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沐寧一窮二白，沒法再兌換技能卡來輔助行動，只好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偽裝，裝扮成普通客人進入了素月樓。

        她挑選了天字一號房旁邊的房間，然后讓詩夢給自己望風，自己則又干起了竊聽的活計。

        “人找到了嗎？”最先開口的是一個音色很特別的年輕男人。趙沐寧一聽這聲音就覺得耳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再有兩日，就能抵達京城。”另一個聲音則十分陌生，聽起來像是四五十歲的樣子。

        “看緊點，別出什么紕漏。”年輕男人說道。

        “不會的，放心。”中年人保證道，之后又想起什么一般，詢問道，“揭露他身份的話本可寫好了嗎？”

        “寫好了，雖說粗劣不堪了些，但市井之人就愛看這些。到時一定能迅速傳滿京城。”年輕人說道，“后面已經安排了說書人和戲班，很快就能傳到該傳的人耳中去。哪怕他懷明王再怎么手眼通天，想阻止也來不及的。”

        趙沐寧捕捉到了懷明王三個字，再結合前面提及的“揭露身份”等措辭，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戚司淮的出身。

        這兩個人是在密謀把戚司淮的身世背景抖落出去？或許不只是要抖落出去，而是要傳得滿城風雨，最終傳到皇帝的耳中。

        趙沐寧快速在腦海中思索著，誰會做出這種事。必定是和戚司淮頗有過節的人，然而這個限定詞圈起來的人那可就太多了。戚司淮平日里一副不愛搭理人的冷淡模樣，對待事情又過于隨心所欲，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但真正恨他到這樣深的，趙沐寧心中卻已經有了人選。

        又聽到里面的年輕人開口說了些什么，趙沐寧瞬間確定了心中所思。

        那個年輕人的聲音之所以耳熟，是因為趙沐寧曾經見過他，只是因為當時沒太留意，所以一時間沒想起來。

        那是經常跟在李長行身邊的一個男子，大概是李長行的客卿，叫殷友客的。

        趙沐寧無語，李長行都已經要被變相驅逐出京了，還來搞這些。

        她又聽了一陣，捋清了來龍去脈。他們的計劃就是先把戚司淮的身世添油加醋在望京坊間傳播出去，這種皇室秘辛不出三天就會傳得沸沸揚揚，一定會有人上報皇帝。

        到時候皇帝肯定要查，殷友客再把他們找好的證人－－就是對當年之事知情的一些用人－－推到皇帝面前，落實戚司淮的欺君之罪。

        到時不論如何，戚司淮的王爺封號，怕是都得摘一摘。

        趙沐寧第一反應是不能讓李長行的計劃得逞，卻并沒有立刻想好解決的辦法。畢竟這個事情從來不在她的任務表中，她也不知道該怎樣阻止。

        要不先順著里面那個中年人的路跟蹤下去，將他找到的證人藏起來？

        要不去找殷友客找的那些話本創作者，毀掉他們意欲傳播的母本？

        要不讓父親向皇帝進言建議，讓李長行即日離京，免得再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動作……

        不行，這些都治標不治本。

        干脆直接告訴戚司淮，讓他自己來處理。

        趙沐寧行動力極強，確定了思路，便直接給戚司淮修書一封－－她不想當面和戚司淮說，畢竟這屬于人家的隱私，面對面交談多少有點尷尬。

        甚至就連寫信，趙沐寧都沒有以自己的名義寫，只署了個無名。

        書信送出去的第二天一早，趙沐寧便收到了戚司淮的消息。戚司淮派人發來邀約，說大雁湖的荷花開了，請趙沐寧一同欣賞。

        這次出門趙沐寧走得安安靜靜悄沒生息的，因為她一早賄賂了門童小周，讓他徑直把來自懷明王府的信直接送到她院中，并且不要對府里其他任何人提起。

        到大雁湖的時候，趙沐寧才下了馬車，就被告知不必從開放的大門進入，然后便跟著王府的用人走了僻靜人少的另一個入口。

        趙沐寧記得這次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她讓李長駿當著全城的人給自己道歉，那時便得知，這大雁湖基本上可以算作戚司淮的個人地盤，每年甚至還有那么幾天是不對外開放的。

        剛一進了小門，趙沐寧便看到戚司淮站在那邊等候。

        “這大熱天，怎么不涼快著。”趙沐寧現在見了戚司淮已經過分放松，連行禮問安的環節都省了。

        戚司淮自然也不會在意，只應道：“想早些見到你。”

        趙沐寧老臉一紅，嘴上還不住調侃：“嘖嘖，從哪里學來的，真是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戚司淮無奈搖了搖頭，但仍是笑著的。他揮退了旁人，和趙沐寧并肩，繼續朝著靠近湖邊的方向走去。

