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他在許都?!這旋渦他又摻和了!?
“華愛卿覺得,還有什么特權可以賞賜給丞相呢?”劉協在深思片刻之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但話語之中已經略有慍怒之感。
在他看來,華歆已不像方才那般讓他覺得忠誠,因為華中丞,似乎在以禮數咄咄逼人,若是不允的話,恐怕滿朝文武都會有怨言,他的話就是此意。
“應當加封爵位,再允許丞相在宮中可賜天子車駕,走司馬門入宮,以此有別于百官,彰顯其這些年為大漢立下的威德。”
大殿之上,陷入了長足的沉默,就連在稍外之處駐守的那些衛士,都側目而視,余光打量華歆背影,如此進言實在是太過驚駭,居然敢在朝堂之上這般和陛下說話。
而且,還是這等大逆不道的話……
上一個,使用天子車駕的,還是董賊,現在董賊的尸骨都已不知腐爛在何處去了,只怕是墳頭草都六尺多高了,華中丞當真是……忠于丞相也。
但是,殿上卻是出奇的安靜,劉協在走動了幾步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低頭沉思著,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相對靜止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抬起頭來,道:“華愛卿此言,是你心中所想,還是文武百官皆認為如此?”
華歆雙眸一凜,沉聲道:“回稟陛下,乃是微臣自己認為,但微臣覺得,恐怕滿朝文武,都這么認為,但自古以來,明君與能臣相處和諧,令朝堂蒸蒸日上,便是因為彼此付出,相互顧及,親如一家,方才會得朝堂安定。”
“你的意思是,要朕主動在滿朝文武面前,提出賞賜?”
劉協怒極反笑,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華歆,眼中甚至已經有了殺意,這種觸怒天子的進言,他萬萬沒想到是一位很少在自己面前表露心跡,也很少在朝堂之上說話進言。
朕才剛剛對他產生好感,卻沒想到是這么個結局,此人真是……
劉協深吸了一口氣,他現在不知道如何回應,但卻很急切的想知道其他人的看法,若是真的文武百官都是如此,那丞相豈不是也有董賊之心?
難道說,冀州賊首滅后,待他攻破鄴城,擊退了袁紹,就是朕的死期嗎?!
劉協的心中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恐懼,他感覺以曹操的威勢和功績,極有可能最后會跨出這一步,走在和袁紹、袁術、董卓等人相通的道路上。
而每當自己危急之時,就會想起一位在生死危難之中酒駕的英武青年。
白馬銀槍、黑袍飄揚,一騎可當千。
“伯常……”
劉協后悔不已,他當初聽信了讒言,將張韓貶謫到了關隘去駐守,現在想要將人調任回來,何其難也。
至少也需要個合理的理由才行。
“好,朕知道了,愛卿請回去吧,朕這幾日好好想想。”
“請陛下三思。”華歆抱了抱拳,面帶微笑的拱手而下,轉身離開了大殿。
但走了不久,就有人追了上來,靠近其身側,又加緊幾步和他同行,華歆轉頭看去,乃是楊修在側,正在對自己微笑,于是微微欠身道:“楊侍郎,今日你也來面圣了?”
“不是,”楊修搖了搖頭,道:“我自軍中回來,跟隨中郎將任職,管轄辦理南臨縣的錢財撥調之事,在等陛下傳話,方才聽見華中丞慷慨陳詞,實在是令在下心生敬佩,故此跟隨而行。”
“哦?”華歆對他一笑,淡定的道:“德祖這是在譏諷在下?”
“并非如此!”楊修面色整肅,背手道:“只是,不知這是丞相的意思,還是華中丞自己進言?”
“丞相并未說過,”華歆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那就不對了,”楊修的態度頓時強硬了許多,“丞相都未曾要以功績換取此特權,你就直接上朝堂逼迫陛下,豈不是害了丞相?華中丞是何居心?”
他說到最后,已經略有厲聲之感,不等華歆回答,他接著道:“我在三十日后,會督運糧草再去前線,此時若是告知丞相,必定讓他知曉此行之害處所在。”
華歆面色轉冷,有些寒意的笑道:“呵呵,不知楊侍郎看出了什么,這有何害處?”
