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寒冷中醒過來的，七七正在床頭照看我，見到我醒來了頗為驚喜，道：“侯爺，您醒了！”

        我勉強(qiáng)嗯了一聲，道：“醒了。我怎么回來的？”

        “是……”七七面露難色。

        恰巧墨鴉此時端著碗進(jìn)來，接過話頭道：“是我跟著你到了雪衣堡，看到你倒在那里把你帶回來的。”

        “謝了。”

        墨鴉笑了一聲，道：“總不能吃你的飯不干活吧？”

        “不錯，還算有覺悟。”我調(diào)侃了一句，隨后看向七七問道：“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

        七七如實回答道：“我們已經(jīng)將折子遞了進(jìn)去，姬無夜身敗名裂，韓王正要提審姬無夜及其黨羽呢。”

        “嗯。”我微微頷首，道：“新的大將軍人選呢？沒有定下來嗎？”

        七七搖搖頭，道：“沒有。”

        我沉思片刻，道：“一會兒為我更衣，我要去見韓王。”

        “侯爺，您在冰天雪地里躺了那么久，如今又要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jìn)宮，身體難免吃不消，不如休息一陣子再說。”

        我把了把自己的脈搏，隨后道：“也好……對了，紅蓮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紅蓮公主一直很擔(dān)心您，不愿意離開，我就把她安頓在了侯爺臥房邊上的院子里，之前都是她在守著您，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休息。”

        我低聲應(yīng)了一聲，對七七道：“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趁這會兒有力氣去看看紅蓮。可別回絕，你要是倒下了，我就要手忙腳亂了。”我沉默片刻，問道：“之前我讓你做的準(zhǔn)備，你做好了嗎？”

        “都準(zhǔn)備好了，只等侯爺吩咐。”七七露出一個笑容，行禮過后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等到她離開，我才看向墨鴉，道：“帶我回來的不是你，對吧？”

        如果是墨鴉送我回來，七七也不會露出為難的神色，那便只有一個人了……

        他還真是希望我多欠他幾個人情啊。

        墨鴉聳聳肩，道：“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問道：“姬娘在哪兒？你把她帶走了，對不對？”

        墨鴉斂起笑容，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我敢讓她一個人走嗎？”我微微挑眉，道：“怎么，想殺我滅口？”

        “當(dāng)然不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墨鴉撇過頭，道：“你不明白她的過往。”

        “說來聽聽？”

        “她的母親曾經(jīng)是一個普通人，原本可以和將……姬無夜好好生活的，只可惜宓夫人的父親和哥哥們因為將軍而死，她最后選擇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在生下姬娘之后，她就死了，所以姬無夜也不喜歡姬娘，姬娘才會憎恨身為父親的姬無夜。”墨鴉看向我，接著道：“可是宓夫人不希望她的孩子也一樣懷著憎恨與悲哀死去，她應(yīng)該活在燦爛的陽光下，至少要像紅蓮公主那樣永遠(yuǎn)天真。她的生命是她的兩個母親換回來的，我沒辦法讓她繼續(xù)保持孩子的天真，至少要讓她活下來。要是追查起來，一個背負(fù)弒父罪責(zé)的女孩子，她的路又能有多遠(yuǎn)呢？”

        我沉默地看著他，道：“你說的沒錯，但是我沒有為他人著想的義務(wù)，你差點毀了我的計劃。”

        “即使沒有姬娘，你的計劃也會照常進(jìn)行，姬無夜一樣會死，不是嗎？”

        “是啊，但是其他人不會死。”

        墨鴉露出一個笑容，道：“我同樣也沒有為他人著想的義務(wù)。”

        我微微挑眉，道：“學(xué)的很快。這件事我不會追究，至于姬娘，你還是好好安置她吧。”

        “知道了。”

        反正我憎恨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每一個人。

        “你要做什么事情就去做吧，我也有我的事情。”

        墨鴉聳聳肩，道：“知道了，這就回避。”說罷，他運氣輕功迅速離開了。

        我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到紅蓮的院子。

        紅蓮躺在床上睡得很香，這應(yīng)該是她自從韓王賜婚之后睡得最香的一次吧，終于熬過了所有忐忑，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我看著她的睡顏，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紅蓮抽了抽鼻子，小聲道：“雙柏，不要……”

        我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她在說夢話，忍不住坐在地上，伸出手摸摸她的頭，低聲道：“我以后不會再讓你遇到這樣的事情了，別害怕，以后你或許不再是公主，但是是真正自由自在的紅蓮了。”

        也許是我說的話太多了，紅蓮翻了個身，揉揉眼睛坐了起來，迷茫地四處打量了一番，然后看到了我坐在地上，驚喜道：“雙柏？你沒事了？”

        我不禁露出一個笑容，道：“是啊，我沒事了，那天嚇到你了吧？”

        紅蓮用力地?fù)u搖頭，道：“沒有，雙柏，我明白你的……”她一副生怕我誤會她的樣子，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你又不是壞人，都是因為姬無夜害死了你父親，那是特殊情況……你對我，對大家都很好，你一直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的……”

        我看著她的樣子，心中一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紅蓮。”

        紅蓮露出一個笑容，道：“那就好。”她想了想，隨后道：“既然雙柏你已經(jīng)沒事了，我也該回宮了。”

        我拉住她的手，認(rèn)真地問道：“紅蓮，現(xiàn)在你和我說實話，你真的想要回宮嗎？”

        紅蓮微微一愣，別過頭，小聲道：“我……我不知道……”

