出現在陳記門口，穿著還是那身皮衣皮褲馬丁靴。

        不過他這次只帶了小河一個人，并沒有像上次那樣吆五喝六地帶著一大群人進店。而且這一次他來的時候是正常的營業時間，所以陳時忙著服務不斷進店的客人，完全找不到空檔坐下來跟他聊天。好在青年也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情，反倒是像普通的客人一樣，點完餐就安靜地在座位上玩手機。小河沒有點餐，只是坐在他左手邊發呆，等老大吃完后兩人都默默坐著等待他結束營業。

        陳時笑著把最后一位客人送出門，轉頭來到了他們桌前，這才注意到青年老大已經把一頭紫毛染回了黑色。

        “我叫烏源。”那人自顧自地說道，也沒管陳時的反應，而是抬了下左手繼續介紹道：“這是我兄弟孫河。”

        陳時不知為何他要向自己做自我介紹，于是就禮貌地笑了一下，回應道：“我是陳時，時間的時。”

        烏源神色淡淡，似乎也并不在意陳時的應對。他也沒有再開口，只是遞過了一個黑色的禮盒，約莫有一個平板那么大，不是太厚，就像a4本子的大小。

        “這是？”陳時好奇地問道。他當然不會覺得這些社會青年會無聊到送自己一本筆記本。當然，那個筆記本電腦還是有可能的。

        “我朋友對你做的面點非常滿意，所以托我送你一樣小禮物，聊表心意。”

        陳時心下了然，看來那道撈化是讓那位大佬滿意了。

        “至于那伙人，我們也已經幫你攔下了。以后不會再有人來找你的麻煩，我保證。”陳時看著燈下男青年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面以往都是漫不經心的眼神，這次投射出來的認真誠懇讓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果是個女孩估計這會已經想到“□□老大愛上我”、“先婚后愛”或者“帶球跑”之類奇奇怪怪的內容了吧。陳時胡思亂想道，不過不得不說這伙人還真是相當有禮貌啊。雖然不知道送的禮物到底是什么但總歸是值錢的吧。這樣看來，他們簡直就像扶貧救災的大善人一樣，又幫解決問題又送東西，嘻嘻。

        “您太客氣了。”陳時的笑容變得真實生動了許多。而本來面上沒什么表情的烏源看著他的笑臉，可能是覺得挺有趣，也忍不住笑一下。

        “那就不打擾了，祝小老板生意興隆。”烏源起身，一旁的孫河也連忙站起來走到老大側靠后一些的位置。

        “好的好的。”陳時熱情招呼道，“有空常來啊。”他說出了一句經常對著客人說出的話，卻沒有想到對象有些不合適。

        這回是旁邊的孫河忍不住了：“小老板，要是我們老大常來你店里，那我估計你的店也開不長了。”他話說的不客氣，但陳時能聽出他沒有惡意。

        烏源瞟了他一眼，可能是覺得他有些多嘴了。不過他也沒說什么，應該是默認了。

        陳時拿不準他們在打什么啞迷，索性一路請請請地把兩位送出門外后就關上了店門，準備打烊。站在店外的孫河回頭看了眼陳記，只覺有些好笑，轉頭老大卻已經跨上了哈雷。“老大，等等我！”他連忙喊道，可惜給他的回應只是一連串摩托留下的尾氣。

        陳時趕著時間打掃完陳記就準備收拾東西回家了。歇業一天的通知他提前兩天就貼在了門口，就怕有客人白跑一趟。雖說是元旦假期，但保不準會有附近的人過來晃蕩順便吃上一頓，他提前說明也是方便了大家。

        關上店門已經快八點了。就在這時，陳時收到了來自快遞員的電話，說他有一個包裹到了。可奇怪的是他最近并沒有上網買任何東西，而且他就算是網購也會填陳記的地址。他現在在家的時間不多，經常不能及時收快遞。

        “您確定是我的地址嗎？”陳時疑惑地問道。

        快遞員報出了一連串地址，包括陳時的姓名和電話。“沒錯啊，我按地址送的啊。你這是同城快遞，我本地人，還是按著導航走，不可能走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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