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就純粹是打趣了，方央本來就欣賞她的畫技。

        江子鳶沉思了一下，“我對自己的畫技還是蠻有信心的，這樣吧，如果方老板不介意，我現(xiàn)在就可以以方老板為像給您頭上這支步搖畫個例圖�！�

        意外之喜，方央叫來人，給她遞上毫筆和黛墨。

        江子鳶一邊研墨，一邊構(gòu)思。

        重點(diǎn)是突出在步搖上，就不能讓美人搶了畫的風(fēng)頭，最好是兩者相呼應(yīng)，后世的那些珠寶品牌代言人的立牌或許可以作參考。

        心中有了計(jì)較，江子鳶就開始作畫，她本身是搞構(gòu)圖的，加上原身出神入化的丹青功底，畫出來倒是不難。

        就是不知道這種效果在古代會不會大打折扣。

        “哇！”珠兒一直在后面看著，是不是幫江子鳶遞個筆什么的，畫的雛形一出來的時候，她確實(shí)是相信姑娘房里的那幅春江圖是出自江姑娘之手了。

        “我看看�！�

        方央坐在那一動不動當(dāng)模特，這會兒聽見珠兒發(fā)出的驚嘆，心癢癢就走了過來。

        江子鳶也剛剛停筆，側(cè)身把畫展現(xiàn)給她們看。

        只見畫上美人一襲紫衣，不過更吸引人的是美人頭上那支步搖，搖珠玲瓏剔透，主體有復(fù)古發(fā)飾鏤空的美感，感覺隱約像是在隨風(fēng)而動，跟著一步一搖。

        比起待在冷冰冰的展示架上，畫上的步搖不僅細(xì)節(jié)處理得很好，還多了一點(diǎn)人情味。

        方央的眼神里多了一點(diǎn)贊賞，“不錯！”

        “可以先試一下，看一下反響�！苯�子鳶輕聲說道。

        “不必了，珠兒，你去取我的私章來�！�

        “好�！�

        方央示意江子鳶到邊上的石桌椅子上坐下慢慢談。

        “其實(shí)反響不好也無所謂了，我又不差那點(diǎn)錢�！狈窖胝f著，頭上的步搖也跟著輕輕晃動。

        江子鳶順著方央的意思在石椅上坐下，雖然挺好一事，但是太過順利還是不免讓她心里犯了嘀咕。

        方央平日里做生意，最善察言觀色，江子鳶的小動作沒能逃過她的眼神。見她確有幾分不解和好奇，就吩咐身邊人去她房里取了那幅畫來。

        “江姑娘可還記得這個？”方央打趣地問道。

        只見一幅絹本墨筆山水畫徐徐展開，遠(yuǎn)山、春水、綠江，揮筆恣意，意境開闊。

        留意到右下角的題字，蓋的是她自己的私章，江子鳶面上多了幾分驚訝，稍有遲疑道：“這…是春江圖？”

        “正是江姑娘所繪的春江圖�！�

        江子鳶在原身的記憶里稍過一遍，就想起了有關(guān)的東西。這是早些年她還有點(diǎn)名氣卻落魄的時候，畫的最后一幅山水畫，印象中被一個畫坊老板給低價(jià)轉(zhuǎn)賣了，還被克扣了一半的銀兩。

        反正是沒能挽救原身生活日漸沒落的趨勢，何況細(xì)想一下，當(dāng)時這幅畫是草草下筆的，多有幾分敷衍了事，沒想到會被人買下，留到現(xiàn)在。

        “沒想到方老板居然對山水畫也感興趣�！苯�子鳶還有點(diǎn)替原身高興，不管怎么樣，還有人肯定她的畫的價(jià)值，還會有人能夠欣賞她的畫。

        “我第一次看到這幅畫的時候，就覺得筆觸間應(yīng)是個女子所作，和我當(dāng)時的心境也頗為相似，覺得有緣，就買了下來。”

        “如今看來，確實(shí)挺有緣�！�

        江子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畢竟她確實(shí)沒有體會到那幅畫的意境，和人能透過一幅畫達(dá)成共鳴的也不是她自己。

        好在也沒讓氣氛冷下來，珠兒很快便把章取來了。

        還拿了一只托盤，托盤上擺的是一紙書契，方央沒做遲疑就拿了私章蓋在了上頭，放在石桌上。

        書契為一式兩份，江子鳶摩挲著略微有些粗糙的紙面，上面的墨跡早就干了，顯然不是當(dāng)下才寫的。

        自古商人都重諾，方央尤其講究，做事就循個有理有據(jù)，所以這個書契也是她早就備好的。

        看江子鳶久久不動作，怕她是還有什么顧慮，方央道：“江姑娘若是有什么補(bǔ)充的也可以商量著來。”

        “沒有，”江子鳶意識到是自己的慌神讓人誤會了，怎么說也是甲方爸爸，“只是覺得方老板很是大方。”

        尾調(diào)上揚(yáng)，語氣中帶了一點(diǎn)輕快。

        確實(shí)是很大方，這紙書契上寫的，江子鳶并不是作為被雇傭的一方，反而更像是合伙人，畢竟沒有哪家的打工人是可以拿五分分成的。

        方央當(dāng)然不會隨隨便便就許諾給人分成，是有前提條件的，“我是個俗人，與錢打交道，就算對江姑娘的畫技有信心，珍寶閣也不做虧本的買賣�！�

        “點(diǎn)子既然是江姑娘提出來的，我也有興趣，就不妨放手讓江姑娘去做，能賺最好便五五分成，也是一筆入賬，若是虧了，反正江姑娘不是我珍寶閣的人，不用每月付月錢，畫還歸我，何樂而不為呢？”

