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沐寧雖然完成過很多穿書任務，但每一次任務中的角色都是配角，人物關系不會十分復雜。她會像個合格的演員一樣，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表演，然后結束任務。

        包括故事情節方面，也包括人際關系方面。

        －－她還從來沒有主動開展過任何任務之外的支線。

        “你覺得和反派角色達成一條感情線，會是完成任務的評判標準嗎？”系統大概是覺得趙沐寧難以做出抉擇，于是幫助她分析道。

        趙沐寧仍是沒有回答。

        系統以為她在認真分析這個思路的可能性，于是等待著趙沐寧的答案。

        然而實際上，趙沐寧根本沒有按照系統的問題來思索，她罕見地忽略了之前一直秉持的“一切以完成任務為首”的原則，反而將自己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

        趙沐寧到這時才發現，本以為自己已經身經百戰，但對于感情這方面好像真的經驗不足的樣子。她現在整個腦袋就好像一團粉紅色的棉花，軟軟的松松的，沒有觸感也沒有方向。

        她試圖用自己的理智來規范那團棉花，但卻獲得了慘敗。

        最后趙沐寧選擇了最簡單也最有用的辦法－－擺爛。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次李長行的真面目這樣早就被揭露出來了，故事應該很快就走到頭了吧。”趙沐寧開始盤故事線。

        這個話題的突然轉變有點出乎系統的意料，但怎么說也確實是趙沐寧的主要工作內容，所以系統還是給予了相應的支持：“本來是該有女主顏如意和男主李長行的感情拉扯，但我猜現在顏如意可能已經徹底死心，不過具體的情況需要你去查看一下。”

        “如果確定女主封心不愛，不會再回頭，那這個世界就以踹掉渣男為結尾，以此為節點選擇結束任務就可以了。”系統按照規則解釋道。

        趙沐寧已經穿越了九十九次，每次結束任務的節點其實并不是完全一致的。有時候就像系統剛剛說的，確認女主不會再次回頭，那這個世界就此結束，節點就是女主獨美；有時候女主還是會重蹈覆轍，那趙沐寧一般就會等到新一任皇帝繼位，如果新任皇帝不是李長行，那就可以以此結尾，勉強算作追妻火葬場成功he；如果新任皇帝還是李長行，那趙沐寧一般會用加速卡快進到顏如意最終覺醒、手刃渣男的情節，然后以此結束，結局就是追妻火葬場失敗復仇虐渣……

        顏如意能夠在一開始就頭腦清明的世界并不算多，但這樣的世界一般也是趙沐寧完成任務最快速的時候，比如這一次。

        趙沐寧懷著打探的心思，再一次來到了靖安將軍府。

        趙沐寧是在將軍府的校場找到顏如意的。顏如意穿了一身墨綠色的短打，身上穿戴著護膝護腕，方便動作得同時也保證了安全。

        見到趙沐寧過來，顏如意將自己的手中的長·槍一收，精準無誤送進了一旁的兵器陣，“就知道你會來。”

        趙沐寧看了看顏如意的神色，感覺完全看不出她傷心失落的模樣，反倒因為剛剛運動過后原因，臉上帶著健康的淡紅，看起來氣色很好。

        “怎么大中午的跑過來練槍，多熱啊。”趙沐寧坐到陰涼里，一邊說著一邊自來熟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好茶，但茶具都是以顏將軍的喜好來的，大容量的茶壺配大碗茶盞，看起來就粗獷又大氣，喝得趙沐寧都暢快了許多。

        “腦子里亂，煩得慌，給自己找點事干免得胡思亂想。”顏如意回道。

        “因為李長行？”趙沐寧也沒迂回，直接問道。

        “是。”顏如意是個痛快人，“今日父親從御書房回來，跟我說了圣上對三皇子的安排。”

        她頓了一下，然后又說道：“說是安排，其實就是處置。勾連北疆的事情證據并不算充足，但就算只是有這樣一個可能性，皇上也是不會就此輕輕揭過的。”

        趙沐寧理解，在皇帝心中，皇權永遠是排在親生兒子之前的。

        “三皇子還是會代替皇上出京巡守，但……十年之內不得還朝。”顏如意說道。

        十年不能回京，那李長行所做的一切就將付之東流，皇位于他，是再也不可能了。

        “今日皇上留下我父親，就是為了廢除之前的賜婚，就此詢問我父親的意見。”顏如意眼睫垂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是長舒了一口氣還是長長嘆了一口氣，最后說道：“我現在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

