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知道趙沐寧聽不進話，所以在得到上級調查結果之前，它都沒有額外再說些什么。

        而系統判斷得也很正確，趙沐寧在聽到事關戚司淮之后，才立刻有了反應：“怎么？”

        “調查結果已經發到了你的信箱，你想看的時候，隨時都可以查看。”系統說道。

        趙沐寧立刻便將腦海中的系統界面切換到了自己的信箱，但是在看到那一封密封著的報告信時，趙沐寧卻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想要立刻查看。

        “要不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你一晚上都沒睡覺。”系統檢測到趙沐寧的狀態不太好，于是說道。

        趙沐寧卻沒有理會系統的關心，她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問道：“什么時辰了？”

        “卯時末。”系統說完之后，又怕趙沐寧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還貼心地換算了一下，“二十四小時制早上六點多。”

        趙沐寧突然起身，只簡單梳洗了一下，隨手扯了一件衣服穿好，便向外走去。

        平常趙沐寧幾乎很少有這個點起床的時候，所以睡在外間的詩夢小丫頭作息也已經固定形成了生物鐘，這個點睡得正香，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家小姐的動靜。

        趙沐寧從側門出了趙府，只遇到了向來早起的門童小周。她對著小周比了個“噓”的手勢，后者不明就里，但還是遵循了小姐的意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趙沐寧一路走著，甚至連馬車都忘了乘。她的衣服并不適合快速行動，但她還是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之內抵達了懷明王府。

        看到王府外側的院墻時，趙沐寧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好像有點荒唐，但她現在想要見到戚司淮，非常想。

        她沒有到門口讓管事通報，因為這樣一大早就來拜訪，于禮也不合。

        趙沐寧直接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翻身入墻，自己請自己進了王府。

        然而趙沐寧找遍了戚司淮的睡房、書房、前廳，甚至連廚房都看了看，也沒看到戚司淮的身影。

        “他在大雁湖的宅子。”趙沐寧并沒有發問，但系統還是主動提醒道。

        趙沐寧二話沒說，又朝著大雁湖走去。經歷了一系列的折騰，趙沐寧總算冷靜了些，這次從大街上隨手攔了個板車，搭了一段順風車。

        又半柱香的時間之后，她站在了戚司淮的宅子外。

        戚司淮這個宅子里里外外種了許多的月季，這個季節正大團大團熱烈簇擁地開著。趙沐寧站在那里，就能夠聞到花朵的芬芳，還帶著一點晨間露水的清新。

        趙沐寧剛要重復自己在懷明王府外的動作，就聽到宅院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里面走出的身著青色長衫的人正是戚司淮。

        趙沐寧沒想到會這樣看到戚司淮，而戚司淮是壓根沒想到會在這個時辰這個地點看到趙沐寧。

        他臉上有著明顯的驚訝和欣喜，幾乎一刻沒猶豫便直接朝著趙沐寧的方向走來。

        趙沐寧也只愣了一瞬，便加快了速度走過去。

        幾乎是撞在了戚司淮的懷里。

        戚司淮在看到趙沐寧的神色的那一剎那，就意識到了什么，“怎么了？”

        他聲音很是溫和，在夏天的清晨像是一縷舒適的風。

        趙沐寧沒有回答戚司淮的問題，她放開了戚司淮，自己站直了身體，摸了摸鼻尖說道：“你怎么大清早地出來了？”

        “睡醒之后就想出來看看，總覺得有什么力量在驅動著我出來，于是便出來了？。”戚司淮認真回應著趙沐寧的問句，“看來我的直覺還是很有用的，這不就見到你了嗎。”

        趙沐寧抿了抿嘴巴，突然覺得想哭，但又強行忍了回去。

        戚司淮看她這副樣子，覺得自己的心臟也開始隱隱疼起來，他小心翼翼地說道：“遇到什么事了，和我說說。”

        趙沐寧看著戚司淮的眼睛，搖搖頭。她根本沒想好怎么跟戚司淮說，只是一心想要見到他。別的都沒想，只想見到他。

        戚司淮也沒有再重復自己的問題，他緩緩牽起趙沐寧的手，用拇指指腹輕輕撫著她的指節。

        趙沐寧便任他牽著。視線向下，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兩個人都不說話，就那樣站著。

        “是要走了嗎？”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很長時間，也許只有片刻。戚司淮淡淡的嗓音就像一只飛鳥，好像沒有落地之處，但卻重重撞在了趙沐寧的心上。

        她猛地抬頭，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意外。也就是這一瞬間，趙沐寧確定，戚司淮是知道些什么的。

        “這樣早到這里來，吃早飯了嗎，餓不餓？”戚司淮卻沒有立刻向趙沐寧解釋，而是問了個無比現實的問題。

        趙沐寧想堅強地表示不餓，但胃部傳回大腦神經的信息讓她還是選擇了尊重事實：“有點。”