        江子鳶啞然失笑，這么一聽還真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果然是能讓珍寶閣在京中典當(dāng)行里排前列的人。

        這么想著，她也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私章，方方正正地蓋在了另一邊。

        一份自己收好，另一份遞給了站著的珠兒，看她收好后才轉(zhuǎn)了目光。

        眼波一轉(zhuǎn)，看向了方央，“方姑娘既相信了我，我定然不會讓你失望，這五五分成，我就笑納了。”

        “我也很期待江姑娘的畫作能讓珍寶閣更上一層樓�！�

        ———

        華燈初上，長歡閣又是一番熱鬧景象，只是這點(diǎn)子鬧意沒能傳到樓上。

        房里點(diǎn)了燈，透過紅紗暈著暖意。

        江子鳶面上卻不見喜色，皺眉看著桌上一堆的飾品犯愁。

        這些珠品是前幾日方央差人送來的，讓她著手弄弄，倒是沒催，只叫她自己做主。

        可這也是江子鳶煩惱的原因，小像倒是畫了幾幅，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珍寶閣里的人就算沒方老板那樣氣質(zhì)渾然天成，挑出來的也是一等一的好樣貌，不過畫來畫去總?cè)绷它c(diǎn)什么，感覺撐不太起來這樣式各異的珠寶。

        若是編個小故事，普及度不高的話也沒辦法起到推廣的作用。

        最好就是能找個有知名度的人為原型，放在不同的場景里搭配不同的珠品，著以突出，也解決了初期沒人關(guān)注的尷尬。

        本來江子鳶覺得方央是個很好的人選，在知曉了她本人不太愿意出這種風(fēng)頭后就打消了想法。

        古代女子經(jīng)商已是有很大非議了，確實(shí)不適合也沒必要為自己的珠寶代言。

        還是得找個方方面面都合適的人。

        江子鳶拿起了一支玉簪，小心地放回了盒子里，按了按太陽穴，頗為頭疼。

        “鳶姐兒，過幾日便要舉辦燈會了，花燈可要備起來了？”

        小晴提了個食盒，一邊說著一邊端了幾碟精致的菜色出來。

        是了，這過幾天就是個小燈會了，雖然不比上元節(jié)三五日滿城火樹銀花的盛況，也是一樁不大不小的盛事。

        每年都是提前備好花燈的，兔子燈、琉璃宮燈，各式各異也五彩斑斕。原身畫技好，時不時會做些紙燈，興致來了，就作畫。做的多了，也會拿些出來換點(diǎn)銀錢。

        所以，早早備下花燈也成為了一種習(xí)慣。

        “今年的花燈做的什么？”

        “鳶姐兒你前頭身子不好，卻總說要做走馬燈，木質(zhì)和紙質(zhì)結(jié)構(gòu)的都已搭好，就等如今題個畫了。”

        做一個走馬燈不算難，花的時間卻不少，看樣子是在她穿來前就有的準(zhǔn)備。估計(jì)是小晴見之前人身體不好還心思郁結(jié)，也就沒拿這件事來叨擾。

        如今換了她來，不用擔(dān)心身體問題，也就有余力來弄這件事。

        也好，找個事情換換思路，反正珠寶畫像這件事著急也找不到最優(yōu)解。

        索性吃過飯就讓小晴把做好的半成品拿出來，在上頭作畫。

        挑撥了一下燈芯讓光亮了些，江子鳶有一搭沒一搭的磨著青黛，偶爾來了靈感就描上幾筆。

        底下是嬉笑聲，樓上是墨香氣。

        本來是偷得浮生半日閑，江子鳶硬生生是品出了點(diǎn)加班的感覺。

        好在不急，也沒人催，這么歇歇停停的，終于在燈會的前一天把花燈全弄好了。

        ———

        滿城的花燈把夜晚照得透亮，看到的都是人間煙火氣，熙熙攘攘，來往皆是眾生相。

        有風(fēng)度翩翩的風(fēng)流才子，有與民同樂的達(dá)官貴胄，有深閨秀閣的大家小姐，自然也有小商小販。

        應(yīng)該說，在這種日子里，走街串巷隨處可見的正是擺得讓人眼花繚亂的小攤點(diǎn)。

        江子鳶左邊是燈謎攤，右邊是個奏樂評書場，夾在中間，就擺了幾個走馬燈的攤面多少顯得有點(diǎn)冷清和格格不入了。

        “小晴�！�

        “嗯？”

        “咱們以前的花燈也是這么擺著就賣出去了？”

        小晴沉默了一會，道：“其實(shí)鳶姐兒你以前的燈也都是連買帶送的�！�

        主仆兩人對著無人問津的燈相顧無言，半晌，江子鳶隨手拿起一盞紙燈細(xì)看。

        很精巧，很璀璨，比之專做花燈的匠人是要遜色幾分，不過上街是綽綽有余了，難不成是定價(jià)太高了？

        “不知姑娘手拿的可是走馬燈？”

        溫潤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江子鳶抬頭，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句并不很合時宜的詩詞來。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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