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與漫長對歭
拉上窗簾,遮上夜幕。
施梓禾關上房間里的大燈,頓時光線全無,只留一盞微弱的床頭燈閃爍勾勒出陰影。
如今宋牧然和自己走的越近,施梓禾心里就越空。這段時間施梓禾腦海里不停的回閃著兩年前的事,關于自己,關于宋淇澤。
施梓禾墊高了枕頭刷手機,微博里信息不斷,她卻只滑著宋淇澤已經斷更很久的微博上下翻看。
還記得曾經有一次,宋淇澤去亞特蘭大談生意,要大半個月之久,老狐貍遠門的第十天,施梓禾已經無比的掛念。
結果微博越翻越餓,施梓禾揉了下沉重的眼皮子,在肚子咕嚕的抗議聲中關掉了手機和臺燈,心里感嘆,唉,有個做得一手好菜的先生真是不容易。
屋里清晰的剩下翻身時卷帶著被單的滑動聲,整齊均勻的滴答也合眼于睡夢之中。
施梓禾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已經八點了,還沒等自己從剛才朦朧的夢境里回過神來,已經下意識的拿著床頭充好電的手機看信息。
果然看見老狐貍回復的信息頂在置頂上,旁邊的小紅點讓施梓禾清醒大半,在被窩里側過身點開。
那邊宋淇澤的聲音有點沙啞,施梓禾啃著手指環節想,這家伙是不是喝了點酒?還是說太多話了?
施梓禾的猜測在宋淇澤的陳述句里打個了個轉,最后重新砸在一臉懵的施梓禾身上。
“還要半個月?!”
施梓禾連滾帶爬從被單里掙脫出來,又點開那條語音反復分辨信息。
宋淇澤的嗓音再次從手機傳出來,說道:“阿禾,這次順利的話我可能還要呆半個月,要不然就還要留上一個月了,不好意思啊”。
施梓禾握著手機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重新躺回原位,望著天花板深深的嘆了口氣。
本來想著周五前就能盼到人回來,結果月底前都不一定能見到半個影子。
“好吧,那你注意休息,有事打電話給我”。
語音一發出,委屈成球的施梓禾就裹著被子決定化難過為困意,再次睡去。
宋淇澤那邊工作到一半,收到信息就跑到安靜的地方聽去了。聽出來施梓禾在那端又是不開心的樣子,于是宋淇澤也不太高興,惹得身邊的樂晨問宋淇澤是不是不怎么舒服。
“沒,就是想早點回家了。”
宋淇澤依依不舍的把手機塞回口袋,想到施梓禾獨守空房的可憐樣子就于心不忍。以前都是兩個人忙,回家躺床上都能睡暈過去,好不容易施梓禾放個小假呆在家里,他也僅有一項工作要出趟遠門,計劃十幾天后就能回來陪施梓禾過二人世界,結果又要延遲,如果把這么寶貴的機會都錯失,那太可惜了。
宋淇澤越想越難過,眉頭都要皺成小山了。
“少爺你很戀家啊。”身邊的樂晨笑了笑,繼而說道:“是家里有人在等嗎?”
“對啊。”
宋淇澤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有一只小柴犬,我不回去它就寂寞死了”。
“啊?那不會被餓死嗎?”
“那倒不會,起碼她會做炸醬面給自己吃。”宋淇澤聳了聳肩,繼續投入到工作中去。
“……嗯?嗯?”身旁一直在聽著的助理懵逼臉的看著,而樂晨則是一副很懂的樣子,也不經意勾起唇角的笑起來。
小柴犬在被窩里打了個噴嚏,頂著一頭亂糟糟的軟毛終于從被窩的封印里爬了出來。
微信小紅點多了好幾個,施梓禾一邊刷牙一邊聽,在連續聽見老狐貍的幾聲mua后郁悶的心情也消散了一些。
“阿禾,等我工作結束我們視頻好吧,mua”。
施梓禾抹了把臉,看了一眼語音發送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工作還沒有結束啊。
有個忙碌的先生也是個煩心事兒呢,施梓禾伸了個懶腰,繼續拱在沙發里刷宋淇澤的微博。
等到施梓禾肚子餓了的時候,宋淇澤才發來視頻邀請,施梓禾深呼吸一口氣,心里暗暗對自己說道千萬不要把埋怨的樣子表露出來,要開開心心的。
結果一點開視頻,倒是一雙委屈的大眼睛占據半個屏幕,施梓禾噗的笑出來。
“老狐貍你干嘛呢,誰欺負你啦?”施梓禾把手機豎起來,笑著對眉目不展的宋淇澤打趣。
宋淇澤隔著屏幕想摸摸施梓禾日漸圓潤,肉嘟嘟的臉,可惜手指貼在上面什么都抓不到:“阿禾,對不起啊,我還不能快點回家陪你,這段時間你睡得還好嗎?”
