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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 落子大世界


法租界,愛多亞路。

十字街頭,香車佳麗如過眼云煙,霓虹燈閃似霞光異彩。

黑皮鞋面兒上,倒映出“滬上大世界”的彩燈招牌,趙國硯和楊剌子并肩立在娛樂場門口,從身后看過去,仿佛兩道漆黑的剪影。

“啊,原來這他媽的就叫大世界啊!”

楊剌子照例感慨幾句,隨即便跟著趙國硯邁步走進娛樂場內。

穿過大堂里的十二面招牌哈哈鏡,兩人目的明確,直奔二樓歌舞廳而去。

舞池盡頭,西洋樂班正在演奏歡快的舞曲。

在侍應生的引領下,趙國硯尋了張小桌落座,點過兩杯洋酒過后,忽地開口問道:“你們這里,是不是有個叫崔瑩瑩的舞女?”

“有。”侍應生連忙俯下身子問,“先生是想叫她過來陪酒?”

趙國硯點了點頭,往對方手里塞了些小費,低聲吩咐道:“我有點急,你幫個忙,讓她先過來見我。”

“好好好,先生您稍等,我這就去叫她。”

侍應生接過賞錢,自是喜上眉梢,滿口應承,當下便轉過身,快步走向舞池角落里的那張坐滿舞女的聯排沙發。

趙國硯和楊剌子一邊小口呷酒,一邊兀自等待。

不多時,就見崔映貞身穿高領旗袍,頂著一頭摩登卷發,眼含秋水、笑靨如波地朝這邊款步而來。

“老板,你是想跳舞,還是聊天兒?”她走到桌邊,笑吟吟地問。

“坐。”趙國硯指了指身邊的椅子。

崔映貞便聽話坐下來,身上帶一股幽香,臉上掛兩抹假笑,嘴里有千百種職業性的寒暄客套。

諸如“先生是哪里人”、“平時做什么生意”、“喝什么酒”、“是不是第一次到滬上來玩兒……”

所有舞女都這么問,并不會讓人感覺奇怪,更不會令人心里生疑。

不過,凡此種種,趙國硯概不回答,只是默默地打量著對方,忽地開口問:“你叫崔映貞?”

“啊?”崔映貞花容一驚,頓感詫異。

“我還知道你有個大哥,叫崔晟斌。”趙國硯壓低了聲音,環顧四周問,“李在淳沒跟你說我要來么?”

聽到這兩個名字,崔映貞稍顯寬心,轉頭朝舞池里張望兩眼,方才輕聲問道:“你們是從奉天來的?”

“是。”

“那你們是江老板的朋友了?”

趙國硯當即糾正道:“江老板是我東家。”

崔映貞終于放下戒備,眼里流光一閃,忙問:“我哥怎么樣了,還有其他義烈團的人。”

趙國硯從懷里掏出一封信,悄聲叮囑道:“看完記得燒了。”

崔映貞慌忙接過信,眼下當然沒空細看,但見信封上的字跡,確是兄長無疑,于是連忙左顧右盼,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下心情,戰戰兢兢地將信收好。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先別急著謝咱們。”趙國硯抬手打斷道,“來點實在的,你曾經說過,如果咱們能接應、保護義烈團的人,你會好好報答江家的,這話你還記得吧?”

崔映貞重重地點了點頭:“讓我干什么都可以。”

“不用那么緊張,就幾件小事兒而已。”

趙國硯一邊說,一邊從口袋里翻出從老城廂公寓里帶來的兩張照片,放在桌面上說:“你幫我注意一下這兩個人,如果他們來大世界的話,你就想辦法穩住他們,然后及時通知我。”

崔映貞略感好奇,低頭看向照片,只一眼,便立刻指了指阿銘的面容。

“這個人我有印象,他跟幾個舞女的關系很好,但最近幾天好像沒來過。”

“那這個人呢?”趙國硯用手指點了點梅先生的臉。

崔映貞皺了皺眉,仔細端詳片刻,輕輕搖頭道:“看起來面生,我沒什么印象。”

“不要緊,你這兩天多留意留意就行了。”

“好……還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趙國硯先讓崔映貞把相片收好,接著又喚來侍應生,給她要了杯酒,這才接著吩咐道:
“我東家聽人說,大世界里有不少密室,專門供那些有錢的客人在里頭抽大煙兒、玩兒女人,這個消息靠譜么?”

