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路遙歸夢難成
大靖王朝南方,溫暖如春,一處巍峨入云的高山,半山腰可見兩道登山身影,一人青衫挎劍,一人白衣勝雪,頭戴蓮花冠,二人皆云霧沾衣。
這對結伴而游的大道之友,天下皆知,也是互相證道的典范,為仙家修士津津樂道,當年蓮花冠道人離開自家洞天,七境尚未穩固,正是從青衫劍魁那里得到心境上的彌補,順利在大修士境界站穩了腳跟。同樣,那時候的劍道魁首不過是個六品大圓滿的宗師,遲遲找尋不到躋身七品大宗師的契機,蓮花冠道人以神通手段開辟出天下武夫祠堂,讓青衫劍魁見到了那位武夫之祖的塑像,劍魁于塑像前悟道七百四十九天,終于看到更寬更廣的大道,因此成功躋身大宗師。
不同于大靖王朝北方的嚴酷寒冬,南方一年四季都溫暖如春。眼下登山,暖風微醺,黃鸝清脆,到處草木蔥蘢,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之景。蓮花冠道人遙望遠方蒼翠欲滴的山色,心情舒暢,笑道:“隨意春芳歇,何人不愿留?”
僅是粗通文墨的青衫劍魁破天荒接了一句:“若是花上有黃鸝,練劍可以先停停!
蓮花冠道人由衷贊嘆一句:“高雅高雅!
忽然他自嘲一笑,“如今天下大勢如詭譎風云,變幻莫測,還有閑心賞花,這是不是心也太大了?”
青衫劍魁輕聲道:“那位梵柯山老住持,應該就是要押注大靖太子!
蓮花冠道人微笑道:“京城那位皇后娘娘,十幾年前非要把梵柯山冊封成欽定正統,不是沒有理由的,想必其中一定有些不為人知的密謀約定。既然那位太子身負氣運,從出生之日起就是無數人的眼中釘,自然要提前做打算;实郾菹率鞘浪字耍杖粘阅芘c梵柯山交涉的,只有皇后娘娘或是那位大靖國師。不過我真的好奇,究竟是說了怎樣一番話,或是付出了了多大的代價,才能讓那位鐵公雞不拔一毛的老住持不惜動用百年金蓮來拯救兩人的命。眼下他還沒有明確給出押注,但是意圖太明顯了,只要不是個傻子,都能猜出他要押注那位太子。只是不知道他能給出多大手筆,饋贈佛門福地的氣運,動搖百年金蓮根基?顯然可能性不大。估計也就像那位大奉國師一樣,做一些師徒之間的事,傳道受業解惑,為大道掃平一些障礙!
劍魁微微皺眉,“那位大奉國師也開始押注了?”
“一個毛頭小子,根骨確實是世間罕見,但是太心浮氣躁,反正要是我,絕對不會去押注這種人!
蓮花管道人嘴角翹起,“那位陰陽家大修士押注的吳佩弦,和梵柯山住持押注的太子,你更看好誰?”
毫不猶豫,劍魁給出答案:“無論是心性還是天賦來看,那位太子都不可能勝過吳佩弦。此人之可怕,非你我二人所想。我年輕時曾在吳家做過客卿,和他見過幾次面,他的權謀心算,的的確確讓我感到忌憚。那位大奉老皇帝如此看重他,不是沒有道理的!
蓮花冠道人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一個驚天秘聞。知道當年吳佩弦走訪大奉王朝,在城外和那位親自接見的老皇帝嘮了些什么嗎?”
蓮花冠道人瞇起眼,一板一眼道:“他想讓吳佩弦,去坐那張龍椅!
劍魁微微震驚,“那位老皇帝不是仙家修士,為何也能押注?世俗皇帝只能做世俗之事,掌一國之民,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參與仙家和仙人的押注,當真就一點也不怕?”
“你想錯了”蓮花冠道人輕聲道:“哪怕有仙人庇護,他也不敢僭越。所以說他讓吳佩弦做皇帝,不是押注想要賭一賭,而是真真正正欣賞吳佩弦,想讓他將大奉王朝帶到前所未有之盛事,就好比大靖王朝宰相莊天機那樣!
“所以說”,蓮花冠道人微笑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樣,那太子確實有些心性和手段,但畢竟初入江湖和廟堂,還是太稚嫩了些。若是再給他二十年,他與吳佩弦到底孰強孰弱,還真不好下結論,但是眼下大戰在即,尤其吳佩弦手底下還有姚眺和謝觀照,他只有死路一條!
劍魁面無表情,“姚眺雖然才武評第十二,但實力不容小覷,便是我對敵,也不敢掉以輕心。他只是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破境契機,躋身大宗師是板上釘釘的。太子身邊那四個丫鬟,別的不了解,有一個在沙場很出名,被大奉皇帝忌憚的稱為萬人敵,但在武評上也僅僅才二十幾。即便倘若那三個丫鬟都要強過她,但想要打贏姚眺,勝算還是太渺茫了。”
蓮花冠道人感慨道:“所以說,他才能一人攔江大奉水師,擊潰好幾座巨大樓船,抱著那位南詔公主殺出武評高手的重重圍殺,得到那大奉老皇帝的親口贊嘆!