        這么多年以來，韓宮一直是她的“家”，如果沒了家，她也不知道該去哪里了。可是如果回到宮中，也許某一天她又會成為父親妥協(xié)的犧牲品，再一次被嫁出去，或許是某個權(quán)臣，又或者要遠(yuǎn)嫁他國，她不想這樣。

        我輕嘆一聲，道：“紅蓮，只要你想，我一定會送你回去，但是，如果你不想，那就留下來，其余的事情我會幫你解決的，請你相信我。”

        紅蓮的手指輕輕地勾著我的手指，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想過自由自在的日子，或許成為一個俠客，可以是像你這樣的，無拘無束……”

        我露出一個笑容，道：“我明白了，紅蓮，接下來你就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有我在。”

        紅蓮忐忑地點點頭。

        我走出紅蓮的房間，深吸了一口氣，傳來一個白甲兵，道：“讓人備車，我要入宮拜見大王。”

        “是。”

        “還有，集結(jié)所有的白甲兵與影密衛(wèi)，聯(lián)系一個人……”

        “是。”

        坐著馬車入了韓宮，通報之后，我很快就見到了韓王。

        “來人，快為白愛卿賜座。”韓王哈哈大笑，道：“白愛卿可是解決逆賊姬無夜的功臣啊！好一個姬無夜，他的府邸可是富可敵國啊！”

        看來韓王是真的被姬無夜壓在頭頂上太多年了，不然也不至于得意忘形至此。

        我垂眸微微一笑，道：“王上過譽了，誅殺逆賊本就是臣分內(nèi)之事。”

        “哈哈哈……”韓王笑過之后，問道：“白愛卿入宮可是有什么要事要稟告啊？”

        我抬起頭，道：“正是有要事要與王上說。”

        “哦？白愛卿不必顧慮太多，有話直說便是了。”

        我心中一哂，隨后道：“臣這次是為了大將軍之位而來。”

        韓王看起來倒不是很驚訝，想必早就料到我會來爭奪大將軍之位，道：“原來如此，白愛卿是誅殺姬無夜的大功臣，一個大將軍之位，自然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

        我打斷他的話，道：“不，臣對大將軍之位無意，此次來是為了向王上推薦人才的。”

        韓王大為意外，眉頭緊皺，道：“不知道白卿說的人才是……？”

        我笑道：“這人才王上也認(rèn)識，他的名字叫作——衛(wèi)莊。”

        韓王臉色一變，道：“什么？”

        他話音剛落，衛(wèi)莊已經(jīng)提著鯊齒走了進(jìn)來，直到走到韓王的面前，直勾勾地看著他，劍尖上的鮮血低落在昂貴的地板上。

        韓王大驚失色，道：“你……你是如何進(jìn)來的！”他大聲呼喊道：“來人啊！來人啊！”

        殿門外自然是沒有人，有的只是進(jìn)來向我回報情況的白甲兵。

        “稟告侯爺，外面的叛賊已經(jīng)誅殺殆盡。”

        “好！”我拊掌，向前走了幾步，笑道：“瞧，王上，衛(wèi)公子武功之高強(qiáng)連宮中的侍衛(wèi)都無法察覺，幫助我誅殺叛軍，由他來做我們韓國的大將軍，不是再好不過了嗎？更何況——”我故意拖長聲音，道：“他還是您的親外甥，落薇公主的親生兒子，絕對是忠心于您的大眾臣啊。”

        “你、你們……”

        我有些好笑，道：“王上為何如此害怕呢？我千辛萬苦地清君側(cè)，為的就是這么一天啊。”說到這里，我斂起笑容，瞇著眼開口道：“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而王上您一直在這里礙手礙腳的，我也只能用一點小手段讓您安靜一陣子了。”

        韓王無力地坐在王位之上，呆滯地看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放心，您終究是韓國的王上，我會努力一點，不讓你做韓國的亡國之君的，不過作為對我的回報，你還是消停一下吧，畢竟您是韓國的王，不是我的王啊。”說完最后一句話，我轉(zhuǎn)過身走了出去，對門口守著的白甲兵道：“看顧好大王，千萬不要讓他受傷了。”

        “是。”

        衛(wèi)莊就在我身后，他冷聲道：“你就是為了這個？”

        “不好嗎？”我微微一笑，道：“他在政多年，韓國越來越弱，以為將罪責(zé)都推給姬無夜就能證明自己不是無能之人嗎？我可沒想過讓他這么好過。放心，我不會殺他，讓他親眼見證自己的無用，這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說到這里，我不禁笑了起來，道：“朝廷上的事情果真有趣，怪不得你們都愛不釋手呢。”

        衛(wèi)莊沒有理會我的笑語，只是徑自向臺階下走。

        “怎么，不滿意嗎？還是說你想做的不是大將軍，而是王座？”

        衛(wèi)莊轉(zhuǎn)過身，冷冷地看著我，開口道：“你已經(jīng)瘋到這個地步了嗎？”

        “如果你想開創(chuàng)一個新的時代，如今的韓王注定不能坐在這個王位上，大可以另立新王，這不就是一個最好的機(jī)會嗎？”我站在臺階上同樣望著他。

        夕陽的光芒打在我們身上，帶著幾分悲涼的意味。

        我晃了晃手掌，道：“擊掌為盟。”

        衛(wèi)莊沉默片刻，抬腳走向我，同樣舉起手掌，輕輕地與我的手掌相合，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隨后他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像是不想與我有什么接觸。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碰觸他的手，我卻連留戀的機(jī)會都沒有。

        因為這僅僅是一次擊掌，不過是一次盟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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