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我就走了，還請王大隊長多多費心。”何昱祺打了聲招呼就走了，看著何聞君一臉急切的樣子，知道他魯莽了。

        “爸，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除了左胳膊上的撞擊傷，右手上還有好幾條玻璃酒瓶碎裂時劃過的小口子，出血量不大但是看著嚇人。整個人狠戾的氣息還沒完全散去，看上去就像是剛殺完人的亡命之徒，對這些人毫不留情。

        何聞君幾乎要被他氣死了，這么大一個人說也不聽打也沒用，頓時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抬頭看向這個人，有一種不真切的陌生感，但他能確定他就是自己的兒子，他看了這么多年的犯人，還是相信自己爹判斷能力的。

        “你給我回醫院，三天不準出院，我會讓王隊長看著你的。”說著就拉住這個人往醫院走。

        何昱祺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順著他的力道被拉走，走之前還不忘跟王隊長說再見：“王隊長我們先走了啊，辛苦你今天加班，拜拜。”

        回到病房之后，何聞君叫來值班護士好好檢查了一遍，除了幾處外傷沒有其他問題，問了好幾遍才放護士離開。

        “何昱祺，你是警察，不是什么社會人士，遇上這種事能不能再想想，不單獨行動，不單獨行動。你已經回國了，不需要一個人戰斗，你有后盾！”何聞君氣得聲音發抖，指著他鼻子罵。

        何昱祺也沒狡辯，甚至從他的神情中能看出一絲愉悅，像是許久沒有嘗過這種美妙血液的惡魔的微笑。

        “爸，我知道了，只是我習慣了，下次注意，下次注意。”何昱祺打著哈哈想把這事含糊過去，畢竟說得越多錯的越多。

        他習慣了。

        這句話一出來何聞君心里就不是個滋味，終究是對著他罵不起來了，氣紅了眼。在房間里繞了好幾圈，最終是吐不出一個字音，背著手開門出去了。

        何昱祺盤著腿坐在床上，胳膊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胃里倒沒那么難受了，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打開自己的電腦，插上耳機，選擇繼續看以前的視頻日記。

        爺倆整個晚上一句話也沒說過，當然他也沒有成功在醫院待滿三天，第二天就去高鐵站了，依然穿著病號服。

        何聞君整了整他兒子的衣領說：“給我好好養傷，不準離開醫院，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態還不適合到處亂跑，就好好把報告寫完，實在不行再潤色一遍也行，聽見了嗎？”

        “爸，我聽見了。你先回家，我馬上也回去了。”通知檢票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何昱祺敦促他趕緊進車站檢票，何聞君也沒過多停留，拍了拍他的肩膀，頭也不回的進了檢票口。

        王希仁在旁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仔細觀察著這對父子的難舍難分，直到何聞君徹底消失在他們兩個的視野里。

        “話說你怎么來了？不是三天不許出醫院嗎？”王希仁打趣道。

        何昱祺白了他一眼，轉過身掃視了一圈，沒發現異常才繼續說：“那你呢？代表云城市刑偵大隊過來慰問？杜局長沒這么好心吧。”

        王希仁挑挑眉說：“當然，杜局長可是個大好人。不過確實，跟我去一趟警局吧。”他在說大好人的時候明顯加重了它的音調，很難讓人聽不出來他在陰陽某位局長。

        “我？我現在可是個病人，出警的活你找別人去，我現在要回醫院好好睡覺了。王隊長再見～”何昱祺略顯一絲矯情地說，讓這位隊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王希仁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扯了回來，何昱祺身形有些不穩的在他面前晃了晃，干脆抓住他的胳膊穩住身體，兩個人就以一個比較奇怪的姿勢面對面站著。

        “回警局，做筆錄。”

        王希仁不由分說地拽著他的手就要離開車站，何昱祺肯定不能如他所愿，在大庭廣眾之下奮力掙扎，直到被這位健身人士抓著肩膀按在地上，往常都是他擒拿別人，今天倒是嘗到了被擒拿的感覺。

        “你丫的，放我回去，我要回醫院。”何昱祺即使臉貼在地上還能罵出聲，可見實在是一個有“骨氣”的人。

        這邊的打斗也引起了車站的注意，看到一個病號服被按在地上，一時分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

        “先生們，有什么話先起來再說，別傷了傷了和氣。”出來勸架的是一個列車員，在旁邊站了半天還是沒上來分開他們，而且看這個情況，可能除了和氣還會傷了筋骨。

        王希仁抬頭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抱歉，我們家精神病人跑出來了，我這就帶他回家。”說著就把何昱祺拎起來，半推半拽的往外走。

