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張韓一動,誰都不得安生
“是不該去,但是既然不去,伯常是否根本就不該回來?”
曹昂坐到張韓的床塌邊,面色凝重的說道。
聽完這話,張韓直接坐了起來,頗為驚訝無奈的看著他:“這么說,我已經被卷進來了是吧?”
“嗯。”
曹昂和楊修不約而同的點頭,足以說明兩人的看法都差不多。
張韓盤腿坐著,一只手撐住了側臉,無奈的喃喃自語:“老賈早就說過我不該回來,但是實不相瞞,是葉壺關的日子,我過不下去了,才回來的。”
“關內的庖廚手藝不好,煮出來的菜都有腥膻味,釀的酒也不成,太多雜質,也就是綠蟻。”
“我就和牢典想著,回來過幾天好日子,然后撈點好處再回去。”
這是真心話,張韓和典韋就是來享受的,說別的都是冠冕堂皇,哪怕是南臨縣的發展,都是順帶的。
找個理由勸自己回來享福罷了,特別是以后別人說道起來,還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是為了百姓為了繁榮。
因為很多時候你做事不騙自己一下,只怕是還不容易堅持下來。
楊修咋舌道:“君侯是不是,有些……囂張跋扈了。”
“有嗎?”張韓斜著眼睛看向他,卻沒有再說下去。
“我回來之前,還做了點安排呢,萬一運氣好立功了呢?能不能剛好抵消這次巧合。”
“什么安排?”曹昂和楊修眨了眨眼,登時忍不住追問起來。
……
“張韓不在葉壺關???”
鄴城,已經失去青州,回到魏郡駐守的袁譚得到了確切的消息,立即面色煞白。
袁熙已經在張韓的手里吃了大虧,他可不敢再掉以輕心。
此前,諸多先生在知曉了當初延津戰況的全貌戰況后,都對袁熙頗有微詞,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實際上是袁熙錯了。
只是事已至此,去怪罪袁熙并無益處,只能暗地里談論。
袁譚亦是聽到過不少風聲,他對此也是頗為慶幸,幸好他是此戰的后頭一環,沒有袁熙的戰略失策,也不會有自己的青州大敗。
所以他的罪過就少了很多,現在才能和三弟袁尚一起坐鎮魏郡,抵抗曹軍。
日后假如傳承大業,二弟肯定再也不會有機會染指,不過三弟一向深受父親的喜愛,或許待魏郡的危機解除之后,便會將功績按在他的頭上。
想到這里,率先得到消息的袁譚心思一動,反倒少了些許亂麻之感。
“這張韓賊子狡滑,他若是有異動,那我們跟隨而動也不好,若是不去管他,又顯得無能,不管是如何選擇,都很艱難。”
倒是不如,把這個消息全部交托給三弟,讓他來決斷,反正我本來就是得到命令輔佐,而不是主事。
我們兄弟中,唯一沒有犯過錯的,就是三弟尚,這次就該讓他來犯個錯。
袁譚想到這,心中頗為高興,而且越發的沾沾自喜,此計既可以在這個時候做出決議,來應對張韓的事。
同樣,也可以讓三弟左右為難,不好抉擇,兩全其美。
唯一不足便是,若此次仍然遭了算計,而恰巧三弟防范住。
或者是張韓根本沒來,而三弟不以為意,又能有豪士膽略之風。
總之,他不能選對,選對了就是白送的功績和聲勢。
“嘶……”
罷了,袁譚微微一笑,伸手捻住嘴角的胡須,已是頗有堅決之色。
那就看命便是,說不得就是一個機會,至于成與敗也都與之綁于一體,成則予他功績,敗則我力挽狂瀾,無論三弟說什么,我都與之相反即可。
……
“張韓不在葉壺關,此消息可是真的?!千真萬確嗎?”
袁熙年輕,胡須都才長了些許,身穿黑色儒袍,正在跟隨崔琰學習。
此時崔琰已經在外等候,留下兩兄弟自行商議這些軍政之事,待此后再召文武決議。
袁譚點了點頭,輕聲道:“此事我不好決議。”
他直截了當的告知了自己的觀點,“若是我所言,左右了三弟的思緒,導致被張韓攻伐略地,大戰有失,那么我的罪過也就太大了。”
“故此,還需要三弟多思,方可得結果。”
“此事之功績,為兄自然不會與三弟爭奪。”
袁尚低下頭去,仔細的思考許久,但心中卻很亂,不能馬上回答,也沒有一個頗為側重的選擇,信此消息,則需要防范張韓,攻略冀州乃是大功,張韓這么貪功的人,怎么會放棄呢?
