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梁肅在陳時掐著表看著時間超過十分鐘才將將好把盤子端過來。他做的是醬油飯團，按他的話說叫醬香油飯飯團，是他跟著自己在酒店當面點師傅的大伯學的。

        陳時因為每天要做燒賣，所以糯米是早就泡好的，梁肅觀察力還是蠻強的。陳時心想著，把用粽葉墊著的飯團換了幾個角度仔細看著。棕色的飯團看上去和粽子也挺想，跟日式飯團基本上沒什么關系，這應該是北方的面點之一。

        陳時淡定地嘗了一口。第一口下去，只覺得很鮮，不光是醬油的味道，還有蝦米的海鮮味和香菇的香味，肉被切得很小塊，跟糯米攪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第二口下去，是滿足的感覺，糯米軟糯可口，嚼起來帶著油脂香氣，配合最外層干脆的海苔片吃起來沙沙作響，并不油膩。

        這個飯團可以說是三個人坐的面點中最讓他滿意的了，從制作流程來看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市面上那些大路貨。陳時吃了兩口后放下筷子，喝了口茶，讓他們自己嘗了嘗自己做的東西。

        三道面點都做完了，廚房也整理好了，陳時把他們一起叫到了桌子旁，挨個講了兩三句，最后拍板決定都要了。三個學生喜出望外，特別是梁肅，他差點以為陳時吃飯團時候漫不經心的表情是因為對他不滿意，沒想到竟然有個驚喜等著他。

        陳時溫和地鼓勵了兩句然后又細談了下合同的條款。首先是工作時間，李文靜和梁肅是早上五點到中午十一點半，包早午飯，劉信是從一點半上到晚上八點，包晚飯。其次是工作內容，李文靜負責揉面，劉信負責剁肉，梁肅負責備菜和包餡。崗位兩個月一換，爭取在合同期內讓三個人能夠每個崗位都體驗一下。

        一番分配下來，陳時自己榮升管理，負責統籌和輔助就行，更何況他能夠抽出空檔給菜單全面上新。開業一段時間他也明白了，技術崗并非不可替代，管理崗對于一個企業才是至關重要的，得不斷根據市場需求隨機應變。

        說完這些，陳時又稍微講了一下崗位職責，確保三個人都能按店內標準行事。最后就是談工資了。陳時分別詢問了三個人的意見，他不可能真的按一個人的工資給三個人，不過鑒于三位學生的水平離自己理想中的幫廚水平還有一定的差距，所以價格肯定不會按照之前想的給。最后定下來，前三個月每人月工資一千六，算實習期，之后每月兩千，大家都覺得挺合適的。

        重要的事情交談完畢，大家都有些饑腸轆轆了。陳時便慷慨地邀請他們留下來一同吃午飯，由他來做。三個傻學生聞言立馬激動了，跟著陳時進了廚房，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觀摩。

        陳時沒有什么露一手的想法，只是看了下冰箱里還有一大塊豬瘦肉不吃要壞了，再加上先前幾人用的香菇還有不少剩余，時間已經快兩點了，干脆隨便做個三絲面好了。

        他動作很快，搟面扯面，沒一會手搟面就拉出來了。先將豬瘦肉、黃瓜、紅辣椒和青辣椒洗凈，再切絲切圈。鍋內倒油燒熱，放入肉絲和香菇分別炒熟后撈出放到一旁。底油下蔥末、姜末、醬油、料酒翻炒入味，裝盤備用。

        煮鍋倒清水燒開，放面條進去煮熟，撈出平均盛入三個大碗內壓平整，碼好豬肉絲、香菇和黃瓜絲。炒鍋倒清湯，煮沸后放入青紅辣椒圈，加鹽、味精、醋、香油、辣椒油和胡椒粉調味，用湯勺舀出淋到碗內。

        一套流程下來三個新晉員工已是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陳時做飯的時候動作堪稱行云流水，光看是看不出速度多快，但是做完之后一看時間，還不到一刻鐘，太驚人了。

        面的分量很足，每個人面前都是一大碗。陳時去拿餐具，梁肅幫陳時端碗，其余兩人各自拿著自己的碗找了個地方坐下。

        剛一坐下，劉信就迫不及待地接過筷子吃了一口。聞著的時候只覺得酸味比較濃郁，只讓人流口水，吃起來才發覺，不止是酸味，辣味也很突出，口味說不上清爽，但吃起來只讓人覺得酣暢淋漓。他在旁邊觀察的時候就發現了，陳時把面條和湯分開煮，湯也比較清澈，面條也不會黏糊糊的，依然保持了較韌的口感。

        坐在他左邊的李文靜贊不絕口，酸辣味的面她吃得比較少，調味明明也用的那些材料，卻比自己做的要好吃上不少，大中午的來上這么一碗實在是太痛快了。

        梁肅則是邊吃邊在腦子里復盤陳時扯面和切菜時的一舉一動。他自認為自己的刀工算是比較好了，這會吃著面和碼在面上的菜，也實在說不出旁的話。這水平跟從小就開始練習刀工的自己竟然不相上下，甚至于比自己還強上一點。