        其他人好像也不太愛管閑事，也不敢管閑事，紛紛避讓開，免得和自己扯上關系，眼睜睜的看著這位肌肉男把一個可憐病弱的白面郎君帶走了。

        被塞進車里的時候，何昱祺還不忘掙扎兩下，雖然已經于事無補。被王希仁強硬地扣上了安全帶，索性在副駕駛的位置躺平了。

        “云城的社會風氣真好，被人拽進車里都沒人出來攔一下，人口拐賣工作肯定進行的十分順利。”何昱祺把手交叉疊在腦后，偏著頭看向王隊長。

        王希仁不想理會他的打不過就損兩句的臭脾氣，發動車子就往警局開。一路上他的氣壓都很低，和剛才的王希仁仿佛不是一個人。

        “王隊，發生了什么？”何昱祺察覺到了不對，皺著眉頭問。

        王希仁把車停在離警局沒多遠的位置，剛好能看見警局門口，何昱祺探頭看了一圈也沒發現異常，他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我看見了那個女人，去了杜權的辦公室，就從這條路去的。”王隊長緩緩吐出這句話，彷佛用盡了全身力氣，閉上眼睛似乎不想面對這個事實。

        何昱祺眨巴兩下眼睛，好像沒明白他在說什么。

        “就是在溫莎ktv給我們介紹小姑娘的女人。”

        他想起來了，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她和杜權有關系他并不意外，但光明正大的來公安局找他，是不是過于放肆了，難道這個云城背后的人，已經如此只手遮天了嗎？

        何昱祺謹慎地問：“所以你懷疑？”

        “不是懷疑，是肯定！云城，早就爛到根里了，沒得救了。”王希仁暴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盤，聲音作響，嚇得何昱祺抖了一下。

        “王希仁，你真的覺得他沒救了嗎？”何昱祺好像不太相信他的話。

        王希仁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何昱祺笑了一下，偏頭和他對視：“如果真的沒救了，你還會把我這個局外人拉進來嗎？王隊，我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也知道你帶我來到這是為了什么，但很抱歉，我幫不了你。”

        說著何昱祺就要開車門離開，又被硬生生的抓回來了，好像不相信他的冷漠。

        “你是警察，你能看得下去，女學生死了，死在宿舍里還是爛了才被發現。結果呢？我們什么都做不了，你真的能看得下去！”王希仁抓著他的領子大聲喊，一肚子的怨憤幾乎全部傾瀉在他的身上。

        何昱祺被迫接受著這暴風般的怒火，他理解王希仁，但他的的確確什么也做不了。

        一個外派剛回來的警察，沒有警官證，做任何事都是師出無門。更重要的是，國安局還沒有正式通過對他身份的核實，他現在對于國家來說就是一個未知的存在，他怎么敢去推翻一個公安局長。

        “王隊，我當然看不下去，可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現在就是一個普通人，甚至在某些人眼里，我還可能是一個叛徒，我能怎么做？剛回來就和一個副隊長推翻一個局長嗎？”何昱祺越說越激動，到后面直接吼了出聲，王希仁也冷靜下來，正過身子不再抓著他肩膀不放。

        何昱祺很理解他的感受，孤獨，彷徨，周圍人的不可信，那他就一定可信嗎？他們素昧平生。

        “王隊，其實我很感謝你能信任我，但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寫報告，和養傷。其實我覺得陳文澤和李心瑤都是很好的幫手，他們能很好地幫助你。”何昱祺穩了穩心神，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

        “可我覺得你更干凈，在云城這個大染缸里，我看不清任何人，除了你。”王希仁輕輕道，神色有些落寞。

        何昱祺愣了一下，即使云城是個大染缸，可他是深入敵方陣營的人，怎么能和這里的人相比，他一時間分辨不清是王希仁傻得可憐，還是真覺得他是個好人。

        或許真的和他說的一樣，云城已經爛到根里了，即使是居住在這里，也沒有他一個局外人干凈，這個城市，沒救了。

        “謝謝你，但我建議你還是不要離我太近，免得國安局再盯上你了。現在是你開車送我回醫院，還是我自己走回去？”雖然是個問句，可對于王希仁來說只有前者這個選項，他發動汽車，從警局門口一閃而過。

        快到醫院時，王希仁的電話響了，他接通之后那邊傳來了李心瑤的聲音。

        “王隊長，我我舅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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