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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醉酒


周誠看著猶在擦眼睛的秦簡音,喉結(jié)微動,緩緩道:“你的酒量不行,以后還是別喝了,看我的。”

        說著端起碗,將剩下的大半碗酒一飲而盡。

        大概因為被心上人碰過,他覺得這酒怎么嘗都是甜的。

        秦簡音放下手帕,敷衍地夸贊道:“哇,這么多酒一口就沒了,大將軍真是好魄力!”

        對面武將席上唰地站起一個人,也端了個酒碗過來,邊走邊說:“小秦相公既然喝了大將軍的酒,那也給咱錢某一個面子?”

        眾人紛紛看去,原來是錢繆將軍。

        錢繆不過是被幾個官員起哄,腦袋一熱,就斟了杯酒過來敬人,也不仔細(xì)想想,平日在朝上,他和秦簡音壓根沒說過幾句話。

        在他起身走后,段風(fēng)無迷茫地問身邊的趙蕈:“錢繆是什么意思?他和簡音很熟嗎?而且他應(yīng)當(dāng)知道大將軍跟簡音以前就認(rèn)識吧?”

        趙蕈也一時語塞,道:“啊這,應(yīng)該吧!

        不管之前朝中秦簡音和周誠不睦的流言怎么傳,現(xiàn)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今日兩人相處得十分和諧,錢繆這愣頭青跑過去敬酒,也不分時間跟場合。

        沒等秦簡音開口,周誠先一步站起身,將他擋在身后。

        只是被周誠兩眼一掃,錢繆端酒的手就不穩(wěn)了,仿佛澆了一盆冷水在頭上。

        周誠冷聲道:“他不會喝酒,別勉強他,回你座位去。”

        簡音不過喝了一口酒就嗆成那樣,怪可憐見的,早知還不如讓他喝雞湯。

        “無妨,咳,你一邊兒去。”

        秦簡音臉紅紅的,將周誠扒拉開,對錢繆粲然一笑,“錢將軍不介意我以茶代酒吧?”

        “不、不介意!卞X繆看看周誠沉下來的臉,下意識回答。

        秦簡音道:“好,那我敬錢將軍一杯。”

        說著便端起裝著雞湯的盞子站起身,與錢繆碰了下碗,而后微微笑著,豪邁地說:“干!”

        錢繆被周誠刀一般的目光扎著,半刻也不敢遲疑,迅速將一碗酒喝盡了,行個禮,立馬轉(zhuǎn)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大將軍自己起的頭,卻不許別人敬酒,就算錢繆再遲鈍也看出來了,這倆人的關(guān)系絕對不差,根本就不像傳言中那樣僵硬。

        經(jīng)他這一出,其他趁亂起哄的武將們也看出周誠的意思,紛紛歇了刁難秦簡音的想法。

        錢繆想著自己剛剛敬酒的愚蠢舉動,只覺臊得慌,而后干咳一聲,跟段風(fēng)無討論起了新式戰(zhàn)船。

        皇帝看場面還算穩(wěn)定,大約不會出什么事,于是先一步離開,留諸位大臣自行娛樂。

        周謹(jǐn)終于看不下去兩人的互動了,也收拾收拾準(zhǔn)備跑路。

        看秦簡音貌似神志不大清醒的樣子,他臨走前還叮囑了周誠幾句,叫他把人照顧好。

        有大哥親自發(fā)話,周誠光明正大地搬來椅子,挨著秦簡音身邊坐下,還順手叫人撤掉司馬空拿過的那個杯子,換上了一套新的茶具。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喝酒吃菜賞曲觀舞,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安原半天沒出聲,這會兒可算看足了戲,摸摸鼻子,興高采烈地參與進一群作宴飲詩的大臣當(dāng)中。

        大家各玩各的,最后只剩下周誠一眨不眨地盯著秦簡音看,連桌上的菜都顧不得吃。

        秦簡音察覺到周誠的目光,也瞇起眼睛看過去,瞅了半天,表情十分迷茫。

        忽然他有了反應(yīng)。

        他眼神一亮,挽起袖子,在自己的盞子和周誠的碗里各自舀了一勺雞湯,站起身,猛地一拍周誠的肩膀,大聲道:“嘿嘿!二哥!我們干!”