“有,大部分在三樓,二樓也有幾間……其實也談不上密室,就是位置挺偏,游客止步,只有讓服務生領著才能進去。”

“你進去過沒?”趙國硯直截了當地問。

“啊,這個……我……”

崔映貞忽然面頰泛紅,言談也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雖是舞女出身,可她年歲尚淺,入行不久,臉皮兒薄,未曾忘卻羞恥,所以難免有點扭扭捏捏。

趙國硯見狀,連忙擺了擺手,解釋道:“你怎么選的,跟我無關,我不好奇,也不想評價,我只想確定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密室都在哪,平時都接待什么人。”

崔映貞仿佛逃脫了審判似的,終于松了口氣,當下便用指尖沾著酒水,在桌上刷刷點點,標了幾個記號。

趙國硯盡管看得認真,也記得清楚,但總歸是有點不放心,于是便抬手制止,呷了口酒,說:
“這樣吧,你回頭好好給我畫一份出來,另外再給我標幾個地方。”

“好,還要標什么?”崔映貞問。

趙國硯伸出手,隨意指了指歌舞廳內的天花板,說:“大世界里哪個房間有電話機,電閘在什么地方,什么樣的密室接待什么樣的人,總而言之,越詳細越好。”

崔映貞眼皮一跳,猛然預感到江家恐怕要鬧出天大的動靜,心里難免有些惶恐,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沒有半點推脫的意思。

見狀,趙國硯很滿意,但還不夠滿意。

他將玻璃杯里余下的殘酒一飲而盡,旋即輕輕拍了拍崔映貞的肩膀,說幾句關切的話,語氣卻頗有些意味深長。

“那就多謝你了。放心,你哥他們在奉天很安全,過得也相當不錯,但你也知道,小鬼子在關外的勢力很大,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先讓他們在奉天安頓安頓,等過段時間以后,你們兄妹就可以在滬上團聚了……”

……

……

于此同時,英租界虹口區。

晚風陣陣,十字路口,三友會酒樓不遠處的街巷里,似有兩道人影蠢蠢欲動。

少頃,兩人急匆匆地穿過馬路。

在橘色街燈的照應下,卻見這兩人都是二十郎當歲模樣,一個左臉有塊記,一個右臉長撮毛,都是斧頭幫派來踩盤子的耳目,分別叫作張巒和韓恕。
兩人橫穿街心,遠遠地繞著三友會酒樓兜了個圈兒,驚訝地發現,今晚“粵幫”派人過來看場的打手比平常多了不少。

正在詫異間,忽見遠處開過來一輛黑色賓士汽車,在一眾哥仔的前后簇擁下,緩緩停在酒樓門口。

車門拉開,程茂齡鉆出車廂,推了推金絲眼鏡的鼻架。

正要邁步走進酒樓時,賴春寶便黑著一張臉,急匆匆相迎而來。

“黑哥。”程茂齡笑呵呵地拱手抱拳。

賴春寶只點了下頭,悶聲囑咐道:“這幾天,坤叔這邊就辛苦你了。”

“小事情啦,坤叔是我們‘粵幫’的元老,我來幫忙照看場子,也是理所應當的嘛,黑哥盡管放心。”

“別大意了,斧頭幫最近一直在附近盯著呢!”

程茂齡故作嘆息,卻道:“唉,坤叔也是好心辦壞事,年紀大了,管管我們‘粵幫’的事就好了嘛,何必去管那些外人,等過了這段風頭,還是勸勸坤叔回家養老吧。”

這番話,賴春寶雖說不受聽,可平心而論,卻也挑不出什么問題。

倚老賣老,早晚都要出事。

“現在還講這些有咩用?”賴春寶擺了擺手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我以前都受過坤叔的照應,就當是盡份孝心嘍!”

