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重修圓明園的提議
“姐姐圣明,訓誨得極是!”慈禧仍是一副和藹可親的喜相,娓娓說道:“妹妹我一個冤枉的人也不敢殺。有些官兒,你心疼他不肯殺,他就在下頭胡亂殺人,胡亂害民,成為國蠹。殺掉他,百姓安樂,也不輕易出盜案,反而是少殺了人。兒子已經叫惲世臨統籌賑災和軍務兩個差使,看還有哪些地方該賑濟的,既不心疼銀子也不心疼糧——看這場雨下的地方不會小了,民諺‘麥蓋三床被,頭枕饃饃睡’,明年豐收,朝廷仍舊輪流蠲免捐賦,百姓富,咱們天家還窮了么?”
一席話說得大家賓服,慈安慈安笑道:“說的是。去瞧皇帝吧,察哈喇氏和徐佳氏也陪你主子過去,給皇帝請安。叫他只管好生養病,別惦記我——我們再說一會子話就該散了。”慈禧一笑去了。
慈安一直等慈禧一行出去,因見索綽絡氏、那拉氏、他他拉氏還在張羅著預備紙牌,慈安便道:“留下你們幾個,為的是咱們姊妹們說幾句體己話,不為玩牌。都坐到炕上來,暖暖的,喝著茶說話。今兒這雨要是不住,就住我這里。姐妹兒時常不見,我也悶著呢!”
三個人聽了自然奉迎歡喜,一齊在炕下斂衽行禮。索綽絡氏位份最高,靠墻和慈安挨身坐了,那拉氏和他他拉氏只偏身騎坐在炕沿上,面向慈安,慈安笑道:“西太后日理萬機,自從先帝去后,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還要時常考查皇帝的學業,咱們都是好姊妹,不能為她分擔卻也不要惹她,咱們都奉她為尊就是了”三人才笑著盤膝坐了。
慈安慢聲細語問道:“那拉家妹子他他拉家妹子,記得你們是先帝爺駕崩那年遷出宮去的?西太后跟我說,暫且住暢春園,除了宅子窄狹些,一切供應如常。內務府不知道照應得怎么樣?”
那拉氏和他他拉氏對望一眼,按清制,皇帝駕崩,宮中只留慈安和慈禧,一切嬪妃媵御、答應、常在都須遷出宮去。
那拉氏父親犯罪雖不加黜,和他他拉氏一干無子的后妃都安置在暢春園西北極偏僻的角落里。
內務府的“照應”,其實只是按月發放月例,供應柴炭而已。
一應采買都是內務府太監經手,克扣的事是極平常的。
哪里能和索綽絡氏相比?
但這類事,憑怎的不能向慈安訴說,那拉氏咽了一口唾沫,說道:“內務府照應得還好。這都因托了姊姊的福庇……”
“你不用替他們遮掩。我也是后宮里熬出來的,有什么不知道?”慈安嘆道,“在這紫禁城里,一樣的嬪妃,在皇帝跟前處得紅不紅可不一樣,待遇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她頓了一下,“你們當我沒有吃過黑心廚子送的餿飯,沒用過見風就化的破絹絹么?西太后跟我說,要重修淀園,名字仍叫圓明園,已經叫內務府踏勘去了,到時候我搬過去,和你們住得近些兒,只怕就好些了。”
這三位太妃都在圓明園住過,想著慈安描畫的規模,都不禁心中暗自咋舌。
索綽絡氏先念一聲佛:“阿彌陀佛!那是方圓百里的地面兒呢,又得花多少銀子啊!”
“就比阿房宮小些兒吧。”慈安笑道,“我跟西太后說過,圓明園被毀是咱們大清的恥辱,你可不能學秦始皇造阿房宮!恭親王說外國那些小王爺小君主的別墅還大得不得了呢,我們天朝,要有比他們的大得多,要按東洋的、西洋的,他們那里最漂亮房舍、園林的樣子重新造到我們北京來,將來萬國冕旒朝北京,才能顯出天朝坐鎮撫狄夷的風范。并不單為孝敬太后頤養天年。這就是另一碼事,這是西太后的大志,我若再攔,就成了小家子氣了。可重修這個園子要花太多的銀子,還要分幾十年造成,幾個園子連成一片,其實是第一步兒,往后朝廷錢多,就修造快些,錢少就修慢些兒,也不為擾民。你們想想,咱們以前的圓明園,大園里頭套小園,洋房洋花園、江南園北京園、海子山林,圍射圃田,古今圖書……唉、都付之一炬。咱們曾經飽食悠游于其中,也算不枉到人世間走了一遭,她這一重修,恐怕又要耗費許多民脂民膏……”
她望著玻璃窗外的大雨,興奮得雙目晶瑩生光,呼吸也有點不勻稱,良久才收回了神,對幾個聽得發呆的太妃道:“我是老了,一說就跑了題兒。你兩個現今住在園子里,我聽到了一點閑話,想問問你們。”
“什么話?”那拉氏的思緒正追著那個古今絕無、天上人間僅有的大圓明園心馳神往,猛聽慈安換了話題,聽到“閑話”二字不禁一怔。
寡婦們最怕“閑活”,連他他拉氏也嚇了一跳。
那拉氏覺得自己有些失態,穩了穩神說道:“我和他他拉氏挨門隔墻,園子里除了太監就是女人,侍衛們都不能越過柿子林的……”
慈安見她如此之說,也就繞開話題去談別的了。
就這樣,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連湊趣兒帶勸慰,慈安己是轉悲為喜,不再去想什么圓明園的事兒了。
卻見養心殿太監頭兒李蓮英用黃袱面兒蓋著木條盤,上面蒙了油布,一步一蹭進了天井。
慈安知道他是要見皇帝,隔窗命人喚他進來,說道:“見你主子爺的么?他沒在這——你托的什么稀罕巴物兒,我瞧瞧!”
