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雪中人頭
而在門外,李榮站在一顆冠如傘蓋的樹下等她。
等姜語岑走近,李榮頓了一下,才道:“其實鄭雨荷……死的很冤枉。”
姜語岑一頓,看向李榮。
李榮道:“本官身為荊州父母官,對各家各戶的一些事情,其實都有一定的了解。那鄭雨荷與梁申,其實沒有梁申口中那般恩愛。大概鄭雨荷也因為她嫡姐的死,心懷有愧,再加上后面梁申一個接著一個的往梁府里抬小妾,鄭雨荷對梁申怕早就死心了。”
姜語岑聞言,輕聲道:“真如此說,其實梁申也未必看得上蕭青城。年少的梁申,說不定只是因為可以參加一個反抗封建家長的活動,而感到興奮而已。就像大多數話本子里說的那樣,為愛反抗的才子佳人們最終總能終成眷屬。但如果梁申當時真的娶的是鄭紫薇,以后說不定依舊會安安分分過日子。”
“是啊。”李榮點頭:“即使梁申年少時真的對鄭雨荷有感情,但如今怕也只是蘭因絮果而已。”
“感情最怕蘭因絮果。”姜語岑垂下的眼眸忍不住微微顫抖:“如果最后無法擁有一個好結局,那我寧愿連開始也不要。”
……
與此同時,京城中,溫如故正執著筆,伏在桌案上寫寫畫畫。
在溫如故周邊,高高低低地疊放了許多已經處理好的公文,以及寫廢了開頭的信紙。
這些廢紙的開頭,都有一句差不多的話開頭:“姜姑娘,見字如面……”
但寫不了多少,溫如故又會直起腰,將全文瀏覽一遍,隨即頗為煩惱地將信紙揉成一團,再度扔向地板。
等顧七推門進來的時候,地上已經滿是廢紙團了。
顧七抿了抿嘴唇,拱手道:“主、主子,上邊有一道密旨,言明要讓屬下親手送到主子手里。”
溫如故放下筆,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拿來吧。”
一旦宮中有旨意傳來,那就代表那幾個養尊處優的皇子又開始不安分了,也代表溫如故又要啟程去給這幾個皇子收拾爛攤子了。
顧七小心翼翼地找到落腳的位置,盡力不踩到那些廢紙團,隨后將圣旨送到了溫如故的手里。
溫如故打開圣旨,將里面的內容細細瀏覽了一遍,方才還疲憊的神色忽然一滯,微微掙出一抹放松出來。
顧七疑惑著神色,不知道自家主子看見了什么,下一刻,他便看見溫如故從桌案后面繞出來,對顧七道:“顧七,備車,去荊州一趟。”
顧七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去荊州?找、找姜姑娘?”
溫如故搖搖頭,道:“自然是去辦公務。”
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記得多帶些吃食,我覺得姜姑娘常年待在京城,對荊州的食物怕是不太適應。”
顧七點點頭,結果轉身就對馬車夫道:“這回備一輛寬敞些的馬車,主子要去荊州看姜姑娘。”
但是溫如故出行的時機頗為不巧,暴雨傾盆,持續了半月的時間。從京城到荊州的路全被沖垮了,馬車和馬匹上不了路,只能等匠人過來進行維修。
這樣一等,又是半個月過去,溫如故趕路又要半個月。最終等溫如故趕到荊州時,荊州已經開始下第二場小雪了。
小雪至,迎新年。
家家戶戶都洋溢起了喜悅團結的氛圍,大人們趁著雪不大,趕緊出去置辦過年所需要的年貨。而小孩子們則嘻嘻鬧鬧,拿著雪球你追我趕,在雪地之中歡鬧。
有個穿著紅色棉襖的小男孩彎腰站在雪地里,哼哧哼哧推著手上的小雪球,直至雪球變大,成了一個圓滾滾的雪人腦袋。
有人叫小男孩道:“小果子!你在干啥呢?”
小果子道:“推個大雪人!”
那人又叫道:“你堆的那哪兒能叫作大雪人啊,你來看看這個雪人,這才氣派呢!”
小果子不服氣地看過去,果然在艷艷的雪天陽光下看見了一個碩大的雪人,雪人靜靜地矗立在光禿禿的樹枝下,兩只眼睛黑黑的,嘴巴上被人畫著鮮紅的痕跡。
小果子一看就喜歡的不得了,他歡呼地跑過去想擁抱雪人,結果身體剛剛撲在雪人身上,撲哧一聲,雪人塌了,一顆被凍的硬邦邦的頭顱,從雪人腦袋里咕嚕嚕地滾出來。
頭顱上那雙黑乎乎的大眼睛正呆呆的望著天空,嘴巴被人割裂了,露出了好大一條口子。
小果子呆住了。
等驚慌過度的百姓們前來報案的時候,姜語岑正在府衙內跟李榮商量,過年那天吃什么餡兒的餃子。
姜語岑正說到不如吃白菜豬肉餡兒,府衙外就響起了鳴冤鼓被咚咚敲響的聲音。
李榮笑嘆一句:“唉,小姜仵作你瞧瞧這鼓,可真是響的不是時候。”
姜語岑聳聳肩。
二人出了后院,來到公堂之上,姜語岑一眼就看見了那被蒙在白布里的尸體,是具端頭尸。
由于百姓們抬來的及時,那顆剛從雪人身上滾下來的頭顱,還沾著晶瑩的雪花。有的雪花已經融化的,將胡子、眉毛全部打濕,整顆頭看起來狼狽無比。
前來報案的百姓跪在堂下,嚇得連話都說不清了,結結巴巴道:“大、大人,這頭、這頭就在草民家門前堆著的雪人里,是草民的兒子發現的。”
李榮聞言,倒是有些驚奇:“你說什么?這頭是在雪人頭上被發現的?”