程茂齡連連應聲點頭。

兩人平時就不太對付,眼下自然也就沒什么可談的,三言兩語過后,便互相匆匆拜別。

程茂齡命司機將小汽車停在路邊,自己則帶上幾個哥仔,上樓去見坤叔。

賴春寶坐著黃包車要走,臨行之際,卻始終有點不放心,于是便朝自家的弟兄吩咐道:“你們兩個留在附近,坤叔如果出了什么情況,隨時通知我。”

旋即,黃包車便趁著夜色,快速朝虹口區以西而去。

雙方交班,似乎也沒什么可疑之處。

只不過,三友會酒樓的這一番人事變動,被兩個斧頭幫會眾看在了眼里。

張巒和韓恕自然不敢駐足觀望,在酒樓街對面轉了個圈兒,便佯裝無事地順著外灘馬路,朝南邊走去。

“三友會酒樓里好像換人了。”張巒邊走邊說,“趕緊回去跟九爺通知一聲。”

韓恕卻搖了搖頭,說:“這人換的,還不如不換呢,你知道新來的那人是誰?是程茂齡!‘粵幫’現在就數他勢力最大,比他有錢的,不是老江湖;江湖資格比他老的,又沒他有錢。”

“管他有錢沒錢的,一斧頭劈下去,橫豎他也沒有兩條命!”

“話是這么說,可虹口區跟別的地方不一樣,這地方離法租界、華界太遠,真動起手,恐怕來不及跑。”

張巒不置可否,急著催促道:“這事兒用不著咱倆操心,聽九爺的吩咐就行了。”

說著,兩人便亦步亦趨地漸行漸遠。

……

……

翌日清晨,天色蒙蒙微亮。

趙國硯獨自趕回美租界德商洋行復命。

大伙兒一起吃了頓早飯,席間談起昨天夜里,江連橫吩咐過的幾件差事。

殺申世利的決定,當然出自江連橫的安排。

申世利是否無辜,是否只是為了賺錢而無意間泄露了江家的消息,江連橫根本無意深究。

他只知道,眼下行將開戰,若是留申世利那張大嘴整日在十六鋪碼頭胡言亂語,早晚要捅婁子,為保自家弟兄安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將其除掉。

不過,關于梅先生的真實身份,倒是令江連橫等人有些意外。

“敢情吃白相飯的就是老柴呀!”闖虎學到了新“知識”,連忙掏出記事本摘抄下來。

趙國硯著重糾正道:“吃白相飯的,未必是老柴;但滬上的老柴,絕大多數都是吃白相飯的。”

“那也就是說,是法捕房打探到的消息,再轉告給杜鏞和張小林了?”李正西自顧自地呢喃道,“可是,黃錦鏞一直都沒什么動靜啊?”

西風的困惑不無道理。

彼時的黃錦鏞,正在忙于應付法捕房警務總監的問責。

三金公司劫貨案以后,緊接著就是十六鋪碼頭叫歇,法租界大部分巡捕當時都在維持各個渡口的秩序,若要平息騷亂,注意力也理應聚集在斧頭幫身上,而不是江連橫這幾個飄零滬上之人。

畢竟,江連橫雖然負責出謀劃策,但負責執行的斧頭幫才是重中之重,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而且,按梅太太的說法,三金公司案發不久,老城廂公寓就已經引起了法捕房的注意。

這比眾人預想的更早。

“是我把誰給忘了?”

江連橫喃喃自語,左思右想,卻始終不得其解。

眾人靜默了片刻,李正西開口問:“那梅太太咋樣了?”

“沒動他。”趙國硯轉頭看向江連橫,請示道,“東家,我跟她談了筆交易,答應不會再追究她了,你看……”

兩人合力共事十幾年,又是生死之交,自然心照不宣,互有默契。

江連橫聽了,當下便會意地點了點頭:“國硯,不用說了,你辦事我放心,而且我也能大概猜到你談的什么交易。”

闖虎不明所以,夾在兩人當間,左右眨了眨眼,煞有介事地說:“能行么,靠譜么,我看那個女人歹毒得很,你可得三思而后行啊!”

“行了,行了!”江連橫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她不就說你個兒矮么,這點仇你還要記哪百輩子去?”

趙國硯拍了拍闖虎的肩膀,說:“放心,有人在老城廂盯著她,而且她也愿意跟咱做這筆交易。”

吃完了早飯,幾人各自休息。

一連三兩天,江連橫都神情嚴肅,似是冥思苦想,又似是在等什么消息。

待到第三天傍晚時分,德商雷馬克的保姆忽然敲響房門,言說樓下有電話打過來找江老板。

江連橫問詢下樓,接通了電話,三言兩語間便又快速掛斷,旋即回到二樓,沖趙國硯吩咐道:

“那個小白臉在大世界露頭了,你帶人去把他嘴撬開,問到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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