試問,他都敢帶著黑袍騎區區三千精騎,入侵到我魏郡鄴城之側來,又怎么會放過這等功勞在手呢。
“這消息,是真的吧?”
“不好說,”袁譚又是直接了當的回答。
袁尚直接抬頭,眉頭微皺,頗為不解的看著自家兄長。
什么叫不好說?!
你連這個鍋都已經不敢背了嗎?
袁譚一臉苦澀,道:“真不好說,三弟,為兄乃是帶罪之身,不敢妄下論斷,父親臨行之前曾經說過,鄴城之事由你來做主,我與諸多賢才都是從旁輔佐,最終的決斷乃是你來下,你可知是為何?”
“為何?”袁尚別過臉去,斜著眼睛來看向他,這時候已經頗有不悅。
“自然是父親信任你。”
袁譚笑著道:“三弟,你現在已經是我們兄弟三人之中,唯一沒有犯過錯的了,如何不被父親信任?他唯有信你方可服眾,此事你若是能決斷好,保住了鄴城,那么待他歸來之后,自然會對你大加贊賞。”
“當真?”袁尚心思一動,覺得大兄說得好似有些道理,兩位兄長都有戰事折戟之過,正在被懲罰期間,二哥在幽州鎮守,以戴罪立功,而大哥則是在鄴城鎮守,亦是不敢再犯什么過錯。
父親走之前,將此局勢境界交托給我,期間與我深談一夜,說起了他年輕時候的事跡。
那時的父親,亦是未曾及冠,已經滿腹謀略,可以為人決議定論,勉勵我亦可更勝過他。
這時候,不正該是我來決斷的時機嗎?
若是能成,則可立足于諸多師長的心中,日后也有更多的人支持。
袁尚雖然還小,但是身邊輔佐的先生已經足夠多了,再者說了還有大哥在魏郡,他好歹也會幫著我。
“自然是真的,”袁譚微笑了起來,道:“現在回到此前那個問題,這消息是否是真的,我的確不知道。”
他收起笑容,面露難色,“當初,我們的暗探拼著身死,損失慘重送回來的消息,誰也沒想到是假的,張韓被打是真的,但是他做的苦肉計;而后來張韓被驅逐出北方戰場,命他回南陽鎮守也是真的,可是他去抗命不遵,依舊秘密進軍,還斬殺了文丑將軍。”
“此兩次經歷,都足以說明,消息傳來的真假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張韓會如何選擇。”
袁尚大為震撼。
他現在忽然間,感覺到心頭出現了巨大的陰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話你說起來輕巧,可我如何決斷?
全憑張韓的心情?!那這不就意味著,隨時可能會變化,萬一他是秘密進軍的過程中,忽然不想來了,又折返回去呢?!
黑袍騎難道一出現在邊境,就必須要立刻嚴加防范嗎?
哦不,是張韓只要一消失,就得馬上去斷定他會不會遵守命令,或者說他得到的命令是什么?!
這個人的存在,讓幾方人都很麻煩,因為掌握不了他的行蹤。
既然是這般情況了,你卻還是要來和我明說,我還怎么下判斷?!
“三弟若是自己想不明白,那不如去問問先生們,可著急文武來決斷此事。”
袁譚在前輕聲勸誡,無奈之下,也只好如此了。
袁尚不敢自己獨斷,只能選擇派人前去召集文武,待人都來了之后,聽聞此消息,大家都很奇異震驚,有的人在堂上甚至直接破口大罵。
罵張韓此賊不講道理,竟然又來這一出,但是大部分人還是堅信,他或許就藏在邊境某處,只要找到了缺口,馬上就會奇襲入境內,畢竟現在邊境防范得還是不錯的,已經很久沒有大敗的戰報傳來了。
黎陽雖然失守,但隨后的城池構筑了數道防線,讓曹操不能再繼續長驅直入,他只能分兵從延津渡河,交戰的戰場顯然已經拉寬了很多,并非是那么容易讓聚兵于一處。
現在,再加派兵力即可,哪怕是耗損糧草,也需要將這軍情拖過去。
“我意加駐兵馬,贈派援軍,防備各處要道,絕對不能讓黑袍騎有機可乘,哪怕是耗費人力,也必須搜尋到張韓所在。”袁尚篤定的說道,這番話讓堂上的文武全都陷入了靜謐之中,均在低頭思索如此派兵,會徒耗多少錢糧。
現在戰敗之后,損失慘重,最缺的就是錢糧,要是這么花,很可能會累及境內的各族或者是百姓。
假如這般大張旗鼓,增派援軍駐守,只為防范黑袍騎,但是最終無功而返的話,傷的不只是軍心,還有人心……甚至還莫名其妙的給黑袍騎增添了聲勢。
可放任不管,要是真的來了……那怎么辦!?