“丞相以至德自居,效法的是當初的周文王,此乃是圣賢先師之一,而今華中丞所行之事,乃是陷丞相于不義。”
“有道理。”華歆點了點頭,但依舊不以為意,并沒有因此而害怕擔憂,就好像楊修的話并沒有讓他感覺嚴重似的。
“德祖跑來我身旁,便是為了告知我這些事嗎?”華歆轉頭笑道,仿佛有些高深莫測的看著他。
楊修搖了搖頭,不知道怎么回答,但還是問道:“為何選擇這個時候來進言此事呢?”
他不理解,如果說日后大勝,應該還是有機會再慢慢來說,那時候陛下或許還能好接受一些,畢竟也是大勝歸來,而且整個北方都已經完全回歸到了漢廷的治下。
華歆樂和和的搖了搖頭,“不是這么論的。”
“我現在說了,不光是為自己取功,同時他人也不必再來摻和。”
說完這話,華歆自然也就揚長而去了。
楊修還是不解,以他的聰明才智,都還是沒想明白其中的道理,這華歆,本身的名氣很大,但沒想到在這件事上,處理得竟是這般怪異。
好似很急取功似的。
若是勸進成了,他的這番功績的確能夠讓他在眾多官吏之中,躋身前列,深得丞相的賞識重用,但卻同樣也會被人所憎恨,特別是那些忠于漢室的老臣,他們肯定不會放過華歆,將他當做鷹犬一般來對待。
孰輕孰重,難道還分不清楚嗎?
他不理解,一直思索著便這般出了宮去,依舊還是在深思之中上了車駕,往南臨山去,他的父親正在南臨山隱居,所以楊修時常會在下任之后,去南臨山探望,也有很多話可以和父親來商議。
畢竟,那座莊園是張韓送的,很大。
里面比較靜謐,父子之間的談話,一般不會擔心被別人聽見,這是張韓留給他們父子的一點小心意吧,里面不光是幾座宅邸,還有一座莊園,一條河流橫穿其中,十分華美。
就像是在外的景觀似的,足以容納上千人。
不多時,楊修到了莊園,得下人引入其中,宿衛稟報之后,知曉他的父親正在后院澆花,楊修快速去請見,在一番寒暄之后,也說出了今日殿上之事。
楊彪身形愣住半晌,然后又恢復如常,笑道:“現在就已經開始了嗎?”
“父親說的是什么?勸進之路嗎?”
“嗯。”
“早就應當開始了,只是兒子想不明白為何華歆這般著急?”
“華歆目前還是孤臣。”楊彪的一句話,就點名了此事的關鍵所在,若是他已經投效了一方,那么由他來說自然會惹人非議,但是華歆目前是孤臣,代表了他不是曹操、曹昂、張韓等等一黨,不會有結黨營私之嫌。
而他本身又是士人身份,在南疆頗有名氣,如此進言,就好像是背叛了自己的立場也要來仗義執言一般,說出去還是有說法的。
趁著楊修愣神的時候,楊彪抬起頭來樂呵呵的道:“如果不是他的話,你覺得誰還能來說這話呢?華歆是御史,本來就是進言,監察百官之事,等同于校事府的前身,只是現在職責大多在校事府中,而御史只是得到校事府的消息,然后負責彈劾罷了。”
“難不成,你讓張韓去說這話嗎?”楊彪說完笑容忽然凝固了一下,凝重道:“嘖,如果是張韓去說的話,陛下說不定還真就欣然同意了,至少會后知后覺。”
“為什么?”
楊修覺得很離譜,現在可不是過家家,這是關乎國體的事情,如果陛下這都能直接答應張韓的話,他只能說這位天子恐怕是被張韓下了藥迷住了。
“不知道,”楊彪也不清楚,“陛下對君侯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和感激,恐怕是當初在生死之中救下他的緣故,那時陛下已經等死了,而且還恐懼于被南匈奴劫掠到塞外,過上折磨的日子。”
“南匈奴等外族對待我族子民,是何等的兇惡,若是俘獲了陛下,又怎么會讓他好過呢,真被劫了去,下場可想而知,非人也,恐怕連豬狗都不如,也是如此,君侯的出現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這個時候,恐怕陛下更是想見君侯才對。”
“只可惜,他不在許都。”
“他在。”
“啊?!”楊彪手里的水壺直接落在了地上,當啷一聲,他馬上蹲下去撿起來,然后一臉嫌棄的回頭看著兒子,道:“他怎么會回來?”