        而后將裝著雞湯的玉盞抓起來,舉得特別高,手都晃了幾下,居然也沒把湯弄灑。

        周誠震驚,心想:簡音這酒量也太差了吧?就喝了一口,結(jié)果成那鳥樣了?

        看來以后一定不能讓他喝酒。

        誰知沒有和秦簡音碰杯,秦簡音似乎還不太高興。

        只見他皺著眉頭將杯盞朝桌上一放,叉著腰,腦袋仰了起來。

        他氣悶道:“你這姓周的呆瓜!陛下講話你嘮嗑,丞相敬酒你不喝,哼,虧你還是我二哥……唔唔唔!”

        后邊沒有了,因為周誠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否則還不知他會不會說出更多驚世駭俗的話來。

        好在被強制閉嘴以后,他也就安分下來,眨巴著眼睛,那雙淺棕色的眸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捧著玉盞乖巧地坐著,一動不動,看起來很是無辜。

        見狀,周誠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慢慢松開了手,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他就知道,簡音還是乖的。

        誰知一眨眼的工夫,秦簡音又騰地站起來,摟著他的脖子晃啊晃,還將杯盞舉到他臉上,興奮道:“哈哈!干了它!”

        啪嗒一聲,眾人循聲看去,原是高關(guān)良的杯子碎了。

        高關(guān)良扯出個僵硬的笑:“哈哈,沒事,大家吃菜,無甚要緊。”

        他心里清楚,素日在明光堂朝夕相處,小秦相公待人接物一向進退有度,很少有失態(tài)的時候。

        因此,忽然看見對方喝醉了沖周誠撒酒瘋,他內(nèi)心屬實有點不敢相信。

        之前周誠往明光堂跑,他有幸還見到幾次,知道二人私交甚篤,自然對那些說兩人關(guān)系不睦的流言一笑了之。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被秦簡音這樣對待,周誠竟然一點都不生氣。

        夭壽!什么時候見周大將軍的脾氣這么好了?

        周誠自是關(guān)注到了周圍的動靜。

        雖然他很樂意秦簡音黏著自己,但再這樣鬧下去也不成。

        若不控制一下場面,等秦簡音酒醒了,回想起今晚的事,可能會因為太過羞憤而不想見他,那可大大的不妙。

        于是他心情復(fù)雜地端起那個喝過酒又盛了雞湯的酒碗,與秦簡音碰了一下,一口氣喝盡。

        秦簡音見他喝掉雞湯,終于露出滿意的神色,將自己那半盞湯也喝了,歪頭靠著他安安靜靜吃飯,總算沒再鬧騰。

        周誠哄了秦簡音一會兒,等人終于老實了,便環(huán)視四周,對身旁幾個偷摸看過來的大臣冷冷一笑,恐嚇道:“你們看見、聽見什么了?”

        幸好秦簡音方才只是非要跟他干杯,除了摟他的脖子壓著他嚷嚷,暫時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否則還真不好辦。

        幾個大臣面面相覷,都不由自主地一哆嗦,迭聲應(yīng)答:“我們在談天,什么也不知道!

        “很好!彼渣c一點頭,收起可怖的神色,轉(zhuǎn)臉溫聲對戳盤子的秦簡音說:“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先休息會兒?”

        剛剛他威脅人時余光一瞥,看到秦簡音貌似與面前碟子里的菜斗爭半天了。

        此時的秦簡音大約過了酒勁,看起來舉止還算正常,安靜地坐著。

        秦簡音嘆了口氣,將筷子擱下,一手支著腦袋,沮喪道:“好像有點兒暈,嗓子也疼得厲害,都怪你那勞什子酒,騙子。”

        “好,怪我怪我,我是騙子,下回不給你喝了。”周誠聽他埋怨的語氣,反而笑了起來,也不辯駁是他自己一開始說要喝酒的。

        周誠道:“你坐著就行,要吃什么,我給你夾。”