“好啊,一覺睡到大中午!可好啦。”施梓禾為了讓宋淇澤放心,還做出鬼臉逗對方。
“看你神頭鬼腦的樣子我就安心了,阿禾啊,我一定會盡早為你搞定工作的”。
“也別太辛苦啊,有時間和我視頻見個面也挺好的,而且你不在家的時候,這里都是我的天下啦。”施梓禾的話音未落,她的肚子就咕咕叫起來。
“就這還你的天下……你到現在還沒吃飯吧?”宋淇澤彎起嘴角笑,說道:“大傻子,快去吃飯吧,我晚些和你聊”。
“好吧,拜拜老狐貍”。
“mua。”畫面卡在宋淇澤噘嘴的地方,施梓禾偷笑著心里想,還說他是大傻子,自己也沒長大呢。
“宋先生,有事情要跟您說一下”。
宋淇澤被突然叫住,心里祈禱著千萬不要是延長時間的事情,結果……
宋淇澤沒回家的第不知道多少天。
施梓禾拎著大包東西剛從超市回家,打開手機滿懷期待的看了一眼,結果卻依舊很失望。
之前還和自己視頻聊天的宋淇澤,這幾天都沒有再發來視頻邀請,連平日里膩膩歪歪的語音都少了很多,施梓禾抱著手機琢磨,大概是工作太辛苦了吧,心上留下一個疙瘩。
簡單弄了點東西吃,施梓禾繼續研究宋淇澤和自己的聊天記錄,企圖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宋淇澤這人,怎么神經兮兮的。
施梓禾癟著嘴在心里討伐,這只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的老狐貍,一邊還在人自拍頭像上目不轉睛。
這下把施梓禾也弄得神經兮兮的起來,她抖了抖肩膀,點了宋淇澤的號碼想問個清楚。
嘟了三聲電話通了,施梓禾抓著手機眼珠子直往別處溜,說話還有點磕磕巴巴的,好像害怕被對方知道自己那點小孩子的情緒:“喂老狐貍,你、你干嘛呢?我發信息你也不回我”。
“忙呢。”那頭有點雜音。
施梓禾不死心繼續的問:“這么久了還忙呢…那晚點我們視頻好不好?我想你了”。
“我晚上要和他們吃飯啊,怎么視頻啊,明天再說好嗎?”
不等施梓禾再出聲,宋淇澤又說,“行了你都多大了還不能一個人處著啊。我這不下個月底就回去了嗎?”
“下個月底?真的要那么長時間嗎?”施梓禾心情低落到極點,他們還不容易擠出來的二人世界變成專屬她自己的獨守空房了。
“哎呀,工作嘛,當然是這個那個都拖延點啦。你不是一個人在家里挺好的嗎?”
宋淇澤移開電話和別人議論兩聲,“行了我還有事兒,掛了拜拜”。
“拜……”電話忙音取代了那頭的人,施梓禾失落的放下手機,撐起腮幫子嘆了口氣。
宋淇澤這個王八蛋。
當天夜里,施梓禾洗了澡摸出手機看宋淇澤的朋友圈和微博,心想這到底是私人聚會還是工作應酬,為什么連張照片都沒有。
正這么想著,宋淇澤就突然發了微信過來。
施梓禾奇怪著點開,發現是開的正美的臘梅。
好漂亮的臘梅啊,施梓禾看愣了神,那些小抱怨忽然都煙消云散,她坐在床沿一個個字給宋淇澤打回去:“真好看”。
“今天看見臘梅開的超好看,就特意想拍下來給你看,喜歡嗎?”
“喜歡,真的好看”。
施梓禾忘了去問宋淇澤別的問題,看著那張照片勾著嘴角笑,笑的甜蜜蜜的。
“你比它還好看”。
突然被人從后面抱住,施梓禾嚇了一大跳,手機也掉在地毯上,她被熟悉的力度,心戀的人緊緊的禁錮在溫暖的懷抱里,心跳如雷。
“淇澤……?你、你要嚇死我啊。”施梓禾不掙脫這懷抱,身子后傾就陷在溫柔鄉里,宋淇澤還穿著一身正裝,氣息不穩的舔了舔下唇:“對不起啊阿禾,我實在沒忍住”。
“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說要下個月底嗎?”