“太后吉祥!”
李蓮英兩眼笑得一條縫兒似的,把條盤放在炕上,就地打了個千兒起身,輕輕揭開油布,說道:“這是歐羅巴洲一個天主神父叫瑪德格林貢上來的,皇上已經過目了,說端進來給太后瞧瞧。太后喜歡的話,就留下來用。”
慈安看時,天鵝絨襯底兒上,擺著二十多個做工極精的玉飾,都呈環狀,十幾把犀牛角木梳,十幾個金十字架,晶瑩明亮躺在里邊,二十塊金殼懷表懸著銀鏈子放在盒邊。
慈安取出十把木梳,給三位太妃一人一把,其余的交宮人收了,又取了三塊懷表賞給太妃,想想,又給索綽絡氏加了一塊,叫她“送給你家大兒子,他在外頭匆事,離不了這個。”又打開另一個木盒子看了看,里邊裝著一塊黃中帶黑的生土,盯著眼看了半日:“這物件我不認得,作么子用的?”
“這叫鴉片,”李蓮英一旁笑道,“罌粟花兒煉出來的,要有個頭疼腦熱的,掐上指甲蓋一點點服下去,立刻就可奏效。只是不能用過了量。”
慈安點頭,命人割下一半留下。口中間“那環子做什么用?做耳環太大太重,做鍋子又太小,誰的手那么一點兒呢?”伸手又去揭那紙盒子,李蓮英忙替她打開紙盒,口中回道:“那是耳環,外國女人耳朵結實,不怕沉的……”打開盒子,里頭面兒上一張西洋畫,畫著一位坦胸女郎,身著長裙,韶顏稚齒十分秀麗,一雙碧藍的大眼帶笑地凝視著什么,最顯眼的是一頭金黃色的頭發,流金軟絲般從肩頭一直垂到腳面。
慈安端詳那畫兒,說道:“身條兒是不必說了,臉盤兒也耐看,怎么就節省得這樣?再敞一點,兩個大(奶)子不就都露出來了?倒是這頭頭發,是稀罕物兒。”
她伸手去盒中抓出物件一看,竟是個假發套兒,和畫兒上的顏色一樣,不禁“喲”地一聲,驚訝地叫道:“這假發你們瞧哎!軟綿綿光滑滑的,和真的一樣啊!”舉起端詳了一下,她突然童心大發,孩子氣地一笑,順手將假發套在他他拉氏頭上。
他他拉氏身著旗服,腳蹬花盆底兒,頭上套了這假發,金黃燦爛地披瀉下來,真是要多怪有多怪,要多稀罕有多稀罕,滿殿人瞧著都開心大笑,那拉氏索綽絡氏都是寡居多年的人,今兒和慈安一道敘家常,心里都覺舒適順暢。
那拉氏拍手兒笑道:“洋姑娘跑我們宮里了!可惜衣裳不對,年紀也不對。真的將來萬國冕旒朝天子,得見見外國太妃,我們一處陪太后耍子,那該多么有趣啊!”索綽絡氏笑道:“他他拉妹妹戴上這個滿好看呢!”
“還好看呢”他他拉氏笑得容光煥發,轉側身子自賞著,說道,“若到宮中走一遭,不叫侍衛們當妖精拿了才怪呢!”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慈安見還有一本畫冊,興致盎然地取過來,笑道:“這必是好的,看看!”三個太妃和幾個得臉的宮女也忙湊了過來。不料慈安一打開臉上就變了顏色。
原來這畫上畫著一個男人正在擲梭標,使著勁、努著力、眼望前方,卻是渾身上下一絲不掛,雙腿下那玩兒也吊兒郎當垂著……
眾女人霎時間都紅了臉。
慈安也覺不好意思。下死眼盯了那畫兒一眼又翻過去一頁,這一張畫的是個女人,斜倚在秋千兒上,也是寸縷不著,赤條條仰著身子,一頭黃發從肩頭一直垂到腿間,幫了她遮了丑。
“這些洋鬼子吃飽了撐的!”慈安呻道:“專撿沒意思的東西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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