“為了南臨縣的一些政令,”楊修哭笑不得。
他將這幾日張韓忙碌之事告知了楊彪,而且南臨縣接下來的政令,同樣也與他們這些大儒息息相關,現在南臨山之中,住著不知多少儒生、官吏、家族之后,已是十分雄厚的文匯之地。
張韓打造這樣一座重地,其用心不難猜測,是為了自己日后能夠有依靠,也許也是為了自己的羽翼看起來較為豐厚,他總不能是單純的為了掙錢吧?
“這時候回來……”楊彪捻須思索,目光不定,沉思了許久之后,向楊修問道:“你知道他在何處嗎?”
“在中郎將府上住下了。”
楊修自然是知道的,他本來就是曹昂身邊的重臣,比張韓和曹昂的關系更近,兩人很多時候可是日夜形影不離的。
“那你去找他,讓他偷偷入宮見一面陛下。”楊彪的表情十分嚴肅,這件事對于他來說很重要,對于陛下來說或許也很重要,同樣,對于現在朝堂之上的漢臣來說,也是非常重要。
“父親的意思是,讓君侯去勸陛下?要勸什么呢?”楊修心亂如麻,不知道如何抉擇。
但是,楊彪接下來的話,就馬上讓楊修的思路清晰了起來。
“勸進。”
“勸進!”
這時候,他們世家的立場就很重要了,楊氏不同于別的家族,他們是當初取得楚霸王項羽尸首而受封的家族之一,能夠延綿至今,其實也是努力在世代經營這一份天恩。
這才在如今漢末,得到了儒林大族,乃至是僅次于袁氏的地位。
而現在華歆勸進,他們表態如果是在曹操這邊,則意味著這些年經營的所有,全部都付諸東流,他和父親楊彪,還要背上背主求榮的罪名,無言以對列祖列宗,又愧對漢室的恩情。
但若是當場反對,強烈反對,那可能要挨刀子,甚至,會逐漸連家族都沒了,那要所謂的臉面來又還有什么用?!
現在去找張韓,讓他進宮面見天子,暗中請他幫忙勸進,其實也是在幫丞相的忙,如此自家也不算是公然反對,而后在朝堂上時,再三緘其口,避讓不談便是。
現在所幸,父親已經是退居山林了,不在朝堂為太尉,要不然還得了了。
“兒這就去。”
楊修明白了道理之后,馬不停蹄的又來到中郎將府,迎面就碰到了曹昂。
這一日,曹昂都是愁眉苦臉的,楊修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心里有憂愁方才會如此。
“德祖,”曹昂有氣無力的打了個招呼。
楊修想了想,還是把在殿上的事情告知了曹昂。
“勸進嗎?”曹昂亦是頗為愕然,“我覺得還不到時候。”
他知道父親遲早會走這一步,但絕不是現在,父親不是這種急于求成的人,至少也是在數年之后,等冀州的勢力完全攻滅,袁氏再也不能掀起波瀾,方可考慮。
華歆現在進言,有點冒進了。
“他是為了不讓其他人進言,方才這般搶先逼迫陛下,看似將罪責都擔在了自己身上,可實際上……”
曹昂覺得十分不妥。
楊修又走了幾步,心思還是很復雜,支支吾吾的又叫住了曹昂,而后頗為正式的拱手行禮。
“德祖,你這是做什么?”曹昂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奇怪的看著他。
“我父親,命我來尋君侯,請他進宮,也去勸進。”
曹昂當場就苦笑了。
“我就知道……”
“知道何事?”楊修并不理解。
曹昂搖頭感慨道:“他這時候回來,又趕上這種事,無異于深陷旋渦之中,這宮千萬不能入,一旦進宮去,不管是秘密,還是公然,都會被人認為是特意為勸進而回來。”
“華子魚,難道說也是知曉了伯常回來的消息,所以才會忽然發難,進言陛下……他這是……”
什么心思?
想逼迫張韓到黨派來,日后方才好對付?!
“去見伯常再說吧……”
房屋之內,張韓正在躺著,看一本古老的書籍,記在了民間百姓對一些“暗巷”的向往和期盼,同時也是記錄了自管仲起,此業興起的意義所在。
聽完了楊修的話,張韓直接翻了個身,淡淡的道:“不去,我最近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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