“哈哈,再說一次對不起,那是我騙你的。是不是很驚喜啊?”
老狐貍碩大的毛茸茸的尾巴在屁股后面,左搖右晃,氣的施梓禾一腳踩在他鞋上:“驚喜什么,都成驚嚇了”。
雖然這么說,但面對宋淇澤親昵的親吻仍舊不予抗拒,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真比臘梅還美。
“他們說計劃有變,下月中旬繼續。現在我們就是屬于我們的二人世界啦阿禾。”
宋淇澤蹭蹭施梓禾的臉頰,也不管自己衣服褲子是不是臟,推著人往床上一起倒下去。
“老狐貍,小胖子。”施梓禾捏捏宋淇澤這狡猾嘴臉上的一坨肉,說道:“你以后不許這么騙我,知道嗎?你可把我嚇死了,我還以為你在外面有人了呢”。
“那怎么會,我家里還有只小柴犬,我不回家,他肯定怕的汪汪叫。”宋淇澤神情還頗有點得意,施梓禾賞給他一個白眼,扯著他外套,說道:“你才小狗呢,小肥柯基”。
“腿短的也是你吧?”
“滾滾滾,滾下我的床”。
拉上窗簾,遮上夜幕。
一切歸屬于二人之間的安全感。
“那臘梅真好看。”施梓禾埋在宋淇澤的頸勃里贊嘆。
宋淇澤手指撓上施梓禾后腦勺上的毛發,與她對視彼此眼睛里的風景,然后開口說到::“你把你這么好看的人都給我了,我還要給你多少美的東西才還的完啊”。
感覺黑暗里懷里的人越來越燙。
宋淇澤又悶悶笑了一聲,說道:“阿禾你都熟啦,再不吃可要化掉了”。
“……大腦瓜”。
“嗯?”回答宋淇澤的是一個小小的吻。
“大傻子。”這個吻將是翻云覆雨的前奏。
窗外臘梅開的好看,屋里人兒最好看。
“我們下輩子還會在一起嗎?”
“這個問題你上輩子就問過了”。
開場的畫面總是凝固在記憶的最前面,燈光雕刻的輪廓,顯影于窒息般漫長的寂靜。隨后風才會將墨跡吹散進宇宙,在千萬年漫長的星河里,凝固為緩慢流徙的離歌與神曲。那些倒計時,你一定曾經聽到過那些沉悶地流動過黑色云頂的倒計時,那些嘆息的昨天。
與榮耀對歭,與孤獨對歭,與鋒利對歭,與和煦對歭,與蒼白對歭,與寂靜對歭,與漫長對歭,與消耗對歭。
那些在心里的轟然巨響,像是月球上蘑菇云一般的爆炸,山崩地裂,萬籟俱寂。匆忙閃過的,世紀般漫長的短鏡。
【陳致霖舍不得這個電腦,就好像一直舍不得心里的一個記憶,究竟是怎樣的記憶,他也記不清,只記得它很重要,要用一輩子來記住,來回憶。
“阿霖。”電腦第不知道多少次,然后對他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陳致霖伸了個懶腰,懶懶地陷在被子里,轉頭叫了一聲“清渠”。
當陳致霖發現自己是面對身邊空空蕩蕩的床,而不是面對著自己的電腦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立馬被自己嚇到了。
那一瞬間仿佛靈魔附身,情不自禁,又仿佛家常便飯,習以為常。
陳致霖又一次拽著杜秋泓去電腦城選電腦,杜秋泓說:“你不是舍不得你的舊電腦嗎?”
“可是它也要不行了,壞了。這些電子產品啊,終究是要換掉的。”陳致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背后的背包,那臺上午才報廢的電腦就靜靜地裝在里面。
“你說,”陳致霖突然開口,說道:“清渠在我背后,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我想要把它換掉?”
