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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無仁義之戰(四)


因為恐慌,呼吸聲變得愈發急促且沉重。

    心跳加快,頭上的面罩來回鼓脹,令人感到胸悶氣短,伴隨著一陣陣缺氧,繼而頭暈目眩。

    黃麻皮動用渾身上下的所有感官,拼命汲取周遭的信息,用以判斷自己身在何處。

    離開新舞臺后,汽車奔馳了十幾分鐘,旋即停下來,他也隨之被拽出了車廂。

    外面的風很大,似乎已經到了縣郊的邊緣地帶。

    黃麻皮聽見汽車遠走,綁匪也跟著分成兩撥,而他自己則被安置在了一輛黃包車上,又快速行進了許久。

    最后,他來到了這里,被人按在了冰冷的椅子上,反綁了手腳。

    空氣里有股蒙塵的氣味兒,四周略顯潮濕且陰冷。

    有光,但不是很亮。

    綁匪在不遠處竊竊私語,盡管聲音很小,但卻顯得很空曠,隱約帶著點回聲,似乎是一間小型倉庫。

    令黃麻皮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沒被封口,這足以說明此地遠離城區。

    既然沒被封口,那就說明還有的談。

    黃麻皮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下情緒,醞釀了片刻,終于開腔問了幾句話。

    “兄弟們是哪個幫派的,是太湖的匪幫不啦?有話好商量,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不要傷了和氣。”

    綁匪仍在不遠處低聲交談,沒人理會他的問話。

    黃麻皮愣了半晌兒,又問:“那個……阿拉之前是不是有點誤會?儂報個號,想怎么解決都可以。人在江湖,互相方便。阿拉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大家以后還可以互相照應嘛……喂,儂、儂怎么不講話呀?”

    話音剛落,倉庫里忽地靜了下來。

    緊接著,就有一連串兒的腳步聲漸漸逼近。

    黃麻皮急忙死死地靠在椅背上,渾身僵直,戰戰兢兢地問:“兄弟,儂、儂是話事人不啦?”

    本以為談判總算開始了,不料來人走到面前,竟抬手就是一嘴巴,抽得黃麻皮頓時眼冒金星。

    只聽那綁匪厲聲叫罵道:“去你媽的,誰跟你是兄弟?老實把嘴閉上,再他媽叨逼叨,老子把你舌頭剌了!”

    來人操著一副北方口音,黃麻皮暗暗記在心里,同時側過身子,連忙哀聲求饒。

    “別動手,別動手,我曉得儂的規矩,儂要我干什么,我全都老實配合就是了!

    “規矩?什么規矩?”

    一把尖刀立時從身后抵住黃麻皮的咽喉,另有人冷笑著問:“來,你跟我說說,咱哥幾個有啥規矩?”

    黃麻皮不敢再吭聲,只顧哆里哆嗦地搖了搖頭。

    “老登,別害怕,這小子根本就沒殺過人,逗你玩兒吶!”面前那人笑了笑問,“誒,小付,你說你以前是干啥來的?”

    后頭那綁匪俯下身子,在黃麻皮耳邊輕聲回道:“干這行以前,我都是在村里騸豬的,手藝老好了!

    說著,他又慢悠悠地繞過扶手椅,用刀子點了點黃麻皮的小家雀。

    “老登,我聽說你無后啊,還要這玩意兒干啥,晃里晃蕩的,瞅著多鬧心吶,要不老弟幫你摘了吧?”

    看管“秧子房”的胡匪,最是心狠手辣,說得出口,就下得了手。

    聞聽此言,黃麻皮忍不住心頭一凜,連忙并起雙腿,顫聲求饒:“別別別,好漢,別玩笑呀,千萬別玩笑!”

    眾胡匪見他這副反應,立馬哄堂大笑起來。

    恰在此時,倉庫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有人過來通稟消息,眾胡匪竊竊私語了片刻,方才那陣戲謔的氛圍也隨之變得蕩然無存。

    黃麻皮正要側耳細聽,頭上的面罩卻被綁匪突然摘了下去,嚇得他急忙緊閉雙眼,大聲叫喚:“沒看見,沒看見,我什么都沒看見!”

    “別他媽吵吵,大老爺們兒,我他媽還怕你瞅?”

