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畢竟約克公爵才亡故不久，還不適宜舉辦太過喧鬧的大型活動，因此，此次的生日宴會只邀請了家族成員及一些重要貴賓參加。
雖說比起往年來說一切都已從簡，但凱特卻絲毫沒有空閑的跡像，從餐布的顏色，鮮花的品種，菜肴的順序，仆人的分配，節目的刪減，每一個細微環節的最終確認，都是她這個城堡女主人這幾天的重要工作。
終于一切準備妥當。
宴會從晚上五點開始，當穿戴精致的安吉麗娜抱著父親送的同她一樣精致的洋娃娃，乖巧地站在父母身側，在鋪著華貴流蘇地毯，裝點著各色鮮花瓷器，擺放著典雅又不失簡潔的成套家具的客廳正中央，迎接著已經陸續到達的客人們時，此起彼伏的贊美聲就不絕于耳。
長輩們將她半摟在懷中，親吻她的臉頰，眼神中的慈愛化為毫不吝嗇的贊美。
——安吉麗娜！你真是一個漂亮又可愛小天使！
長輩們是這樣，就算是同輩的孩子們，也會在相互的行禮之后，在緊跟大人們繼續前進的腳步時，不自由主地轉過頭來看她，那驚奇或羨慕的目光，總是會流連許久。
一駕黑漆描金的敞篷馬車駛進了城堡，在門廳處停下，車上的路易斯夫婦在仆人們的引導下下了車，走進了主廳。
路易斯身著金絲刺繡的黑色細麻禮服，白色緊身褲塞進一雙黑得锃亮的及膝馬靴之中，他將頭上戴著的翻邊素黑禮帽交給守在一旁的下人，左手捧著禮盒，右手挽著妻子來到霍爾面前。
兄弟間雖沒有什么仇恨，卻總似乎有著一層隔閡，即使是約克老公爵離世了的現在，這種已然習以為常的冷漠依舊像春日里初融的冰水一般難以化解，他對霍爾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安吉麗娜，眼前這個十歲女孩雖略顯童稚，卻已然有了可預見的美麗五官和氣質，他沒有擠出任何虛情假意的笑容，只是淡淡地開了口：“安吉麗娜，生日快樂�！�
安吉麗娜接過路易斯遞來的禮物，對著他禮貌地回禮，展開的如天使般甜美的笑容里沒有一絲偏見與懼怕。
手臂一直掛在路易斯臂彎中的凱瑟琳對著宴會的主人點了點頭，她垂卷的亞麻色發髻上鑲嵌著珍珠與羽毛，在光線的浮動中閃爍著明媚的光輝，衣領處打著蝴蝶絲結的粉紫亮鍛褶花蓬裙貼合著她有致的身材，讓她顯的嬌媚又高貴。
她微微彎下腰，對著這場宴會的小主人展出一個明麗嫵媚的笑容。
身為女人，對于同類的美麗是否會高于自己這一點，嘴上不說，但心里必然是暗自攀比的，越是美麗的女人，越是喜歡攀比，這場較量與年齡的懸殊沒什么關系，更何況是自視甚高的凱瑟琳。
她伸出細長的手指，指尖在安吉麗娜臉上輕輕劃過：“親愛的，真是個小美人�！�
說著，笑容就更明媚了，那是成年女子獨有的風韻，這種風情，再美的小女孩也無法企及。
安吉麗娜向凱瑟琳道謝，展開的笑容依舊是那般無邪，對于叔叔嬸嬸的到來，她的心里只有喜悅之情。
“我姨媽姨父到了嗎？”凱瑟琳起了身，隨意地問了一句。
“查理來信說這次有事，來不了了�！被魻柦忉尩�。
“哦，有些日子沒見他們了，還以為這次能敘敘舊呢——”凱瑟琳回了霍爾一個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又有新的賓客到了，寒暄草草結束，凱瑟琳隨路易斯步入了宴會廳。
沒多久，音樂聲起，宴會宣布正式開始，面對臺下齊刷刷的目光及驟然安靜的氣氛，做為小主人的安吉麗娜落落大方地站上了演藝臺，她美麗的雙瞳環視著眾人，微笑著俯身頷首向大家展了一個淑女禮，她開始致詞，略顯柔和的聲線里透著股鎮定，令人感覺那小小的身體里充滿了無窮的力量。
致詞完畢，身后的樂團開始演奏歌曲，小主人下了臺，回到了主桌。
霍爾看著身邊正專注于食物的女兒，目光充滿欣慰，他的女兒很有膽識，長大了必定能夠獨擋一面。
到了下半場，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濃烈的歡樂氣氛終于開始沸騰。
后面就是屬于大人們的舞會時間了。
孩子們都由各自的家仆們帶領著去到隔壁的客廳休息，安吉麗娜也不例外。
女孩們大多都圍坐在地毯上，與大家一起討論著自己的新衣服或新玩具，而男孩們則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著各自感興趣的話題。