        “阿恒準備了些早飯，來。”戚司淮仍牽著趙沐寧的手，將她引進了院中。

        趙沐寧跟著戚司淮走進了宅院，很快便到了膳廳。這里地方很寬敞，不像是一兩個人吃飯的地方。

        雖然戚司淮確實身份尊貴，但整個膳廳還是和這處宅院有些不相匹配。

        “趙小姐覺得這里太大了是不是？”阿恒看到了趙沐寧打量的神色，于是主動開口道。

        “嗯，有些。”趙沐寧如實答道。

        “本來這里也就一間房大小，有天王爺突然興起，說要打通，弄得寬敞一些。”阿恒一邊給二人擺置好早餐，一邊絮叨，“我記得當時問王爺為什么，王爺說……”

        “好了。”戚司淮突然打算了阿恒的話，示意他別再繼續。

        “王爺說什么？”趙沐寧來了興趣，越是戚司淮不讓說的她越是要聽，“別管他，說了什么？”

        “王爺說得也不明不白的，我只記得有一句，‘她喜歡亮堂的地方’。”說完之后，阿恒的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朝著兩人行了一禮，便自覺離開了。

        趙沐寧的腦海突然點亮了一些回憶，那是她剛剛回看記憶時沒有顧及得上看的部分。

        這個膳廳，她以前來過的。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對這個膳廳的唯一評價：“哪有吃飯的地方四面都是墻的，好歹得有一面透光吧！”

        當時的她雖然是當時記憶中第一次到這里來，但還是十分囂張。

        “最好做成四面都透光的，你看你這滿院子的月季，正好一邊吃飯一邊看花，舒坦！”

        于是從那次起，戚司淮每回記起此事之后，最先采取的動作便是將那個封閉的膳廳照著趙沐寧的意愿修整一番。

        以前他喜歡在暗處待著，因為覺得有安全感，因為那樣不容易被打擾。但是既然她喜歡亮堂的地方，那就如她所愿。

        趙沐寧記起之后，兩只眼睛便定定看著戚司淮，好像他不給個說法她不依一般。

        戚司淮給趙沐寧剝了個水煮蛋，托著最下邊的蛋殼舉到趙沐寧面前：“不吃嗎？”

        見趙沐寧不動，戚司淮把雞蛋放下，又端過來一屜小籠包。打開蓋子，熱氣騰騰、噴香撲鼻，“不吃嗎？”

        趙沐寧咽了下口水，還是穩住了自己的心思。

        戚司淮又從旁邊端過來一碟煎地金黃油亮的煎餃，“三鮮餡兒的，不吃嗎？”

        趙沐寧實在沒了脾氣，知道自己這一頓早飯是非吃不可了。

        不過她餓是餓了，但確實沒有多大的胃口，只吃了幾口，就覺得飽了。

        戚司淮也不再勉強，只要保證趙沐寧別因為不吃早飯而餓壞了身體，就可以了。

        戚司淮和趙沐寧吃好之后，便喚阿恒來收拾桌子，他們則在院中隨意走著。

        “我知道你來歷不同尋常。”戚司淮沒再吊著趙沐寧，直接開門見山道。

        最開始，戚司淮以為關于趙沐寧的那些記憶都是夢里的東西。當時的戚司淮很是意外，他居然看上了別人家的小姐，還做一些不著邊的夢，說出去真是惹人笑話。

        到了后來，戚司淮發現自己在某一個階段，關于這個名叫趙沐寧的姑娘的記憶就會逐步消散，最后徹底忘掉。

        而自己之所以知道發生過這件事情，則是因為他在某個階段會一并再想起來。

        他像個沒有喝完孟婆湯的幽魂，轉世的時候還帶著上一世的記憶。

        而令他意識到趙沐寧也不太尋常的契機，則是因為那些在他記憶中發生過的事情，趙沐寧依然還會按部就班地進行一遍，只是每次的方式都不一樣。就好像她知道，在這個階段，采用之前用的那個辦法是行不通的。

        趙沐寧的口中時不時會有一些讓戚司淮聽不懂的話，好像她不屬于這個世界。這個想法出現在戚司淮的腦海中的那一瞬，他知道，自己大概抓住了些什么。

        戚司淮講述什么事情的時候，永遠是那一副平平淡淡的樣子，好像這無關緊要，好像他一個人走過來的那些時光并不難熬。

        “其實每次想起來的時候都不難受，反而會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欣喜。”戚司淮說著，“只是在隱約知道自己即將忘記的時候，會偷偷想，這會是最后一次嗎，希望這不是最后一次。”

        “到那時候就會遺憾，會后悔，會怪自己，沒能鼓起勇氣多做些什么。”戚司淮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在解析著自己的內心，直白地坦誠地說出他的故事，“所以這一次，我決定試一試。”

        “哪怕結果不如意。”平淡卻堅定。

        趙沐寧看著戚司淮，聽著聽著，眼淚就直接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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