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姬予
屋里人拉開門,與秦簡音面面相覷。
“是您啊。”秦簡音驚喜道。
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姬老先生,真是太好了,本來還怕會出什么事,這下起碼有個算是比較熟悉的人,可以安心休息了。
“噫,怎么是你。”
姬老頭一臉嫌棄的樣子,不過只嘀咕了幾句,最后還是叫他進屋。
秦簡音郁悶道:“老先生您是不是討厭我,怎么一看見我就這個表情呀。”
老頭瞥了他一眼,道:“你眸正神清,老夫倒不會討厭你。不過老夫好不容易有了地方住,不想再打地鋪,這合理吧?”
屋里就一張小床,睡下他們倆估計夠嗆。
秦簡音道:“……我打地鋪就好了,又不會跟您搶床睡。”
他更不開心了,自己看著像是不尊老愛幼的人嗎?
“你看著身體就不好,萬一凍出啥毛病,老夫好意思么?”老頭嘟囔,“我姬予一向宅心仁厚妙手仁心,怎么會苛待病人呢?唉!”
秦簡音訝然:“您是姬神醫?晚輩聽說過您。”
姬予嘿了一聲,“小娃子竟知道老夫,不錯不錯,有眼光。”
他悠然閉眼,捻了捻胡須,十分自得的樣子。
雖然看著有些自負,但秦簡音也沒有在意。
老人家不過傲了點,但是心腸挺好,還給自己治過病。
從前秦簡音聽衛二說起過,開州姬世吾,柏州韓從幼。
姬予、韓細,昌國的兩大名醫。韓細出身柏州,而姬予成名于大昌北部的開州。
韓大夫精通岐黃之術,好義診,尤擅瘍科,瘍科即由外傷引起的各種疾病;而姬大夫針藥雙絕,以善治各種疑難雜癥揚名。
由于姬是鄰國北周的國姓,因此還有人猜測姬予是流落在外的北周皇室中人,當然這就是無稽之談了,其真實性已不可考。
這回碰巧遇到了,秦簡音也不免好奇這個問題,于是問了一句。
姬予一臉冷漠:“呸,不是。”
鬼知道這個問題多少人問過,縱使姬予脾氣有點暴躁,這么多年過來也都麻木了。
姬予道:“小娃子,既然你知道了老夫的身份,也該互通姓名,你叫什么?”
先前不過一面之交,沒想著會再相見,而今既然有緣遇到,索性不如問清姓名。
都這樣說了,秦簡音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便道:“晚輩姓秦名簡音,今年一十七歲,不是小娃子了。”
“老夫今年都六十七了,在我面前,你不就是個小娃子么。”
姬予捋了一下胡子,低頭尋思:“我怎么越看你越覺得眼熟……算了,想不起來。”
只不過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放棄了。
多思多慮,不易長壽。作為一個大夫,姬予對這方面還是相當在意的。
除了一包針和那個“替天行道”的破爛玩意兒,姬予什么也沒帶。他成名后就開始游歷昌國,大約也有二三十年,此次是改道去柏州看望老友韓細。
柏州位于江南地區,山清水秀,很適合休養生息,就是山丘太多,出行不方便。
秦簡音本來就計劃到江南一帶游歷,不過也沒想好具體要去哪個州,便打算暫與姬前輩同行。
兩人說了不少話,聊的投機,姬予一時興起,拍著床道:“賢侄,來!你睡床吧,休息不好,相貌可是容易變難看的。”
秦簡音:“……”
他倆拉扯了半天,最后達成一致,一個睡床頭,一個睡床尾,湊合湊合擠了一晚。
翌日,秦簡音站在昨日到過的山溪旁邊,與姬予相顧無言。
他現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或許姬前輩在行醫治病上無可挑剔,但其他方面可不一定啊,比如認路。
得虧姬前輩聽完他昨天的遭遇,還信誓旦旦地說什么自己多年走南闖北,認路一流,保管順順當當帶他出山,所以自己這么輕易就信了他的話,難不成半夜里被灌了迷魂湯?
結果還不是迷了路。
姬予道:“哎呀來都來了,釣個魚再走唄,老夫特別會釣魚。”
秦簡音一想也是,左右他走累了,在這休息一會兒也行,等有力氣了再趕路吧。
于是他和姬前輩一道,盤腿坐在山溪邊,釣起了魚。
約莫正午時分,昨天那個老嫗又挎著一籃子野菜走過。
老嫗一看見秦簡音就樂了:“伢仔,又是你哦。”
秦簡音猜測她大概在和自己打招呼,站起來,有些無奈地笑:“哈哈,大娘,是我。您又來洗菜啊。”
也不知大娘聽不聽得懂。
看他們在釣魚,老嫗好心地說:“這水里沒有魚的!你們要釣魚,往南走啊,順著水走,下山去,就有魚啦!”
