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年前的快遞也到了。陳時從快遞袋里取出新買的桌布裝進大袋子里，準備帶回家用洗衣機洗了再鋪上。門口招工的廣告也貼好了，招聘幫廚給出的待遇算是比本地最低標準稍好上一些的，陳時還是很期待能夠盡快招到合適的人選。

        初三的街上時不時有一兩聲鞭炮的聲音，有聲音很大的摔炮，也有嗖嗖的煙花棒。陳時看著對面小區里的孩子在巷子里跑來跑去玩炮仗，不知不覺都入迷了。

        傍晚的客人只比早上略多了些，不過來吃粉的比買包子的要多大半，陳時的碼子這才不算浪費。初四的情況也差不多，所以初五這天清早開業的時候，他也沒有準備太多東西。

        一絲不茍地把桌布一一鋪好后，易白卡著七點營業的時間來了。表弟一進門就是哈欠連天，陳時在他魔性的感染下也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

        “昨晚跟女朋友打電話打到兩點才睡。”他向陳時解釋道，話語里雖是抱怨但也難掩甜蜜之情。

        “確定關系了？”陳時回憶起他年三十那天的臉色還是有點驚訝的。

        “嗯！”易白幸福地笑出聲來了，“過了明路，他爸媽已經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這會剛開店，還沒一個顧客進店呢，陳時也就八卦了起事情的起因經過。

        原來那個女孩是易白的高中同學。簡單來說就是他們在高二的時候早戀了，畢業后被她父母發現了戀情，結果不出所料女孩父母反應很激烈，把女孩關在家里不允許他們來往。易白也因為聽說了那些嫌棄的話才毅然決然地跑去當了廠工。女孩在本地大專讀書后易白才時不時偷著跑去見一面，兩人跟一對苦命鴛鴦似的。

        后來的事情就是見面的時候他說過的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女孩父母又突然同意了他倆在一起。

        陳時自己當然不是那種學歷鄙視的人，但他也能夠理解女孩家長的不放心。

        易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下去說道：“我跟他們約定好了，等雯雯畢業的時候至少要攢到十萬塊錢，所以我可能年后就要去深市那邊看看有沒有什么機會。哥，很感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會好好做到三月份的。”

        在接收易白的那天起，陳時就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哪怕自己把他的工資漲到了一千二一個月，要攢下來十萬也不是一兩年的事情。所以他雖然覺得惋惜，但到底也沒有什么強留的理由。

        “好的，”陳時微笑，“等你走的時候我再給你做頓好吃的吧。”

        “謝謝哥。”易白感激不盡。

        自己最窮困的時候是陳記接納了他，只可惜他與陳記終究是有緣無份。著名的批判主義小說家顧里曾經說過：“沒有物質的愛情就像一盤散沙”，他成年了，也更加明白了這一點。

        易白在后面洗洗刷刷，陳時就在前面看著店，時不時看一眼手機。無他，昨天他和一伙高中生約好了給他們社會實踐采訪的機會。

        這件事說來也有些魔幻。陳時自己都不知道，旁邊那個中學的學生會不知道什么時候在水吧搞了一個周邊美食評比投票，邀請所有年級參與，他的陳記竟然在里面排到了第二位——僅次于一家連鎖炸雞店，得到了一百八十多票。在總共票數為五百多的情況下能夠拿到這么多票也證明了陳記的的確確在學生中打出了一定的知名度，這也和他最初制定的銷售方向不謀而合。

        九點半，第二節課的課間，一伙高中生在陳記門口聚集了起來。陳時看了眼總共來了五個人，兩個拿手機的，兩個拿本子和筆的，還有一個人什么也沒拿。

        幾個人進店后先后跟陳時打了招呼，隨即圍著一張四人小桌拘謹地坐在了一起。手里沒拿東西的女生應該是負責人，只見她快速給陳時介紹了一下采訪團隊的構成。

        “你好，我叫鐘橋，是本次采訪的負責人，我們昨天見過的。非常抱歉占用您的時間，后期您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直接通過鵝信找我。”

        “劉燕，這是一會要采訪您的人。王海洋和林維分別負責攝像和錄音，不經過本人同意這些我們都不會傳出去的，只是為了寫稿需要。”她連珠炮似的把人一個個都指給陳時看，“這是王惠，他負責寫記錄。”

        “噢噢，沒問題。”陳時很看好這個叫鐘橋的女高中生的雷厲風行。

        “那我們就開始吧。”她給劉燕使了眼色，后者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拿手機的也把手機架好了，就等著開始。

        “我們總共準備了五個問題，前兩個是面向同學們征集來的，也是大家所希望了解到的陳記更多方面。第一個問題，請問您有沒有中午營業的打算呢？”

