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八十九章
“買吧。”蜜娘也覺得這金燦燦的顏色好看, 冬天也沒朵花沒棵草,不是灰撲撲的房子就是白皚皚的雪,有個金黃的顏色掛在屋里, 人都要精神幾分。
“那給我稱五斤。”巴虎對小二說, 這才想起來問價錢,“說是最低價, 價錢多少?”
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小二拿了斗箕鏟了一甕,“五文,自己拿籃子來裝。”
“一斤五文還是?”
“五斤五文,純屬是賤賣了,從幽州耗時耗力運過來的工錢都不止這個價,我估計明年就沒人種了。”
巴虎輕笑一聲, 抓了把碎渣子問怎么賣, “要說是給人吃,一斤一文肯定是便宜, 畢竟這玩意能蹦掉老太太的一口牙, 誰買誰后悔。但要是買回去喂牲口, 一文兩斤我都嫌貴,漠北什么最多?草啊,野生野長不花錢。”
他這話一出,原本還在圍觀的人一下走了小半,小二的臉都氣青了, “你到底買不買,不買別搗亂,再亂說話我可是要喊差爺的。”
“買, 怎么不買,我明天趕幾頭羊來賣了錢再買。”巴虎遞了籃子,掏出五文錢遞過去。“我說的不是實話?你看你氣的。”
就是實話他才氣,不是實話他理個鬼,小二顛著手里的五個銅板,這是今天賣出去的第一筆錢,他沖著快走遠的一家五口喊:“你明天直接把羊趕我這兒來,我們鋪子接受用羊換包谷,外面什么價我們也是什么價。”
巴虎招了下手表示聽到了。
“真要買?還是你忽悠他的?”蜜娘問,把手里的糖葫蘆遞他嘴巴,“有些酸,我吃不了了。”
巴虎不怕酸,捋了最后兩個糖葫蘆到嘴里,嚼的喀嚓響,“真買,人能吃的糧食都貴,難得遇到一個價低的,多買些堆家里,風雪大的時候牛羊只吃干草會掉膘。”他不僅要買,還想多買,母羊下崽后吃的差了奶水也不好,豆渣又緊俏,人吃的米糧又價貴,給牛羊吃不劃算。
跟牛羊有關的事蜜娘都是聽巴虎的,他說要買,她就不多問一句,掏出帕子給其其格擦干凈口水,跟著巴虎繼續在看不見尾的集市里轉悠。先去衣料鋪子里扯了顏色鮮亮的布,給兩個孩子買了兩頂羊絨帽子,又去去年買干果的鋪子里買了花生瓜子紅棗核桃榛子等等,山梨和山柰也沒漏下,買的都比往年的多。
過了稱巴虎去付錢,蜜娘先撿著艾吉瑪一直盯著的花生抓了兩把塞給他,“吃吧,你嘗嘗有沒有霉壞的。”
艾吉瑪信以為真,出了干果鋪子了他認真地說:“沒有霉壞的,花生米很飽滿。”
“那挺好。”蜜娘笑了下,看向巴虎說:“還要買豆子,這個可別忘了,紅豆要多買十來斤,二三十也行。”
“我明天來買糧食的時候一起買,糧鋪里就有賣豆子的。”巴虎牽來了勒勒車讓蜜娘先上去,“先去買堿塊兒,你想想可還有要買的。”
買了堿,兩輛車上也就堆滿了,蜜娘說沒什么要買的了,兩人一人駕著一輛車往城門走,之前跟艾吉瑪他娘說好了的,回去的時候在城門口匯合。
早上來的時候日頭還挺大,半天的功夫天就陰了,回去的路上寒風四起,天上烏沉沉的云越積越厚。
“要下雪了。”蜜娘一說話就吃了一嘴的風,她對車里說:“艾吉瑪,車窗關嚴實了,別敞了風。”
“好。”
“看樣子今晚可能就要落雪,風里都有水汽了。”巴虎搓了下手。
“那你明天還去都城?”蜜娘捂著嘴問。
“去,我多帶幾個人。你別說話了,有話回去說。”巴虎往后看了一眼,后面勒勒車上的咳嗽聲比來時更厲害,嗓子都咳啞了。他朝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想著趕緊回去,他只是聽著都覺得心口發癢。
遠遠的看見衙門外飄的大旗,巴虎說:“你待會兒先帶孩子回去,我拿了包谷去給扈縣丞看一眼 ”
“好。”蜜娘瞇著眼應聲,風里卷了不少的枯草渣子,刺的人睜不開眼,到了有房屋的地方風被擋住了才好受許多。風聲小了,周遭的說話聲就闖進了耳朵,蜜娘聽到了她的名字。
她尋著聲往衙門后面的圍墻看,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聽到馬蹄聲和車轱轆聲也望了過來,是木香和鐘齊。
“這可不就巧了,剛還想去找你呢。”鐘齊松開木香朝蜜娘走去,他朝蹙著眉的男人點了下頭,“我不是來找事的,只是想問點事,你放心。”
“鐘齊!”木香無奈又焦急,看向蜜娘的眼神滿是歉意。
“什么事?”蜜娘勒停了馬。
“給扈家做事的人都能在他家的客舍里分間屋子住你可知道?”