姬予握著竹竿的手一抖。秦簡音聽不懂,他可聽得懂。
大娘又說了一串方言,秦簡音也不知什么意思,只好微笑著,胡亂沖她點頭。
等老嫗走了,姬予一把薅下系在竹竿上的細線,繃著臉道:“走,下山。”
也沒等秦簡音,走得還挺快。
看姬前輩這個動作,再加上好心的大娘比劃半天的手勢,秦簡音也大概明白了什么,忍著笑意,提起包袱追上去。
…………
山林之間,一老一少安靜地坐在湖岸邊。
釣魚。
沒錯,姬予在晚輩面前一天之內丟了兩次人,大概咽不下這口氣,終于走出那個鬼地方后,又開始攛掇秦簡音釣魚。
而且這回姬予還借口說自己累了,叫秦簡音親自動手。
這里景色宜人,樹上鳥鳴悠揚婉轉,林間還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大約是兔子一類的小型野獸。
深碧色的湖水蕩起淺淺的漣漪,由銀針彎曲而成的魚鉤上掛著一小塊餅,被繩拴著,在水下輕輕搖擺,隱約可見。
秦簡音握著姬予用破幌子拆出來的竹竿和布條做成的釣竿,半天一動不動,手和腳都麻了。
和剛才清可見底的山溪相比,這片湖泊里的魚算很多了,時不時就能看見魚們歡快游動的身影。
他盯著游魚銀白色的肚子,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他忙著趕路,半天粒米未進,不覺有些餓了。
其實他在銀甲軍時還是很挑食的,一開始是身體不好,脾胃也比較嬌氣,后來身體漸漸好些了,但也養了些挑剔的習慣。
從前周誠為了讓他好好吃飯還頗費了一番心思,或哄或勸,軟硬兼施。
可挑食又能怎么辦?別管是誰,走這么遠的路,再餓幾頓,保準吃嘛嘛香。
姬老頭左手一張餅子,右手一顆果子,悠然自得地坐在樹底下瞎指揮。
明明是他自己說的釣魚,結果沒一盞茶的工夫就喊累喊餓,把釣竿塞給了秦簡音,還順走了秦簡音最后兩張餅子。
秦簡音又一次拉起空空如也的釣竿后,吃飽喝足的姬予連連嘆息,說自己就沒見過他這么笨的,一上午連半條魚都釣不上來,一邊嘆氣,一邊叫他收好釣竿繼續趕路。
秦簡音饑腸轆轆,連話也沒力氣說,揉著肚子,心想,若是您老人家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在一旁袖手旁觀指手畫腳,也沒有又啃果子又吃大餅的,興許我就信了。
辛苦大半天,結果什么也沒有吃到,秦簡音真的無比慶幸現在是秋季,山上結了不少野果,暫且還可以果腹。
看姬老先生吃得挺歡,應該沒什么毒。
小路邊的樹上結著紅彤彤的果子,看上去很誘人的樣子。姬予隨手折下來一串遞給他,“嘗嘗這個。”
“前輩您先吃吧。”出于禮節,秦簡音習慣性地推讓。
姬予道:“不,我讓你替我試試有沒有毒。”
秦簡音:“……”
他知道姬老先生是在開玩笑,身為大名鼎鼎的神醫,怎么可能認不出這些野果?
可話雖如此,秦簡音還是有點害怕,著實擔心自己跟著這個難以捉摸的老先生,萬一不小心得罪了他,哪天莫名其妙暴斃了也沒人知道。
見他遲疑,姬予反倒哈哈笑起來,“小娃子還怪謹慎的,就是不經嚇,這果子是給你補身體的。老夫還能害你不成?快吃吧!”
上回把脈,姬予也看出來秦簡音身體不大好,而且應當一直在調養,只是底子弱,要想好全不是一日之功。
作為大夫的本能,姬予習慣性地就想給他瞧瞧,或許不能根治,但至少能幫他補益氣血。
索性現在閑著也是閑著,姬予干脆席地而坐,就著路邊的大石頭給他重新把脈,還問他素日的身體狀況、此前在用的藥方名單等等。
秦簡音乖乖坐著,一邊回答問題,一邊吃果子。
這果子甜絲絲的,口感綿軟,生津止渴,還可飽腹,他想,等會兒一定要多帶一點走。
姬予把完脈,沉吟道:“你應當是早產引起的弱癥吧?先前給你開藥方的那個大夫還算不錯,做事很妥帖。”
秦簡音身體不好,究其根源,是由于早產引起的弱癥,先天不足,因而表現出氣血兩虧、體寒陽虛的癥狀。
也幸好衛二醫術高明,又熟悉他的身體狀況,對癥下藥,他才一直好好的。
姬予說:“……還是要繼續養身子。你這種情況,一直溫補著還好,但有先天原因在,病灶容易潛伏,真得了什么病,醫治起來也比較麻煩。老夫以前遇到過好幾例,都是不注意身體,后來回天乏術,一命嗚呼。”
秦簡音弱弱道:“……您的語氣,好平淡哦。”
該說姬前輩不愧是神醫么,見多識廣鐵石心腸,說出這么可怕的話的語氣,就和說今晚我吃了兩張餅一樣平淡。
姬予輕蔑一笑,擺著胸脯保證:“有老夫在,難道你還擔心自己活不長嗎?盡管放心好了!”
秦簡音:“……謝謝。”
他好害怕,為什么姬前輩看起來一點都不穩重啊,也太不讓人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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