        陳時實話實說：“其實是有這個打算的，只是苦于沒有時間，以后等招到人了可能就會開中午的吧，到時候也會增加一些新菜色。”

        接下來，兩人就這些問題展開了一些討論，她的提問也給陳時提供了少許新思路。旁邊記筆記的同學寫得飛快，看上去是收獲頗豐。

        回答完幾個問題之后，陳時又領著他們在廚房走了一圈。原本在后廚打掃衛生的易白也被拎出來打了一圈招呼，幾個學弟學妹對這個看上去是同齡人的學長很是感興趣，拉著他也問了不少額外的問題。

        十點不到，正好是第二節課課間結束的時候，他們就完成了整個采訪過程。陳時只覺得很新奇，自己還是第一次碰見采訪的，所以難免多問了幾句。

        “這個采訪是要在校報上發的嗎？”

        鐘橋點點頭，“是的，而且本地的論壇水吧我們都會發一份，到時候應該也會幫助您擴大些知名度。”

        “那挺好的，”陳時撓了撓頭，“我有個疑問，為什么不去第一名那采訪啊？”

        鐘橋扶了下眼鏡，“首先，那是家連鎖店，個人覺得沒有采訪的必要。其次，他們拒絕了我們的采訪。”

        陳時大汗，覺得第二點才是根本原因。

        本來想等采訪完留他們吃一頓飯的，但是現在時間還早所以他也只是招呼他們晚上來吃，給免單。這當然也被鐘橋給婉拒了，不過走之前她多問了句：“您之前提到過炒菜，那意味著您這可以承辦晚宴？我是指如果幾個人聚餐的那種。”

        陳時一看，這不就是客人主動上門嗎，于是他也試探著問：“幾個人啊？有什么要求呢？如果是飯店那種的話需要提前準備菜單，目前能夠承接的數量比較有限。”

        鐘橋來了興趣，旁邊那個叫林維的男生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問一嘴：“是這樣的，我們社團今年的聚餐想定在學校附近。如果可以的話時間盡快就好，過了寒假可能就沒時間了。總共八個人，兩桌，您這看著安排就行。”

        在后面的劉燕插話道：“吃膩了食堂的菜色，陳記的品質我們也放心。”

        “沒問題，那時間和菜單我之后跟你鵝信聯系。”

        陳時當場就應下了，這樣子的練手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陳記過年期間生意并不是很好，所以晚上安排一頓宴席也是完全忙得過來的。再者說，能碰到這種什么也不要求的客戶簡直是乙方的福氣，當然要抓住了。

        送走這幾個高中生，陳時咬著筆桿子就開始在紙上寫寫劃劃了。八個人，都沒有忌口，確實挺好謀算的。但是考慮到本地人口味都清淡，所以菜色肯定也要清淡為主。自己那個時候最喜歡吃什么呢？他仰著腦袋想了想，又把易白抓過來問。

        “我喜歡的菜？”易白拿著拖把桿作沉思狀，“我媽前幾年生意比較忙，我都是在食堂吃的。食堂菜色就是豆角、茄子、南瓜之類的，全國應該都差不多吧。只有偶爾和同學會去外面吃，最喜歡的應該是可樂雞翅吧。”

        嗯，可樂雞翅。陳時寫上了第一道菜名。這道菜做起來容易，而且很討年輕人的喜歡。

        “那像紅燒肉或者土豆燒牛腩這類的菜呢？”他又接著詢問道。

        “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吃肥膩的肉誒，牛腩感覺也有點油膩了。”易白補充道：“當然各人口味不一樣，他們喜歡也不一定。”陳時把紙上的這兩道菜都一一劃去，現在生活質量高了，肥肉變成了大多數人的雷區，對于以前很美味的五花肉之流也變得有些避如蛇蝎。

        一番探討后，留在紙上的菜色有：菠蘿飯、藍莓山藥、可樂雞翅、京醬肉絲、香椿炒蛋、清炒茭白、蔬菜沙拉、鹵鴨掌、芹菜燒牛肉和肉丸湯。四葷兩素一湯一主食一小吃一甜點，八個人吃綽綽有余了。價格的話陳時只象征性地收了一點加工費，畢竟是第一單宴席生意，以后還得靠這些小朋友拉人，所以他也不打算收太貴。

        確定好菜單和價格后，陳時把這些都給鐘橋發過去了。可能是正好下課時間，所以那邊回復也很快。兩人接著又確定好了時間就定在初七的中午十二點，剛好初七是周日，下午放假，而且也不耽誤陳時晚間營業。

        易白被陳時支使著去家裝市場看看有沒有能坐得下八到十人的桌子。雖然之前鐘橋很通情達理地說可以拼桌，但是陳時覺得既然不是正常營業時間，那換上大桌子也不會影響其他客人。再加上早晚都會有這個需求，不如先備好了，以免之后倉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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