        這個結果趙沐寧還是很滿意的，李長行臭渣男走得越遠越好，但看到顏如意的模樣，趙沐寧還是有些不忍。

        其實她也能理解，哪怕事已至此，李長行的全部面目已經暴露在顏如意的眼中，顏如意也已經看清了自己的心思，選擇了放手，但－－李長行依然是她此生心動的第一個人。

        顏如意也許眼光不好、也許定力不足，或者也許只是單純的不夠幸運，但李長行仍是她情竇初開時填滿了她那段時光的人。

        她不是在緬懷那個人，而是在緬懷自己曾經的歲月。

        畢竟無論如何，人是無法完全回避自己的過去的。

        “會好起來的。”趙沐寧知道此刻言語的無力和蒼白，但這確實是她最想和顏如意說的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放手一段不合適的感情，就是你新生的開始。

        “也許吧。”顏如意看了看遠處的天，但是眼里并沒有多少的希望。

        顏如意不再說話，于是趙沐寧也跟著她一起沉默。夏天午后的風也是熱的，帶著一股潮氣，讓人坐不安穩。

        “其實－－”不知道過了多久，顏如意再次開口道，“我真的很羨慕你。”

        趙沐寧不解，看向顏如意。

        顏如意卻笑了，一副“你別跟我裝了”的表情，眼里似乎還帶了些許促狹，她直白說道：“你和懷明王爺。”

        顏如意只點到這里，趙沐寧自然就懂了。

        趙沐寧的目光十分刻意地從顏如意臉上移走，又給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拿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喝不該喝，最后剛要開口：“我……”

        就被顏如意打斷了：“臉紅成這樣。”

        顏如意的笑太過囂張，惹得趙沐寧不好意思的程度加重了幾分，直接快進到惱羞成怒。

        “我還沒想好。”趙沐寧最后小聲說了一句。

        顏如意自然聽到了，她將桌上的茶盞從陽光處挪到了葉蔭中，回道，“說說。”

        趙沐寧沒法將自己所有的顧慮都說清楚，只好盡量轉化了一下，說道：“就是感覺不會長久。”

        顏如意看著趙沐寧認真的表情，眨了眨眼睛，沒有直接對趙沐寧的說法做出回應，而是似乎直接換到了另一個話題：“我對三皇子的感覺你大概也是看在心眼里的。”

        趙沐寧并沒有介意顏如意的突然，依然專心聽著。

        “哪怕現在事情走到這一步，我依然不后悔當時在長街中遇到他。”顏如意每句話都很堅定，“有些事情不講究長久，只在當下。”

        趙沐寧曾經覺得自己是無法理解顏如意的戀愛腦的，她明明是重生而來的人，卻依然可以原諒李長行所做的一切，再次奔赴于他。但在某一刻，趙沐寧突然覺得，這正是一個人復雜的地方。

        道理是道理，本心是本心。

        “只在當下。”趙沐寧低聲重復了一遍顏如意的話，若有所思。

        趙沐寧不自覺搖了搖頭，不知道是對顏如意的否認，還是對自己的否認。

        從將軍府出來，趙沐寧沒有主動跟系統說話，但一心完成任務的系統此刻就真的仿佛一個不懂感情的ai，不挑場景執著開口問道：“女主狀態已經確定，基本上不會回頭了，所以宿主是打算這兩天就結束任務嗎？”

        趙沐寧嘆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覺得你大部分時間都蠻聰明的，怎么學不會說話分場合呢？你看我現在像是想回答這個問題的樣子嗎？”

        系統先回應了一串省略號，然后繼續說道：“沒準這次任務能成呢。”

        它是真的這樣認為的，這次趙沐寧的進度條是一百次之中走得最順的一次，雖然后續很多劇情都沒有展開，但系統猜測，那可能根本就不是衡量任務成功與否的重要內容。

        趙沐寧如果在這里結束，成功率還是很高的。只是這個信息系統并不能透露給趙沐寧。

        趙沐寧忽略了系統的話，回到趙府，從側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小姐，外面的桃樹上發現了這個。”詩夢拿著什么東西走過來。

        趙沐寧接過來，發現是一封信，和信一起的，還有一個箭矢。

        這熟悉的既視感……

        “釘在樹上的？”趙沐寧問道。

        詩夢點點頭。

        趙沐寧放下箭矢，打開信，發現信上的信息依然很簡練：三日后酉時，素月樓天字一號房。

        倘若只是趙沐寧第一次收到這樣的信，她大概率是不會理會的。但鑒于上次就是聽從了這個不知名之人的消息，從而阻止了一場不算高明的綁架，所以這次趙沐寧還是決定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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