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今日的公文，還有邊境傳來的消息。”

        我嗯了一聲，道：“放那里吧。”我將密報收入袖中，隨手拿起其中一本公文，道：“今日朝中發生什么事了？”

        自從衛莊上任之后，我就再也沒有去上過朝，一是為了避免尷尬，二是我沒有那么多精力，看顧一支軍隊的同時還要管韓國的事情，我可沒那么多閑工夫，三則是我對韓國的滅亡確信無疑，在原本腐朽的韓國之上重建一個符合韓非理念的新韓國，這是不可能的，衛莊注定會失敗，我不想和他一起承擔失敗的后果。

        我沒那么多的機會去賭，和衛莊同舟共濟。

        七七言簡意賅道：“他又殺人了。”

        這半年來，衛莊已經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我早就習慣了。

        “嗯，以暴制暴，革新官僚，很不錯。”我微微點頭，道：“讓你在新鄭開的鋪子怎么樣？”

        只靠從嬴政那里拿錢怎么可能養活得了我這一大幫子人，自然是只有經商這個方式了。

        如今這年頭，大家都歧視商人，我對此倒是無所謂——有錢還有什么不開心的？

        “一切都好。”

        我沉吟片刻，道：“是時候該考慮向東邊發展了，齊魯之地濱海溫暖，正是合適的地方。”我望向窗外，看著院中架子上開的花，道：“大海才有無數的寶藏啊……”

        “是……”七七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些猶豫。

        我有些好笑地看著她，道：“跟了我這么久，怎么還喜歡吞吞吐吐的？”

        七七嘆了一口氣，道：“七七也不愿意這樣，只是想問問侯爺一件事……按照衛莊的做法這樣下去，侯爺不怕他拿您開刀嗎？”

        我露出一個笑容，道：“他不會的。”

        “可您就是勛貴之后，要是他殺了韓王再立新王，借口改革，到您頭上撒野……”

        我笑著打斷七七的話，確定道：“他不會的。”

        “為什么……”

        “因為他很清楚我手中的底牌。”我站起來，走到窗口前，道：“我手中的人是紅蓮公主和明珠夫人。韓王若是死了，明珠夫人身為后宮位分最高之人，便是明珠太后，紅蓮公主是紅蓮長公主，皆是王室地位尊貴之人，這是在給我行方便。”

        “那要是立王室中的其他公子……”說到這里，七七的聲音逐漸低了下來。

        立其他人？且不說韓王的這群公子，韓國人的議論就足夠衛莊喝一壺的了，這年頭終究還是要子承父業，找個外人來算什么事啊？天下人的非議衛莊未必承擔的起。

        留下韓王算是我給他開出的條件，只要不到我頭上動土，我就不會在韓國礙衛莊的事兒，衛莊欣然接受。

        “紅蓮最近怎么樣？”

        “公主心情還算不錯，偶爾也想進宮去看望韓王，不過被我們攔下了搪塞回去了……”七七小心翼翼地看著我，道：“這些事情真的不用和紅蓮公主說嗎？她身為韓國公主總該知道一些。而且若是將來她從別人口中知道這些事情，一定會記恨侯爺您的……”

        我垂下眼瞼，淡淡地說道：“我還害怕有人恨我嗎？恨我的人還不夠多嗎？多一個或者少一個又有什么區別？”

        “可是被重要的人很和無關緊要的人恨是不一樣的……”七七辯解道：“您這么珍視紅蓮公主，若是她恨您，您一定會很難過的……”

        我笑了笑，道：“現在我就是一個可憐的壞人，恨或者不恨對于我來說都無所謂，現在只有權力和利益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沒了他們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何況……”我停住了話頭，道：“就這樣吧，你下去吧，紅蓮需要什么就滿足她，多帶她散散心，快樂的日子總是很短暫，所以有一天就是一天吧……”

        “是……”七七有些難過地離開了。

        何況，我多希望紅蓮恨我，因為我也恨這樣的我自己。

        我收回所有心緒，看向手中的這份密報。

        ——秦國在與韓邊境備戰。

        這一天終于要來了。

        我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只不過在那之前，更讓我痛苦而又期待的事情發生了。

        紅蓮拿著那份布帛，雙眼含淚，緊緊地盯著我，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我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如果不是拿到了父王的親筆，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紅蓮憤怒地看著我，眼中的淚水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落下。“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是啊，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呢……”我低聲重復道，隨后露出一個笑容。“紅蓮，你知道嗎？我是多么不想讓你長大。”

        紅蓮用力地搖搖頭，痛苦地說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我只想知道為什么！明明……明明我們是朋友……”

        “就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想讓你知道。”我誠懇地說道：“如果知道了，你就必須長大——我是你命中注定的敵人，我們將要反目成仇，你要挽救你的國家，我要獲得我的東西，而我要獲得的東西，是你、你的父王，乃至整個韓國都無法給我的，你懂嗎？”

        紅蓮看著我，聲嘶力竭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名望，金錢，權力……”我輕嘆一聲，道：“你的父王一樣都沒能給我，還害死了我的父親，我怎么可能原諒他……讓他一輩子為他所做的決定追悔莫及，這才是我想讓他體會到的。他啊，只顧著自己高興，根本不管別人的死活……”

        “不，雙柏，你誤會了，你的父親不是父王害死的，是姬無夜，都是他……”

        我皺著眉露出一個笑容，道：“紅蓮，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和你父親很像。你們還是不明白啊，在整個新鄭，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人，就在他們看著邊關失守的時候，他們都是殺死我父親的兇手……”

        紅蓮聽完我的話，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嗚咽道：“那你呢？”

        我自嘲地勾勾唇角，道：“我？我當然也不無辜，我只是為了復仇而來，想要我和韓國同生共死？根本沒有這個可能。”

        說到這里，我半蹲下/身，道：“我知道這些事情不是你自己知道的，是有人告訴你的，這個人只是為了挑撥我們的關系，好讓我成為真正眾叛親離的人。”

        “你要殺了我嗎？”紅蓮抬頭看著我。

        “當然不會，你沒有做錯，我為什么要殺你？”我起身，站直身體，道：“我不僅不會殺你，我還會好好保護你，雖然你不需要我這個朋友了，但我還需要你，公主，接下來的日子，你只要好好呆在這里就可以了。”

        “不……”

        我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你不能這么做！”

        “我當然能這么做。”我出聲道：“七七。”

        “是。”七七比了個手勢，立刻有幾個影密衛將紅蓮的院子封鎖起來。

        “侯爺，接下來……”

        “來不及了。”我微微瞇眼，道：“我已經被惹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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