每次陳致霖說出他的電腦的名字的時候,杜秋泓都會一驚,這一次他是真的嚇到了,杜秋泓不受控制的看了看陳致霖的身后,雙肩包安靜掛在他的肩膀上,什么都沒有。
“前提是它能知道。”杜秋泓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故作無所謂地回答。
“我覺得它能知道。”陳致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旁人看來就是中二病晚期,杜秋泓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聰明到能看穿一切的人有些可憐。
“你信不信,電腦也是有靈魂的。”
杜秋泓知道清渠就是住在陳致霖電腦里的靈魂,雖然只會千篇一律的叫著主人的名字,雖然主人從來都沒有聽清楚過后面那半句話究竟在說什么。可是它也終究只是杜秋泓偷偷寫在陳致霖電腦里的程序而已。
“阿霖啊,其實壞掉的,不只是你的電腦啊。”杜秋泓嘆了口氣,不再說什么了。
陳致霖卻聽得一頭霧水:“什么意思?”
“你說電腦有靈魂,如果你想,我可以幫你把舊電腦的靈魂轉移到新電腦里面去,還會像新的一樣。可是啊,已經無可挽救的事情,你要怎么轉移才能讓它嶄新如初呢?”過馬路的時候杜秋泓抬眼看了看路況,紅燈,兩個人一起停了下來。
“阿霖,我真的希望你能快樂起來,不要繼續這樣自欺欺人了。”
陳致霖莫名其妙地看著杜秋泓:“你今天怎么了?盡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我怎么自欺欺人了?”
杜秋泓沒有再接話,再開口的時候話題就換了,他說道:“我記得槐蔭路也有一個專賣店,我們再去那邊看看吧。”
陳致霖買到了新電腦,舊的電腦舍不得束之高閣,就一并放在臺上。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看著蓋子上漸漸堆起來的灰塵,陳致霖心里覺得空落落的。新的電腦比舊的電腦配置高很多,很流暢,新的電腦比舊的電腦新……
可是啊,新的電腦不會在一開機就喊“阿霖”,新的電腦也沒有會發聲的系統,新的電腦更不會讓陳致霖有想要親近的沖動。
這一切都是怎么了?陳致霖撐住下巴看著那臺陪伴了自己很多年的舊電腦,一定有什么東西是他忘記了的,一定有什么事情他沒有想起來。
陳致霖去找杜秋泓,杜秋泓從辦公桌的電腦后面抬頭看著他,現在是杜秋泓今天沒有手術,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杜秋泓盯了陳致霖好久才開口說道:“阿霖,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杜秋泓這樣一問,陳致霖就知道自己是真的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了,他有些興奮,也有些緊張。他對杜秋泓說道:“你提醒我一下,大概我就能想的起來了。最近這升學考迫在眉睫,我這腦子是越忙越健忘了。”
杜秋泓把手里的筆放下,表情很嚴肅,仿佛他也在做激烈的思想斗爭。良久,他放松了自己的姿勢,往后一靠:“阿霖,你好好想想,你從來都沒有一臺電腦叫做清渠。”
陳致霖不屑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不扯呢嗎?我剛剛報廢的那臺舊電腦,我老早以前就叫它清渠了,叫了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
杜秋泓這時候卻一點兒都沒有笑:“你好好想想,清渠,真的是一臺電腦的名字嗎?”
陳致霖看杜秋泓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于是他漸漸收回了笑容,在腦子里一點一點回憶起來:剛參加工作的那兩年,自己就買了這臺電腦,當時還是跟杜秋泓一起去選的……杜秋泓?不對,當時才剛認識老杜的啊,自己和他怎么會一起去選電腦?那我是跟說一起去的?哪個朋友?哪個呢?……
陳致霖突然悲傷地發現,自己的記憶從那時候仿佛就出現了斷節,只記得那時候很快樂,一直都很快樂,生活、工作,還有感情,友情、親情,還有愛情。有種奇妙的特殊的快感存在他的記憶深處。
可是給他快樂的人卻在他的記憶里消失了,一片空白。
陳致霖開始感覺頭疼,那種呼之欲出卻猶如霧里看花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逼死強迫癥。
還有吃炸雞,坐飛機,還有偷偷逛公園,偷偷留在學校躲過保安的巡查……
年輕時候的陳致霖做過多少crazy的事情,他都一一記得,唯一忘記的是跟他一起crazy的人。
你從來都沒有一臺叫做清渠的電腦。
杜秋泓的話刺痛陳致霖的神經,他想要回避,但杜秋泓一直在旁邊讓他正視這一切。
我從來都沒有一臺叫做七里鋪的電腦……陳致霖感覺到記憶的碎片正在一點一點在痛苦的回憶中拼接,最后拼出一個殘缺的卻無比清晰的畫面。
清渠!陳致霖痛苦地嗚咽了一聲,身體慢慢癱軟下去。
清渠從來都不是一臺電腦,清渠是個人,活生生的人。
--《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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