現在,冀州文武還真就是得了恐黑癥,他們在今年、去年的大戰里,已經被黑袍騎給攪怕了,這一直騎軍當真是蒼蠅一般的存在,不管他隨時可能失去理智,管了他又難以奏效。
“就這么辦!”袁尚看大家都是決議不下的神情,于是決定果斷一把。
相信若是父親在此,也絕對會設下天羅地網,等著黑袍騎撞進來,然后一雪前恥,又可以此功績,來振奮軍心,打擊曹軍的士氣!
……
“哦?!還有這回事?”南臨縣居住的楊彪聽完了張韓的解釋,直接笑出聲來,“君侯果然是頑童一般的謀士,這等狀況下,還不忘去戲弄北方諸文武。”
“主要是,一般人并無這等功效,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君侯了。”
別的謀臣弄這種消息,人家直接置之不理,多看一眼就算我輸,但若是這個人是張韓,那不行,得看,死盯著才行,他根本就不是人。
打仗不講道理的,什么時候穿越了高山峽谷,跑到你身后來捅上幾刀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如此說來,這要是能成功績的話,君侯的確可以免除一難,主要是可以拿來說事,”楊彪輕撫胡須,一臉的幸災樂禍。
他自從不當官職之后,和張韓相處輕松得很,因為他發現張韓的本性,其實很善良。
別看他殺人無數、計策無情、貪財好色、行事乖張,可是他真的是個好孩子,對老弱婦孺從來不會痛下殺手,甚至還會奉養他們,心里尊敬得很。
譬如自己,現在就是老弱。
“楊公,那若是沒立功,我該怎么辦?”張韓好奇的問道,他也不是怕,大不了家產警告唄。
“若是沒有立功,那南臨縣之謀,交出去就是了,”楊彪看著曹昂,眼神頗有暗示之意。
曹昂頓時心領神會,恍然大悟,道:“若是南臨縣之謀收效大好,令百姓及各業欣欣向榮,則我可向父親明言,乃是我秘密請伯常回來。”
“老朽不知,”楊彪的眼神忽然呆滯,仿佛失去了神采,喃喃道:“老朽什么都沒聽到,不知道幾位公子在說什么。”
“等會,你先別裝,”張韓直接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目光凝重的問道:“我還想知道一個問題,為何就這么巧,我回來就卷入了這個旋渦?”
“真就是時運不濟嗎?”
楊彪恢復了一下,又低頭深思了片刻,抬頭皺眉問道:“你在來之前,賈文和難道沒有進言勸告過?”
張韓撓了撓頭,歉然一笑:“說了,但是我沒聽,我罰他跑圈去了。”
楊彪:“……”
“這件事,并不是君侯你來得巧,而是……你就是這進言的最佳時機。”
楊彪一語道破了此事的真正本質。
如此進言,張韓必入旋渦之內,百口莫辯,將他扯下來,進言者從中就更好斡旋,可以說功績他能完全占據,但這口背后主使的大鍋,卻會被張韓莫名其妙的背上。
怪不得這華歆,這么急切的入宮進言,應當是知道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連忙趕去了。
張韓、曹昂、楊修三人在瞬間明朗,眼前的迷霧全數撥開,這一下就完全清楚了。
“害得是你啊,老楊公!”張韓直接拍了兩下,然后楊彪就躺下了,在床榻上捂著肩膀出不來聲,齜牙咧嘴,緩緩翻滾。
“這……我沒怎么用力啊?”
“痛……需,需古籍、家學之孤本,要么君侯贈幾句詩,或許老朽能好……”
楊修沒眼看,慢慢退出去了。
“你這這……”張韓無語的看著躺在榻上的楊彪,你也才六十出頭,怎么現在干起了這種碰瓷的營生?!
這不對吧?!這和歷史上描繪的那位,剛直不阿、幾經沉浮、不失清正的楊公是同一個人嗎!?
以后叫你楊大強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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