安吉麗娜注意到有一個看起來比她稍大一些年紀的女孩，正獨自坐在窗臺邊，沉默地看著窗外黑色的夜幕。
可能是受女孩身上那種淡淡的孤獨感吸引，安吉麗娜脫離了熱鬧的人群，輕躡著手腳來到女孩子身邊。
“嗨！”她友善地對著女孩笑。
女孩回了頭，神色略顯滯怠，似乎是有些意外。她臉上的雀斑星星點點，看起來有些古板，卻也挺可愛。
“你叫什么名字？”安吉麗娜在她身邊找了個空位坐下，對女孩眼神里的防備充滿了興趣。
雙方對視了良久，女孩才緩緩地開了口：“海倫。”
“哦，海倫，你好。”安吉麗娜開心地對著她笑了。
海倫性格內向，她的身上總像是披著一層薄冰，隔離了一切試圖接近她的溫暖。
但眼前這個美麗女孩的溫暖笑容卻微微打動了她。
這是個青春洋溢卻又沒有一絲虛偽的笑容，與她眼中投射而出的真誠相互輝映。
她的眼中沒有貴族孩子們看著她時泄露出的厭惡與譏諷，也沒有平民孩子們看著她時的敬畏與恭敬。
她與她，似乎是平等的，像朋友一樣。
而她，沒有朋友。
“你不和大家一起玩嗎？”安吉麗娜問。
女孩猶豫了一會，仍是拒絕道：“不喜歡�！�
“哦——”提問者琉璃般的藍眸微轉，卷翹的睫毛一開一闔，盯著她的眼神卻是更明亮了：“那你喜歡鋼琴嗎？”邊問，邊指向不遠處的鋼琴。
海倫一愣，沒想到這女孩會這樣問，她沒有朋友，鋼琴卻是她唯一的知己，從接觸到這美妙的音符開始，她就很依賴這樂器。
“喜歡——”海倫的眼里有了暖意。
“會彈嗎？”
“會一點——”
“那你教教我吧，我最近才開始學鋼琴，彈得還有些糟糕�！�
女孩的笑容泛開在臉上，如晴夏碧空的浮云，又如深冬高懸的暖日，溫柔而耀眼，令她忘記了拒絕。
在她還沒來得及拒絕之前，安吉麗娜已然拉起了她的手，拖著她走向了那臺白色鋼琴。
當海倫的手指觸摸到這架鋼琴的剎那，她心底的某種激動就開始萌芽，她已經注意這臺看起來非常昂貴的鋼琴很久了，當彈下那第一個琴鍵，她的手指就再也控制不住，一連串翻飛的美妙音符從她指尖流瀉而出，潺潺流水般輕快地跳動著。
這琴，果然比自己的那臺好上幾倍。一曲完畢，海倫仍沉醉在音符之中，遲遲沒有緩過神來。
一串單薄卻清脆的鼓掌聲飄在耳際，將她從自我的世界中拉了回來，她呆呆地轉身站起，卻看到正在鼓掌的安吉麗娜身后圍著更多的人，幾乎是這房間里所有的人了。
隨著那孤單的掌聲，更多的掌聲開始響起，層層疊疊地，連綿不絕地，響徹在整間屋子里。
所有人的臉上顯露著吃驚與崇拜的表情。
“這是海倫，我的朋友�！卑布惸燃拥乩鹚氖峙e過頭頂，向著眾人宣布到。
那一刻，海倫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與自信，還有那被人稱為朋友的感動。
當孩子們圍著海倫問著各種問題的時候，一個相貌英俊的十二三歲男孩擠進了人群里：“海倫，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得回去了�！�
海倫聞得聲音立即禮貌地告辭了眾人，向著男孩奔去。
安吉麗娜也隨即跟了上來：“不住一晚再走嗎？”
海倫靦腆地擠出一絲笑，她對旁人冷漠慣了，一下子想笑反而有些不自然。
“不了，該回去了，哦，這是我弟弟羅伯特�！彼龑χ布惸冉榻B著一旁的男孩。
安吉麗娜于是對男孩笑了笑，依舊是那樣燦爛的笑容。
男孩一愣，看著她的時候有些出神，被海倫在一旁搖了一下，這才有些表情尷尬地回了禮。
安吉麗娜將他們送到了門口，目送著他們上了馬車。
“海倫，要來找我玩哦！”在馬車離開之前，安吉麗娜激動地揮動起手臂來。
“她似乎很喜歡你？”羅伯特淡淡地開口。
“她說我是她的朋友，我們是朋友�！焙惖谋砬楹芊潘�。
“真是難得。”
“你剛才也很難得，居然看著她發呆�！焙惲⒓捶瘩g。
被海倫這樣一說，羅伯特感覺到自己的臉瞬間有些發燙。還好馬車里一片昏暗，他心里有些寬慰，也不再搭理海倫。
“希望下一次與她見面的機會能早點到來——”海倫嘆息著呢喃。
那時的她怎能想到，這個她視為朋友的女孩在幾小時后便遭遇了一場火災，公爵一家三口被宣告死亡。
而很多年以后，當大難不死的安吉麗娜與她再次重逢的時候，竟然會是那樣一種令她心痛卻又倍感無力的形式。
(https://www.dzxsw.cc/book/37732479/3186667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