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死而復生
梵柯山的天地異象逐漸散去,有許多個好奇的香客逮住個和尚就問是不是佛光普世。更有許多香客以為是佛陀顯靈,趕忙就要去禮佛,眨眼間,數千香客魚貫而入,供奉鎏金大佛的主殿門檻都要被踏爛了。
而這瑰麗異像的“始作俑者”,長呼出一口氣,身邊又多了一把詞牌飛劍。
詞牌名,醉垂鞭。
瑰流與飛劍心意相通,收劍歸竅,見王姒之走過來,咧嘴笑道:“姒之,我剛才帥吧?”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王姒之微微皺眉,看了一眼禪院方向,壓低聲音不滿道:“你怎么把梵柯山氣運給吃了?”
“我也不知道誒,好像是它自己跑過來的...”
瑰流一臉無辜。
王姒之扶額嘆氣,知道事到如今說這些都沒用了,鬧出這么大動靜,老住持不可能不知道。沒辦法,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太子殿下。”
二人身后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
王姒之心神激蕩,下意識攔在瑰流身前,氣質陡然冰冷。
“別鬧,乖,躲到我身后去。”
王姒之咬了咬紅唇,轉頭看向他,有些倔強。
三個丫鬟也是聞聲而來,見如此劍拔弩張,不聲不響站到老住持身后,呈包夾之勢。
瑰流一把她拉到身后,大聲道:“你答應過的,要永遠躲在我身后。”
王姒之雙手緊攥,指甲內嵌,紅唇咬了又咬,最終還是沒有僭越規矩。
“太子殿下,您讓老衲很是如履薄冰啊。”
老住持慈祥而笑,看不出有半點殺意。
瑰流歉意道:“對不起,吸食氣運不是我本意。我也不知為何會引來共鳴,那氣運像是要拼命往我身體里竄,實在是......攔也攔不住。”
“輕雪、桃枝、秋荔,你們讓開。本來就是我有錯,不能不講道理。”
輕雪面無表情,一步讓開。
秋荔猶豫一下,也挪步后退。
唯有一向倔強的桃枝,緊咬著唇,一動不動。
瑰流無奈嘆氣,看來真如娘親所說,這妮子越來越不聽話了,需要好好管教。
老住持呵呵笑道:“無妨無妨,太子殿下,不如近一步說話?”
“好。”瑰流毫不猶豫。
王姒之猛地拉住他的袖子,他轉頭看向她,看見她淚眼汪汪,欲哭不哭模樣極讓人憐惜。
雖然有些小傲嬌,到底還是柔柔怯怯的女子啊。
瑰流內心感慨,對她溫柔笑笑。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當著桃枝的面,他朝她額頭吻下,然后揉揉她的小腦袋,輕聲道:“乖,小姒之,等我回來。”
這時桃枝極為不滿的哼了一聲,向后邁出一大步,架子似乎是要將老住持放走。
老住持笑意淡然,一手搭在瑰流肩膀上,跨出一步,就來到了終年云遮霧繞的山巔天池處。
親眼見證那座巨大金蓮凋落一半,瑰流眼神愧疚,輕聲道:“是我害了梵柯山福地,有沒有方法能將我和氣運剝離?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能要。”
老住持微笑出聲:“太子殿下又何必妄自菲薄呢?這半數氣運放在哪里,又有何異?”
瑰流尚不解此話之意,老住持忽然氣勢一變,竟是殺氣騰騰,冰冷道:“失禮了!”
雙手猛地拉開,金光大綻,一掌狠狠拍去,直接將瑰流整個人打入深不見底的天池里。
老住持微微搖頭,說了句如出一轍的話,“慢,還是太慢了。”
瑰流有些發懵,感受著渾身灌水的窒息感,下意識想要往外爬,右手剛摸到淥水,就被一股巨力吸拽回去,像是墜崖般,整個人瞬間沉到池底。
遙望水面上的那張冷峻面龐,他明白了,這半數氣運放在哪里,確實是沒有什么異同,因為只要把這個人永遠留在梵柯山就行。
雖然吸食氣運是不對,但絕不能死!
瑰流心意流轉,卻沒有飛劍掠出。驚疑之際,想要拔刀出鞘,卻感覺像是在搬動一塊巨石,哪怕用盡了全力,淥水也紋絲不動。
老住持一掌拍下,水面震蕩不止。一道掌氣隔水拍在他胸口上,池水頓時有鮮血暈染擴散。
池底那人已是渾身爆開,骨肉剝離,只存一口氣。
老住持驚咦一聲,“還不死?這么抗打?”
于是金剛怒目,又是一道佛掌砸下。
這一次,水面激蕩翻涌,像是一鍋沸騰開水。霧氣繚繞的天池,眨眼間成為一座腥味濃烈的血池。
而被打入池底的人,兩掌過后,徹底氣絕身亡。
大靖皇宮,一棵白雪覆蓋的柳樹,開始抽枝生芽,千枝萬枝,長出猩紅詭譎的柳苞。
一陣微風吹過,像是報春,柳苞開始怒綻。
冰天雪地里,一樹炙熱猩紅,柳條輕顫,像是振翅欲飛的翩翩蝴蝶。
昔年,皇后娘娘有身孕時,日日以血滋養兩棵奇珍古樹。她腹中的胎兒和她流淌著一樣的血,所以一棵樹屬于瑰流,一顆樹屬于瑰清。
兩顆古樹,無論春夏秋冬,永遠枝干光禿,從不抽枝發芽,從來沒有欣欣向榮的草木之景。
大多宮女都將這兩棵樹視為異類,覺得這輩子都不會抽枝發芽了。
她們不知道,栽種這兩棵樹的本意,就是期盼永遠不要發芽綻放。
因為那一樹猩紅的柳葉,是對逝去生命的挽歌。
綻開之日,也就意味有人死了。
有人死了,
是大靖王朝的太子殿下。
有雙纖纖玉手摘下一片柳葉,輕輕握在手心,然后抬頭看向滿樹猩紅。
她還是冰冷的可怕。
又有一道宮袍身影緩緩走近,儀態雍容華貴,正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
這位皇后娘娘靜靜站著,亦沒有太多悲情。
帝王之家果真如此殘忍嗎?