“謝觀照一人可攔萬人鐵騎,姚眺隨便打殺那四個丫鬟。至于太子,絕不可能是吳佩弦的對手,尤其那位陰陽家大修士還贈予古劍扶乩。大奉國師不可能出手,因為太子和他押注之人會有大道之爭。唯一的解局之法,就是選擇押注太子的老住持出手相助,即便他不擅長廝殺,但占據地利,還是能隨便打殺尚未入大宗師的姚眺和謝觀照。只可惜,有我這么個天大的意外,太子殿下只能是死路一條了!
劍魁沉默良久,語氣微冷,“你實話告訴我,掣肘老住持,你是不是也想押注吳佩弦?”
聽到他這么問,蓮花冠道人一點也不驚訝,微微搖頭,“非也非也,我對于那些大修士和仙人們的押注之事,可是沒有半點興趣。之所以要出現在梵柯山,掣肘那位老住持不能出手,只是因為幾百年前佛家和道家之間的一場恩怨。知道我那座蓮花洞天為什么有一個無法修補的天窟嗎?就是那位梵柯山老住持在幾百年前的打壞的。否則蓮花洞天積攢靈氣,想要衍生無數天材地寶又有何難?”
“來而不往非禮也。壞我洞天根基,我就要斬斷他佛地氣運。倘若他真敢出手,我就趁機毀壞他的天池金蓮。我和那位太子無冤無仇,不是我故意針對他,我甚至還贈與他兩枚道家金丹,否則他早就應該死了,哪里還能活到今天?所以押注吳佩弦一事,簡直無稽之談。我倒是希望他能夠出手相助,把太子姓名保下,然后我斬斷他梵柯山氣運,了斷這幾百年的恩怨,這是最好的結果。倘若因為我的掣肘,他選擇坐視不理,如此一來我既沒有得手,京城那位皇后娘娘還會動怒于我,那簡直就是得不償失!
劍魁淡然道:“沒有人想要因小失大,人死了可以押注其他人,但是梵柯山就是他的大道根基,所以你希望他出手,這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就如你所說,你非但沒有得手,而且某種程度上,就是你導致太子的死,所以京城那位皇后絕不可能放過你。她作為天下第四的大修士,便是放眼整個仙家,也難有人能敵。即便你躲回蓮花洞天,但喪子之痛,她絕對會掘地三尺找到你。就像十幾年前,她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讓逆天改命,讓太子死而復生。所以你這么一做,無疑是自尋死路,到時候又有誰能保住你?我勸你收手,不要做沒有把握的事!
蓮花冠道人忽然仰頭望天,疑惑道:“怎么天上沒有云?”
勸過一次不會再勸第二次,既然話已經至此,聽不聽,就隨他了。劍魁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手指摩挲劍鞘,說道:“陪你回蓮花洞天之后,我要去一趟斬龍崖!
對于這句話,蓮花冠道人并無震驚,仿佛早就猜到,只是說道;“向更高處問劍是好事,只是千萬別死了,否則我會難過的。”
不知不覺,二人已經登到山頂,霧水甚至打濕衣服,目光遙望極遠,隱約可見白若樗蒲。
蓮花冠道人微笑自言自語,“不知怎么回事有點緊張,難道這就是近鄉情更怯?”
劍魁摩挲劍柄,轉頭看向他,“你來還是我來?”
“這一次是貧道回家,那便由貧道來吧!
修長手指并攏,輕叩頭頂蓮花冠,道人微笑道:“一陣清風夢綠蘿,人間隨處是南柯!
遙遙天幕處,先是一粒芥子光點,然后驟然爆開,劃過一道照亮人間不知幾萬里的璀璨金線。
云霧作階,兩人開始步步登天。
天下分三,第一層為無垢天,為仙人所居。第二層為仙家天,是諸多修士的修煉之地。第三層也是最底層,是世俗天,也就是人間,最具濃郁煙火氣,成為許多仙家修士的游歷之地。
大靖王朝,皇宮中一棟私人小宅。
道士小心翼翼擺好十二春神杯,怔怔出神許久,直到一道清脆嗓音喚回他。
“白日做夢啊!
陳鷺瑤打趣道,在他身旁坐下,雙手托腮,說道:“又拿出來欣賞?還不趕快收回去,要是皇后娘娘來了,你和我可就都完了。”
年輕道士轉頭看向身形縹緲虛無的女子,眼眶微紅,“真不愿意留下來?”
陳鷺瑤沒有回答,柔聲道:“這十二春神杯,是公主殿下給你的吧?”
道士傷感道:“公主殿下很舍不得你!
陳鷺瑤歪著腦袋,像是思想到什么,忽然嫣然一笑,開心道:“馬上就能回去見爹娘了,真好!
見他還一臉悲傷,她撒嬌道:“哎呀,笑一笑嘛,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好好珍惜一下和我的時間嗎?”
“說的對!蹦贻p道士驀然開朗。
“陳鷺瑤,咱倆再一起哼唱下那首曲子?”
“好啊。”
“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亂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窗外,秦芳悄悄轉身離開。
鷺瑤,路遙,原來真的是更行更遠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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