“有所耳聞。”蜜娘點頭。
“但我沒有。”鐘齊緊緊地盯著蜜娘的神色,“聽說你前些日子去過扈家。”
蜜娘翻了個白眼,“那又如何?我去誰家跟你有啥關系?你沒分到房住你去找你主子,找我我能給你分一間?”
她的不屑和憤怒很真實,鐘齊眼睛都要瞪脫眶了也沒看出絲毫心虛,但他不肯相信,看了巴虎一眼又盯著蜜娘,挑明了問:“真跟你沒關系?不是你從中挑事?”據他了解的,巴虎跟扈縣丞一家的關系都不錯,蜜娘要是在扈夫人耳邊說些什么話,他在扈文寅和扈縣丞眼里的形象就要大打折扣。
“少以你的小人之心揣度旁人,以為我像你似的,專行旁門左道吹耳邊風?”蜜娘瞥了眼木香,“懶得跟你說廢話,回去了。”
艾吉瑪他娘的車不知道什么時候拐道離開了,蜜娘甩了下馬鞭,車又動起來了,她沖巴虎說:“我先回去了。”
“好。”巴虎看了鐘齊一眼,驅著馬到了衙門前面,提了籃子走了側門進去找扈縣丞。
鐘齊眼睜睜看巴虎跟守門的衙役吱個聲就進了衙門,面上凈是慌張之色,他攥緊了手看向木香,“巴虎會不會在扈縣丞面前說我壞話?”
“說你什么壞話?”木香紅著眼圈。
“我、我……”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口,最后垂下了手,“的確是沒壞話可說。”
兩人站在寒風里靜默好一會兒,散亂的發絲抽打在臉上不比扇巴掌疼,但也有種羞辱感。
“你剛剛質問蜜娘,可想過我以后怎么面對她?”木香啞著嗓子問。
鐘齊沒說話,撇開眼盯著地上,“是我太激動了,我以為是她……”
“別說不是她,就是她,那也是為了我好。她跟你無仇無怨的,為何要折騰你?因為你把我名聲搞臭了。”木香仰著頭,她現在走在有人的地方都抬不起頭。
鐘齊聞言低下了頭,“我原本打算的是有了房就娶你的……”
“啪”的一聲,迎著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睛,木香的手都在發抖,臉上卻是笑的,“早就想扇你了,可算出了這口惡氣。咋了?你沒房我是今天才知道的?秋天的時候愿意跟你走我不知道你沒房?那時候你給我許諾了你有房了再娶我?”說罷又抖著手扇了他一巴掌,“先是誣賴蜜娘,現在又賴沒房,是不是還想給我說明年后年或是大后年有了房再來娶我?你真以為我名聲壞了就只能嫁給你了?找不到好的我還能找不到賴的?我就是去當后娘也比嫁你這個王八蛋好。”
鐘齊頂著兩個巴掌印拽住了淚流滿面的人,賠笑道:“你別脾氣這么爆,我還沒說完,我是想去找找誰家有房往外租,我租間房再來娶你,總不能我倆成親了還分開住吧。”
木香沒理他,掙脫了手繼續走。
鐘齊見她一直向東走,清楚她是要去找蜜娘,吁了口氣,無奈地拄著膝蓋看著。等看不見人影了,他直起身摸了下火辣辣的臉頰,“下手可真狠。”轉身也往衙門里去。
……
“今天真是對不住你,鐘齊他是跟我吵了一架,見到你才會發了失心瘋,你別往心里去,就當是踩了一腳的臭狗屎,罵兩句解個氣。”木香坐在椅子上紅著臉。
臭狗屎?這說法有意思,蜜娘把才買回來的干果倒在籃子里放桌上,“隨便吃,別客氣。”
木香扯了下嘴角,拿了顆花生在手里,看著蜜娘等她的反應。
“我聽到你倆吵架提了我的名字,就是為了房子的事?”蜜娘抓了把瓜子嗑,不然屋里太安靜了。