        趙沐寧沒有從這個方向看過大雁湖，現在發現這里植被茂盛，樹蔭遮擋了熱烈的陽光，也隔絕了大部分的暑熱，倒是個納涼的好去處。

        趙沐寧隨著戚司淮一路走到一個涼亭，發現這里比其他地方好像地勢要高一些，湖中的景色大半都收在眼底。

        “荷花呢，不是說荷花開了請我來看的？”趙沐寧目的性十足地極目遠眺著，沒有看到戚司淮所說的荷花。

        一回身，卻發現涼亭的石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擺了一大堆水果零食。

        “上次見你喜歡，便又準備了些。”戚司淮看著趙沐寧說道。

        趙沐寧想起自己和戚司淮一起游明月湖，全程都在炫荔枝炫葡萄，嘴巴好像就沒停過。

        她生出了一點不好意思，但也只有一點，道了聲謝之后便繼續看著戚司淮，等著他變出荷花來。

        趙沐寧期待什么東西的時候，眼睛總是亮亮的。戚司淮本來還想再藏一藏，但被這雙眼睛看著，只好輕笑了一下，然后一抬手，將遮住了涼亭一角的竹席掀開，于是滿湖風景便呈現在了二人面前。

        趙沐寧本來以為那竹席是用來遮陰的，現在才發現涼亭本來就在陰處，涼快得很。

        只是那半湖的荷花，當真令人心曠神怡。這個世界的夏天是有些難以度過的，沒有了高科技的降溫方式，趙沐寧總覺得有些不習慣，所以夏天似乎和潮熱畫上了等號。

        但這滿湖漂亮純粹的荷花卻給人一種干凈自然的感覺，夏天的風吹過來時，好像也不再溫熱，反而帶著一絲碧色的涼意。

        趙沐寧心滿意足地坐了下來，對著戚司淮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好像在說：“好哇我很滿意你果然沒有騙人。”

        戚司淮也跟著坐了下來。他話不多，趙沐寧不說話的時候，他也不會主動沒話找話。

        －－但趙沐寧很少有不說話的時候。

        “冰鎮西瓜！”趙沐寧驚呼一聲，她剛剛只是隨便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現在坐下來時才發現這些居然都是用冰塊托著的。

        趙沐寧知道這個世界里夏天的冰塊都是冬天收集起來儲存到地窖中的，雖然對戚司淮來說可能并不算十分難以獲得的東西，但還是有些意外。

        戚司淮本來打算親自給趙沐寧切開，結果手還沒碰到瓜皮，趙沐寧就已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切開之后趙沐寧才注意到戚司淮伸出又縮回的手，嘴巴一“喔”，明白了他的意思。

        隨著“咔嚓”一聲，一塊又脆又紅的西瓜被趙沐寧切好，然后第一時間送到了戚司淮面前：“喏！”

        趙沐寧心里暗暗想道，本來就是人家準備的瓜，自己想吃還欲說還休的。

        戚司淮輕輕接過趙沐寧的瓜，想說些什么最后還是忍住了，只是應道：“多謝。”

        “客氣客氣。”趙沐寧利落回復。

        “他們說，因為地域因素的天然優勢，北疆的西瓜最甜最好吃，有機會一定要嘗嘗。”趙沐寧一邊吃著，一邊說道。

        “確實聽過。”戚司淮吃東西比趙沐寧還文雅，就連吃西瓜這樣的食物也干干凈凈的，不過他只咬了兩口，便放在了一邊，專心跟趙沐寧說話，“小時候，我母親也這樣說。”

        趙沐寧吃瓜的動作凝滯了十分之一秒，然后抬頭看向戚司淮。

        “你早晚也要知道的。所以我還是主動跟你坦白的好。”戚司淮對于趙沐寧的反應一點都不感到意外的樣子。

        “我……”趙沐寧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準備好聽戚司淮的故事。

        “或者說，其實大部分事情，你都已經知道或者猜到了。”戚司淮繼續說道。

        “嗯？”趙沐寧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但裝得不是很像，因為她也并沒有太想裝的意思。

        “謝謝你的信。”戚司淮似乎看出趙沐寧的猶豫，只好自己又把步子向前邁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趙沐寧脫口問道。她明明沒有寫名字。

        “認出了你的字跡。”戚司淮勾了下唇，一副都在掌握中的樣子。

        趙沐寧認命地點了點頭，然后試探著問道：“那你……怎么處理的？”

        “跟皇上說了，讓他去處理。”戚司淮語調平常，好像這并不是個多么驚人的消息。

        趙沐寧卻滿腦子問號：“直接跟皇上說了？”這是可以說的嗎？

        “他知道。”戚司淮只說了這樣三個字，然后便是片刻的安靜。

        安靜過后，戚司淮給趙沐寧講了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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