    幾個綁匪抬起手,立馬又給了黃麻皮一嘴巴。

    話雖如此,可眾人還是改用一條三指寬的黑布,罩住了他的眼睛,并在后腦系了個死扣兒。

    未幾,忽聽見倉庫的房門一陣開闔。

    緊接著,便有清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朝這邊緩步走來。

    “咯嗒,咯嗒……”

    是皮鞋的動靜,步伐不疾不徐。

    腳步聲所過之處,周圍的綁匪紛紛低聲招呼了一句“東家”。

    便在這一聲聲“東家”的簇擁下,黃麻皮頓覺倉庫里的光線暗了許多,一道更黑、更濃的人影來到面前。

    這一次,來的必定是這伙綁匪的話事人了。

    黃麻皮正要開口,不遠處突然傳來“哐啷”一聲巨響。

    他應聲顫了兩下,細聽過后,原來是有胡匪另外搬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前斜對面。

    來人緩緩坐了下來,旋即伸出胳膊,重重地拍在黃麻皮的肩膀上,嚇得他立時縮了下腦袋。

    “黃探長。”

    “有!”

    “幸會了!

    “幸會幸會,儂、儂是哪位好漢吶?”

    “這事兒重要么?”來人笑著問。

    黃麻皮連忙搖了搖頭,想了想,又改為點了點頭,問:“呃……不曉得兄弟把我綁過來,啊不,是兄弟把我叫過來,有什么吩咐?想來也許是碰見了什么難處,要是想求財,儂盡管開個價好了!

    “求財?你這條命值多少錢,說出來我聽聽!

    眾綁匪立時哄堂大笑。

    黃麻皮不由得應聲呆住,只覺得心里一陣陣發毛。

    不求財,那就是尋仇,連談都沒的談了。

    黃麻皮頓時嗝嘍一聲,差點兒沒當場背過氣去,渾身上下更是抖如篩糠,噤若寒蟬。

    “好漢……阿拉之間沒什么仇啊,準是這里頭有什么誤會,我平時太忙,不曉得哪里得罪了幾位,儂現在講出來,我來想辦法解決,不,是儂來開條件,我絕對配合……儂看在我年過半百的份上,務必高抬貴手啊……”

    話還未說完,來人就在黃麻皮的后脖頸上狠捏了一把,示意他痛快閉嘴。

    靜默了片刻。

    旋即,面前這位被綁匪稱為“東家”的人,忽地用手戳了戳黃麻皮的鎖骨,開口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黃探長——你是個要面子的人。”

    “我、我也要命!

    “嘶——命也要,面子也要,是不是有點兒貪了?”

    “那我要命,不要面子了,真不要面子了。”

    “不行!”綁匪話事人嚴詞回絕道,“黃探長,你得要面子,而且我也給你面子,你得先有了面子,才有命。”    
    黃麻皮很清楚匪幫的路數。

    胡匪綁票,總是會故意說些云山霧罩的話,讓人摸不準他們的真實意圖。

    有些是為了套話,通過旁敲側擊的方式,問清肉票的家境虛實;有些是為了探明肉票的身世背景,以免碰見扎手的釘子;還有些看似不著邊際的瘋話,純粹就是為了攻破肉票的心理防線。

    可是,對黃麻皮而言,這類猜測都不適用。

    他在十里洋場已經足夠聞名,既然綁了他,就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底細。

    而且,來人這番話,顯然是意有所指,只怪他一時間慌了神,沒能反應過來。

    思忖了半晌兒,黃麻皮終究是苦著一張臉,求助道:“好漢……儂、儂到底是什么意思,儂直接講好不啦?”

    綁匪話事人嘆了口氣,卻說:“黃探長,你剛才有句話說對了,我仔細調查過,咱倆之間,確實沒多大仇。”

    “是么,那太好了,我早就講過嘛,就算是有仇,那也是誤會。”

    “但現在咱倆有仇了!

    “沒仇,絕對沒仇!大家都是道上的兄弟,不打不相識嘛!”

    綁匪話事人笑了笑,又說:“好,那就算咱倆之間沒仇,但你手底下那幫老柴,他們可有點兒不像話,整天跟群蒼蠅似的,老在哥幾個頭頂上嗡嗡亂叫,你說,煩不煩?”

    黃麻皮哪敢說個“不”字兒,當下便連忙點頭道:“煩,他們那幫小赤佬,都是狗仗人勢的東西,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教訓他們,給各位好漢賠禮道歉。”

    “這就想走了?”

    “沒有沒有,我、我全都聽儂的安排!

    見他這副神情,眾人不禁訕笑兩聲。

    黃麻皮沒法子,便也只好跟著搖頭苦笑。

    忽然,那綁匪話事人又問:“黃探長,說老實話,這是第幾次被人綁了?”

    黃麻皮聞言,不由得猛然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忙問:“兄弟,儂、儂該不會是盧公子的人吧?那場誤會,阿拉之間不是已經解決了么?”

    “怎么解決的?”