        四人都不講究，吃飯的時候就隨意聊了會天。他們也都知道了陳時并不是專業的廚師，甚至都沒接受過系統的訓練。雖無外乎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是由于同輩的天才見得比較少，這些自認為還不錯的學生當下更是傾佩不少了。

        吃過飯，李文靜和梁肅把碗筷收拾好了，劉信幫著打掃了一通店里的衛生。陳時也沒閑著，他拿著電腦把合同趕了出來就拿去打印，等到大家都收拾好了之后再一人一份讓他們簽了。正式上崗時間定在了下周一，剛好放完法定的清明假期，陳時作為精明的生意人毫不吃虧。

        送走三個大學生，時針也來到了三點整。陳時休息了一小會，把晚上的餐食備齊，灶也燒上了，就接到了來自柳越的電話，說自家做的泡菜給朋友們都分點嘗嘗，已經在路上了。陳時在店里等了二十來分鐘，柳越騎著自行車到了門口。

        “我就不下車了，還要給三弟送。”柳越把塑料袋遞給陳時，里面有一挺大塑料盒裝得滿滿的，分量不輕。

        “行，那就不送了。”陳時隔著袋子聞了一下，一股很重的酸味撲鼻而來，夠味，夠沖。

        泡菜似乎是南北都有的特色食品，柳越家的版本似乎是偏韓式辣白菜的那種。鮮紅的泡菜保留了比較大一片的形狀，上面沾著辣椒碎和紅棕色的汁水。陳時嘗了一小片，辣倒不怎么辣就是鹽味很重，有點像醬腌菜那種，菜幫子里汁水也挺多的，綜合來說就是咸甜帶微辣，也難怪烤肉店經常把它當作開胃小菜。

        陳時拿了幾片出來，剩余的放進了冰箱。他先把泡菜切碎，再準備了黃瓜、胡蘿卜、洋蔥、青椒等配菜切好。接著往鍋中倒入植物油，把中午最后剩的那點豬肉丁倒進去翻炒熟盛出備用。留底油爆香蒜末，加黃瓜、胡蘿卜等配菜翻炒至變色，不用加鹽，直接放泡菜末、豬肉丁和昨天剩的一小碗米飯進行翻炒均勻。十秒后放黑胡椒粉和生抽調味，最后出鍋裝盤撒上蔥花。

        他還格外有情調地煎了一個蛋蓋在上面。泡菜炒飯的精髓就是泡菜下鍋后略炒一小會就行了，長時間翻炒會使得泡菜中水分流失，這樣就會變得干柴，炒飯也就無法干爽可口。

        剛吃完午飯沒多久，他也并不怎么餓，所以只是一小盤子炒飯他三口兩口就吃完了。今天酸味食物吃得太多，陳時小啜了一口奶茶，打著飽嗝，靠在門上看著巷子口的人來人往。自從開了店之后，他的大半時間都局限在這里，從店里看出去，能看到外面世界的部分僅是一堵墻罷了。

        有得必有失吧，他悵然地想著，那些開店的人是不是都會有一段不應期，刺激過后覺得索然無味了。希望那三個小朋友能給自己無趣的生活添加些許樂趣，他嘴角含笑地想著。

        晚上的時候，所有進店點了粥的顧客都得到了店主友情贈送的泡菜一小碟。摳門的陳時怎么舍得白送給別人東西呢，不過是泡菜長時間儲存在冰箱容易亞硝酸鹽超標罷了，柳越送了一大盒他自己是吃不動，實在沒辦法才分了大半出去。

        作為店主好友的尤羨和作為店主好友的好友的吳音都獲得了友情饋贈——兩小盒泡菜。所謂借花獻佛，不外乎如此。

        四月風絮飄搖，春雨潤如酥。正式進入四月之后，氣溫便有了明顯的提升，陳時也漸漸從毛衣換成了襯衫，從大衣換成了薄外套。這個季節對于有鼻炎的人不太友好，對于有過敏性鼻炎的廚師尤是，所以陳時準備好的口罩正好派上了用場。

        周四，清明節前三天。陳時早起從本地菜市場買了一些艾草，打算自己來做艾草團子。清明吃艾草是中華傳統習俗，陳時家也有著吃艾草團的習慣。縱然網上很多專家都說艾葉有毒不能多吃，他們家也一直保留著這個習俗。

        艾草種類繁多，有生艾、苦艾蒿、白陳艾、五月艾、紅陳艾等等。分布也頗廣，從路旁河邊至森林草原，遍布全國。其葉呈鋸齒狀，上被灰白色短柔毛，并有白色腺點與小凹點，十分不起眼。艾草的生長周期很長，從三月份開始，可以一直長到五月，但是過了清明節，也就過了最嫩的時候了。

        日常艾灸選擇的艾草是曬干的陳艾，而陳時這會在市場上買到的是新鮮的艾草，葉片薄且窄，聞上去有很濃郁的草科植物特有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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