“不是,唉,我都沒臉說。”木香眼神閃爍,嘆了口氣才開口:“是我翻舊賬,之前他不樂意我跟你來往,我也是昏了頭了,想著他不了解你,就想著先隨了他的意,以后時日長了總會了解你的為人。”也是因為鐘齊跟她嘀咕保不住是蜜娘在后面給他壞事,她聽了就來了火氣,罵他狹隘短視,要不是有她,蜜娘壓根不知道他是人是鬼。
“我見他好像對我有成見,你可知道為何?”蜜娘也不嗑瓜子了,好奇地盯著木香。
“是他心有偏見,你前年不是被擄走了,之后又殺了蘇合,他說你手上有人命……”
“哈哈哈——”蜜娘不等木香說完就笑了,多可笑啊,“他是害怕我殺過人,還是怕你模仿我用羊角殺心懷鬼胎的賊人?對了,你之前不是從我家拿了羊角走,是還在你身上還是他給要走了?”
“在我身上。”木香摸了下腰側,鐘齊不知道她身上隨時帶的有尖銳的羊角。
“笑死我了,那你今天來我這里他就不怕?”蜜娘繼續嗑瓜子,“我殺蘇合的那晚,臨山當地的婦人都夸我有勇有謀,就是五六歲的小丫頭也沒怕過我。兩年了,我還是第一次在一個濃眉大眼的男人身上看到嫌棄,真是人不可貌相。”
木香訕訕的,搓著手訥訥道:“你別理他……”鐘齊身上有大康讀書人骨子里帶的偏見,見不得行事大膽張狂的女人。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辦?是繼續跟他還是另嫁他人?”蜜娘不言其他,直問最緊要的事。
“我的名聲……”
“你又沒跟他睡,就是睡了也無妨,也就是從中原來的人暗搓搓地在背后念叨著名聲名聲,這一路逃難過來,男男女女席地而睡,同吃一鍋飯,同坐一架車,真要說起名聲,誰又是名聲無暇?漠北當地的有多少在乎這鬼東西的?兄死,嫂子跟了小叔子的也沒人談笑。”
木香脹紅著臉不做聲,蜜娘也不催,手里的瓜子嗑完了又抓了一把。
“我跟他挺聊得來的,他待我也還好,誰沒有點缺點不是?就是巴虎,以前不也是名聲臭不可聞。”木香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等成親的時候我再帶他來請你去吃飯。”
“別了,我手上有人命,他恐怕會嫌我晦氣,那天我就不去了,免得觸霉頭。”
木香咬著嘴唇站在門口,最后默不作聲地往出走,蜜娘把手里的瓜子又丟在桌子上,看著地上的瓜子殼發呆。
“我以為你會理解我。”
蜜娘嚇了一跳,她不是走了,什么時候又拐回來了?
“當初巴虎的名聲那么臭,你還是堅定地嫁了,他一定是某個方面讓你動心,所以能忍耐他的壞名聲。鐘齊的毛病也不少,我的脾氣也不好,但我就是中意了他,他也中意我,為此忍耐了彼此的缺點。應該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吧,巴虎是嗎?你是嗎?”
“不是。”蜜娘搖頭,扯了抹笑出來:“祝福你們,既然決定了,那就別在乎外人的眼光。”
“那我出嫁那天你去嗎?”
“不去。”
木香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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