    “是——”

    話到嘴邊,黃麻皮卻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看樣子并不想提起那段丟人的往事。

    然而,那話事人卻專門往他傷口上撒鹽,呵呵笑道:“要不我來幫你回憶回憶吧?你之前被盧公子綁架,是杜鏞親自去找督軍求情,讓出了三金公司的股份,才把你撈了出來,對吧?”

    黃麻皮點點頭,不愿搭腔。

    “一個堂堂的法租界華人探長、十里洋場的龍頭瓢把子、滬上大亨,讓督軍公子給綁了,自己沒轍,反倒是讓手下的小弟給救了——”

    說著,綁匪頭目忽然拍了拍黃麻皮的小臂,問:“黃探長,這事兒是不是不太光彩?”

    黃麻皮垂下腦袋,悶不吭聲。

    “嘖,別不說話呀!”

    綁匪話事人又問:“黃探長,你說說,這種事兒要是再來一回,以后道上的兄弟會怎么想?”

    “這……這……”

    “杜鏞和張小林在滬上一呼百應,連巡捕房的老柴都不敢招惹,我現在真是越來越糊涂了,這十里洋場到底還姓不姓黃了?”

    “這……這……”

    “上次你被盧公子綁架,張小林本來沒想救你,黃探長的耳目遍布各地,這事兒你應該知道吧?”

    黃麻皮支支吾吾,半晌兒說不出話來。

    滬上“三大亨”之間微妙的關系,原本是青幫內部秘而不宣的事情,如今卻被面前這股綁匪捅了個底兒掉。

    黃麻皮的臉上有點兒掛不住了。

    后生可畏,偏偏張、杜二人又是結拜兄弟。

    一個在老家就有勢力,不算黃家門生;一個看似淡然隨和,實則狼子野心。

    老頭子空懸在二人之上,已經漸漸有了危機意識,自家媳婦兒又當起了甩手掌柜,而他本人再過四年以后,也將在法捕房退休,到那時候,自己的聲望必定有所衰減。

    權勢這東西,一旦落在手中,就如心頭肉般難以割舍。

    黃麻皮點了點頭,違心地說:“兄弟,我看出來了,儂把我叫過來,不是求財,也不是尋仇,是幫我來了!

    “把你這瞎話拿去糊弄鬼吧!”

    綁匪一點兒面子也沒給,直接了當地說:“你要面子,我成全你,但你也得成全咱們!

    “那是那是,兄弟有什么吩咐,儂盡管開口!秉S麻皮忙問。

    “吩咐談不上,就是想借你這張嘴,發幾個命令,幫咱們抓幾個人,放幾個人,再順便給咱騰個地方!

    “好好好,儂想抓誰就抓誰!

    正說得好好的,不料綁匪突然站起身子,從懷里掏出一把馬牌擼子,“咔嚓”一聲上膛,不由分說地抵在了黃麻皮的太陽穴上。

    “誒,好漢,好漢,我又哪里講錯了,儂別沖動好不啦?”

    “老登,從現在開始,我說的每一句話,你最好都牢牢記住。”綁匪話事人的聲音低沉,“待會兒要是說錯了半句話,立馬腦袋開瓢兒,懂不?”

    “懂懂懂!”黃麻皮連忙點頭。

    旋即,綁匪話事人便十分耐心地提出了種種要求,語氣格外耐心,言辭也有條不紊。

    盞茶的功夫,萬事安排妥當。

    綁匪竟然還破例給了黃麻皮一支煙,一杯酒,抽過喝過以后,等他稍稍平復了心情,電話機也隨之被搬了出來。

    話事人右手持槍,用槍口頂住黃麻皮的下頜;左手拿起電話,聚在黃麻皮的耳邊,自己也緊貼著聽筒。

    說錯半句話,腦袋立馬搬家。

    電話響了三兩聲,終于被人接通。

    “喂,這里是黃公館。”

    “呃……儂是二青不啦?”

    電話那頭立時吵了起來,急忙問道:“師父,儂沒事吧?那群綁匪在儂身邊嗎?”

    黃麻皮深呼吸,咽了口唾沫,隨即仿佛發狠似的,沖著話筒厲聲罵道:“冊吶,儂他娘的放什么屁,誰被人綁架了,老子現在正跟朋友喝酒吶!”

    “什、什么?”

    “儂他娘的聾了是不是?”

    黃麻皮試圖用憤怒掩蓋自己顫抖的聲音,接著說:“我剛剛接到線人的消息,今朝夜頭,粵幫那群小赤佬準備在法租界搞事情,通知所有包探,馬上去愛多亞路各個路口,嚴抓狠打!”

    “不是……師父,儂在哪里啊?”

    “媽的,廢話真多,儂還曉得我是儂師父吶,知道就馬上照我講的去做,再有半句廢話,老子明朝就把儂丟到黃浦江里去喂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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