“是、是啊,大人。”那百姓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道:“豈止是頭啊,那個雪人的腦袋是死人頭,雪人身子是死人身子啊。就、就是不知道四肢哪兒去了。”
姜語岑皺眉,上前掀開了白布一角。
周圍人立即被嚇的撇過臉去,李榮也是面色訕訕,只有姜語岑依舊從容鎮定,目光從尸體的頭顱一直到腳踝看了一遍,發現果然如那百姓所說,整具尸體就像是被人用了五馬分尸的刑法,頭顱、雙手、雙腿,全都跟軀干分離開來了。
姜語岑蹲下來,細細地將其中一處斷肢處翻起來看,發現那斷口頗為平整,看起來不是被大力撕扯才導致斷肢的,而是有人用刀具切斷的。
更重要的是,尸體斷肢處的傷口,皮肉緊縮,應該是兇手在死者還活著的時候,硬生生砍斷了他的雙手、雙腿,最后又一刀砍下了頭顱。
“我估計,這是一場仇殺。”姜語岑站起身道。
不過姜語岑的視線落在死者的臉上,皺眉道:“不過你們有誰是認識死者的?”
聞言,堂下跪著的百姓們紛紛搖頭,都表示自己不認識。
姜語岑道:“大人,那就只能先將尸體陳尸在府衙內,等待死者的家屬前來認領尸首。另外府衙可以畫下死者的畫像,在這三鎮十八鄉都貼過一遍,以保我們能快速知道死者身份。”
李榮點頭,吩咐衙役們下去依照姜語岑的話做。
隨后,姜語岑便請人將尸體移入停尸房,她再做一次細致的驗尸。
這回的驗尸,不同于以往的案子。
比如許夫人案,是早就有記錄在案的死亡時間,另外還有蛆蟲可以幫忙確認;柳岸眠一案,死亡時間更是確鑿;梁夫人一案也不必說了。
但眼下這個案件,姜語岑只能從尸體出現在雪人堆里,大致推斷死者應該是在第一場雪之后死亡的。至于更具體的死亡時間,還需要從尸體上推測。
但是冬天不比夏天,有蛆蟲可以幫忙,相反,冬天的低溫還會延緩尸體的腐爛時間,給仵作們的判斷產生干擾。
所以,在古代仵作看來,冬天里死的人其實并不好驗尸。但在現代法醫看來,要驗出尸體的死亡時間卻很簡單。
現代法醫可以根據一天溫度的變化,計算出一個等差。然后再測量尸體□□處的溫度,將之與人的正常體溫相對比,計算出差值。最后用等差與差值相計算,就能得出最為準確的死亡時間。
于是姜語岑戴上口罩,掀開尸體白布,開始忙活起來。
另一邊,李榮張羅著眾衙役將畫有死者相貌的紙張,全部張貼出去,但是身邊的汪衙役拿著紙張半天沒動,視線直勾勾地盯著那畫像,半天之后才對李榮道:“大人,這個人屬下好像認識。”
李榮一頓:“你認識?那方才在堂上,你怎么不說話啊?”
汪衙役訕笑道:“屬下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死的那么慘,四肢都給人卸了,哪兒敢多看啊。這回也是看了姜仵作畫的畫像,這才覺得此人有些眼熟。”
這下雪天也實在是冷的慌,若是恰好有人認識死者,也省的差衙役們出去忙活。
因此,李榮捧著熱茶喝了一口,道:“那你詳細說說。”
汪衙役想了一想,認真道:“那這事說來可就話長了,還需要從大人您沒來上任之前說起。”
李榮在沒來上任之前,荊州的府衙大人是一位姓白的大人,名喚白廟。
照理說,這位白大人也是個聰明胚子,熟讀四書五經長大,對墨法文理十分精通,但就是不太摸得清刑獄之事,導致經常誤判、錯判,造出些冤假錯案。
可偏偏這個白廟又一心想當清官,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都嚴苛無比,拒絕任何形式的說情。
有一次白廟錯判了案情,那冤者家中有些門道,請了白廟的好友前來代為相勸。那可真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就想讓白廟知道自己是錯判了。
但是白廟一聽是涉及到了案件,當即就認為是冤者家屬對他好友施行了賄賂,當即與好友絕交不算,甚至還以此為罪名,對冤者罪加一等。最后搞的流刑變死刑,生生要了人家的性命。
所以說,白廟這種性格的官員,可以當當御史之類的文官,但當不得刑獄之類的父母官。
但是從賬面上看,白廟的政績確實是沒得說,因此白廟就在荊州一年一年的做官,直到李榮被調到荊州的前一年,白廟誤判了一件滔天的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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