梵柯山,王姒之一雙琉璃紅眸,卻看不透云遮霧繞。。
她很不心安。
“呼,終于死了。”
山巔,看向僅剩半數金蓮的染血天池,老住持放松許多,自己這輩子第一次殺人,還真是有些緊張。
“聽說有菩薩赤腳走骸骨山,只求殺性成佛?”
老住持暢快大笑,“終日拈花折火,不知身是道場。”
一道禪杖憑空出現在他手里。
禪杖輕敲地面,梵柯山霞光萬丈,裊裊梵音環繞。
凡有溪澗處,皆開出一朵朵蓮花。
其瑰麗壯哉,不輸先前的紫氣浩蕩。
遍地生蓮,只記載于晦澀的佛家典籍中,與道家的九仙飛天一樣被視為典籍傳說。
血池底,那早已斷氣許久的人,忽然全身綻放搖曳生姿的金蓮。
老住持深吸一口氣,雙掌猛拍禪杖。
“還不速速醒來!”
池水翻涌片刻,然后就沒了動靜。
老住持愣住了,難不成那典籍中的記載是假的?遍地生蓮的神通不能讓人死而復生?
這位老住持昔年也是暴脾氣,對待這種局面毫不留情,怒道:“趕緊起來!難不成要老衲把舍利子燒出來給你?!”
話語落下,整座梵柯山再度紫氣浩蕩,不同于上一次金蓮凋落才導致,這一次是百年難遇的紫氣東來,是真真正正的天大福緣。
一道身影猛然破開水面,高高掠至天空,拔刀出鞘。
浩蕩紫氣被一砍而斷,平鋪天空的浩蕩紫氣驀然消散,那道身影瀟灑落地。
老住持瞪大眼睛,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破天荒爆了粗口,“這他娘可是紫氣東來啊,你就這么嚯嚯?天大的福緣你不要?你腦子被驢踢了?”
瑰流淡淡收刀歸鞘,摩挲刀柄,又說了一句,“嗯,當磨刀石還挺好用。”
老住持氣的全身發抖,用手指著他,“你......你!”
紫氣東來,百年難遇的福緣,被你娘的說成磨刀石?
你一個帝王家的紫金之氣能有多少?
那他娘可是漫天紫氣啊!
漫天!漫天!
老住持氣的想要打死這個敗家玩意。
瑰流踏到崖邊,深呼吸一口氣,感覺神清氣爽,像是天地間一顆飄搖不定的青草。
他俯瞰山下,有些遺憾,并沒有看見蓮花遍地開放的瑰麗景色。不過方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卻是確實夢見了。
他當然知道自己被殺了,然后又被救回了。
但也僅知道這件事而已。
瑰流轉過身,誠懇道:“心生困惑,還請住持指點一二。”
可老住持氣的胡子倒豎,根本不想理睬他。
瑰流無奈嘆口氣,“回頭我再送您幾套孤本的艷情小說。”
老住持眼前一亮,先前的事完全拋到腦后,“當真?”
“不敢不當真...不敢不當真...”
瑰流就不明白了,一個修得大長生的老人,不應該清凈無欲嗎?天天讀艷情小說讀個樂呵是怎么回事?
老住持忽然覺得不對勁,怒罵道:“你小子,就把老衲當做那種人了?”
瑰流又連忙道:“不敢不敢,前輩之風,山高水長,晚輩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往神之。”
老住持瞥了他一眼,“隨口成言,你這拍馬屁的功夫還真了得。不過對老衲沒用,若是改日見不到汗牛充棟的艷情孤本,我就親自去找你爹說說理去。”
瑰流微微驚訝,“您認識我爹?”
老住持冷哼一聲,“不然你以為我這欽定正統怎么來的?你尚且是襁褓嬰兒時,你娘和你爹就三番五次找我。”
瑰流更驚愕了,“找您做什么?”
老住持沒有回答,率先席地而坐,瞥了一眼已經恢復成原來清澈池水的模樣的天池。原本天池就只有這一株金蓮,清冷意味十足,如今金蓮還凋落一半,屬實更顯慘淡之景了。其實剝離半數氣運,說不心疼那是假的,尤其還是這個鐵公雞一毛不拔的老住持。先前救下那兩名女子的命,正色說一句“我佛門慈悲”,實際上內心都要心疼的要死,更別提如今將一半家底都掏出來送人了。
見眼前這個白發年輕人還不坐下,老住持冷喝道:“難不成還讓老衲請你蒲團落座?”
瑰流只好無奈坐下。
天地間有無形清風吹拂,將一人的袈裟和一人的白衣吹的起伏。
今日之日有山巔二人。
真正意義上的,談天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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