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論兵
勝保離開魯省第二日,譚廷襄便給僧格林沁轉(zhuǎn)來臨縣十萬火急文書,稟報宋景詩“嘯聚五千匪眾,圍城三日,城中軍民奮力拒敵。
賊在城四周扎下營盤,似有必下之意。
目下城中疲兵不過千數(shù),民眾三萬,仰賴城堅地深勉力相拒,其勢不能持久。
懇請僧王速發(fā)大兵以救燃眉”云云。說得危急萬分。
僧格林沁看完,鼻尖上已是沁出細(xì)汗:歷來文報都說沙鎮(zhèn)僅有千余匪眾,哪來這“五千”人數(shù)?
勝保是個驕將一望可知,又派了三個只曉得“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混丘八來帶山東瘦弱營兵,自己又沒親自前往,勝負(fù)之?dāng)?shù)固然兇多吉少,這“失機誤國”四字罪名也實難承當(dāng)。
僧格林沁思量片刻,將原件密封了,立刻坐下來給慈禧寫奏章,詳述來魯省情形及與勝保交割兵權(quán)事宜過程,末了寫道:
“臣今夜即離省城前往聊城處置軍務(wù)。火急帶軍奔襲沙鎮(zhèn),搗敵后路,以‘圍魏救趙’之計,暫緩敵勢,徐圖殲滅。斷不以此區(qū)區(qū)一隅之地,烏合數(shù)千之匪再致太后念,無比愧惶匆匆急奏。”
“這三件用八百里加急發(fā)往軍機處。”僧格林沁寫完,擲筆舒了一口氣,把文書遞給戈什哈:“叫我們的人備馬,今夜就去聊城!”
話音剛落,外頭便報進來說:“金小樓拜見大人!”
僧格林沁看看天色已經(jīng)麻黑,此刻心急如火,哪里顧得上見他?擺手吩咐:“就說我累了,誰也不見!”
“喳!”
“回來!”
剎那間僧格林沁改變了主意,金小樓深來見,必有要是,叫進來問問也好。思量著道:“叫他進來吧。”又轉(zhuǎn)臉對捧著文書發(fā)愣的戈什哈道:“你站著干什么?匪徒遠(yuǎn)在千里之外,你就昏了頭?”
戈什哈忙道:“我是老兵了。您沒有最后發(fā)令,我不能動。”
僧格林沁這才擺手命他辦差,已見金小樓快步趨入。
“金小樓,嗯……”僧格林沁按捺著心中焦躁,緩緩邁著方步,直到金小樓行禮起身才道:“這么晚了,你找我何事?”
金小樓一雙精明的三角眼閃爍生光,一躬身道:“回僧王,奴才認(rèn)得勝保,曾經(jīng)在他底下做過事。”
僧格林沁知道他和恭親王那段尷尬的經(jīng)歷,說道:“這事我早聽說過,你剛剛沒有和他敘敘舊情么?”
金小樓道:“奴才只事一主,就是僧王您。此番而來,特請纓出戰(zhàn)。”
僧格林沁道:“你的勇氣倒是可佳,但此次敵人并非一般匪徒,他們和捻子還有勾結(jié),詭詐得很,我正在制定戰(zhàn)略計劃。你有什么看法”
金小樓道:“為防止匪徒逃竄河南河北,奴才建議分兵三路,我們在石佛鎮(zhèn)會兵,趁虛進襲沙鎮(zhèn)。宋景詩他們就是想到了僧王要調(diào)河北的兵,才放心大膽地攻打聊城。一來攻城易造聲勢,可以籌措軍餉,二來打下聊城,沙鎮(zhèn)就更有憑借,就是大兵壓境,西逃豫、冀也極便當(dāng)?shù)摹!?
僧格林沁心里忖度,這確是一步險棋,但也確實占了出其不意和兵貴神速兩條先機,思量著,問道:“據(jù)你所知,宋景詩到底有多少兵力?”
“五千人是斷然沒有的。”金小樓笑道,“地方官報匪案,這是常用的伎倆。敗了好交待,勝了好邀功。”他詞鋒一轉(zhuǎn),變得異常犀利,“但請王爺留意,當(dāng)?shù)匕傩诊柺芄俑倍荆司芄俪鰜韼痛蛱饺没鸫蚪俚氖拢鞘怯械摹K月晞菥痛罅恕!?
這是金小樓嚴(yán)州剿匪的心得,自然十分了解當(dāng)?shù)毓賳T的伎倆。
僧格林沁思量著,我有這幾千蒙古生力軍,奇兵突襲,確實可以一戰(zhàn)。
即使打不下沙鎮(zhèn),吳毓蘭所帶河北兵馬正好接應(yīng)過來。所以雖然險,幾乎是萬無一失。
“我幸虧把你留在身邊參贊軍務(wù)。我給你參議道名義,差使辦下來我專折奏明圣上!事不宜遲,我現(xiàn)在就去巡撫衙門要兵要餉。你寫信傳令,你即可領(lǐng)一千人馬到石佛鎮(zhèn),限三天之內(nèi)抵達(dá)待命!”
“是,奴才明白!”
僧格林沁不再說話,將劍佩在腰間,帶了幾個親兵飛身上馬,潑風(fēng)價一陣狂奔,在黑夜街衢中直趨巡撫衙門。
此時已到亥時時牌,十一月末天氣,夜深氣涼,又陰著天,巡撫衙門早已四門緊閉,昏黃的燈下,幾個戈什哈守夜無聊,坐在倒廈檐前撮花生米吃酒閑磕牙兒。
聽得馬蹄急響,忙都站起身來,驚愕張望間,幾個騎馬人已飛身下來。
門官張勇忙吆喝道:
“什么人?站住!”
“是我。”僧格林沁一手提馬鞭,一手按劍大踏步過來,昏燈下也看不清他臉色,只道,“我是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有急事要立刻見譚廷襄。”
張勇覷著眼看了半晌才認(rèn)出是僧格林沁,忙笑道:“卑職立刻去請。不過這會子我們中丞已是睡下。一層一層稟到后堂,得一陣子呢,王爺且坐,我們這就進去!”說著打個千兒,帶了兩個戈什哈,開了儀門進去。
僧格林沁滿心焦躁,來來回回兜著圈子,計算時辰。
見到譚廷襄,通知駐防旗營調(diào)兵,集結(jié)訓(xùn)話,就算立刻出發(fā),也到子末丑初時分,今夜還能趕多少路?
思量著,抬頭看見東墻柵里那面積滿灰塵的堂鼓,靈機一動,一把推開柵門。
進去,倒過鞭柄猛擂起來。沉悶“咚咚咚……”的響聲立時響徹四方!
譚廷襄下午和藩司會議給德州大營輸糧運草,優(yōu)恤軍屬一應(yīng)事宜,回衙打了一陣馬吊,剛剛摟著小姨太太“寶珠”睡下,事體沒完,便聽前頭堂鼓急雨般響起。
披衣趿鞋開門出來,見幾個丫頭仆人正手足無措地站在二門口向這邊張望。
譚廷襄善沒好氣地問道:“外頭這是怎么的了!濟南城進來響馬了么?”
說話間二門也被敲響。
外頭張勇喊道:“中丞爺,科爾沁的僧王要見中丞,有急事!”寶珠這時才穿好衣服,抱著袍靴出來,幾個家人就在檐下為譚廷襄換穿官服,忙得團團亂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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