        “我要那個。”秦簡音也不客氣,下巴一抬,示意周誠自己要吃馬蹄糕。

        “嗯。”周誠應(yīng)聲,給他夾了一塊過來。

        還好皇帝與周謹(jǐn)先走一步,不然看見小秦相公醉酒后懶洋洋指使人的姿態(tài),以及周大將軍細(xì)心照料人的樣子,可能會受到驚嚇。

        直到戌時,這一場宮宴還在持續(xù)著。

        皇帝不在場,大家都放松得多。

        文臣那邊一派和諧,當(dāng)場吟詩作詞的,喝醉了在桌上寫字畫畫的,看歌舞的,其樂融融;而武將們要比文官喧鬧得多,喝酒劃拳,三五成群地說笑。

        不過,無論哪邊的官員,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秦簡音與周誠那桌。

        這兩人是最安靜的,也是最奇怪的。

        他們放著空位不坐,偏要擠在一張案幾前。

        只見周誠單手端一碗酒,小口小口地品著,另一只手虛虛圈著懷里的人。

        秦簡音倚在周誠肩膀上睡著。

        他蜷縮起來,身上披著周誠的披風(fēng),手里還攥著對方的衣領(lǐng),呼吸均勻,一看就睡得很熟。

        ——因為喝了酒,他困意上來,睡著不過是一瞬的事。

        上一刻他還在半闔著眼睛嚼東西,下一刻頭越垂越低,而后啪嘰一下趴倒在那兒了,連身邊的周誠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周誠擔(dān)心他趴著睡不舒服,于是將他扶起來靠著自己肩膀。

        秦簡音正暈乎著,也沒怎么掙扎,頭一歪就睡著了。

        趁殿上一幫子人喝得爛醉,周誠打算先把人回去。

        殿里雖然還算暖和,但是秦簡音身體弱,又喝了酒,在這兒睡久了難受,保不齊會生病。

        擔(dān)心待會出門凍著秦簡音,周誠脫下外袍給他披好,還把披風(fēng)在他身上裹了又裹,而后將人打橫抱起。

        安原無意間看見兩人離開,想跟過去看看,于是連忙與大臣們告辭,說自己要先走一步。

        夜深了,殿外的風(fēng)格外寒冷。

        爆竹聲中,安原揚聲問道:“周子實,你要把懷疏帶去哪?”

        周誠斂眸看著秦簡音的睡顏,良久,嘆了口氣,“簡音今日喝多了,有點迷糊,我還是送他回家吧!

        “喲,還挺正人君子!

        安原撇撇嘴,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周誠的肩膀,背著手哼著曲朝另一方向去了。

        周誠無奈地笑笑,抱著秦簡音,佇立在燈火通明的大殿前。

        他掂了掂分量,覺得秦簡音并不重,即便裹了好幾層衣裳和斗篷,自己依舊能感覺出他纖瘦的身形。

        宮人要送行,他拒絕了,獨自大踏步朝宮門走去。

        秦簡音向來是從北門進宮,這一點他知道,因此早早吩咐了隨從,叫他們將小周府的馬車也停去北門。

        本來他只是打算宴會結(jié)束后跟秦簡音一起走,卻不想陰差陽錯,對方意外喝醉了,所以兩人現(xiàn)在正好能同乘一車回家。

        他將秦簡音安置在馬車?yán)铮约阂矟M心愉悅地坐下。

        挑開簾子向外一看,防風(fēng)站在馬車旁邊,正用譴責(zé)的目光盯著他。

        周誠心情正好,一勾唇角,道:“又想去本王府上喝茶了?”

        他敲敲窗沿,衛(wèi)一不知從哪個黑咕隆咚的角落里鉆出來,抱劍在懷,對著防風(fēng)咧嘴一笑。

        “……王爺要帶我們公子去哪?”防風(fēng)問。

        無人看見的角度,周誠悄悄揉了一下懷里秦簡音的臉,道:“本王親自送他回去!

        防風(fēng)不敢攔,也攔不住周誠,只能一臉戒備地跟隨在后,見小周府的馬車真的是往秦府方向去,心下稍安。

        馬車平緩地行駛著,秦簡音也很安穩(wěn)地睡著。

        因為喝多了酒的緣故,他面帶緋色,嘴唇也是紅潤潤的,多了幾分生氣,甚是好看。

        周誠將他輕輕攬在懷里,盯著他的嘴唇看,一刻也移不開目光。

        離得這樣近,秦簡音身上散發(fā)出一點點清淡淺遠(yuǎn)的香氣,縈繞在周誠鼻尖。

        周誠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或許是酒香,又或者是在殿中待了太久,染上了一點熏香,總之聞著像是惑人心智的迷藥。

        于是他漸漸縮緊了手臂,禁不住慢慢俯下身,將頭埋在秦簡音的脖頸間蹭了幾下,深吸了一口氣。

        許是蹭得太用力,秦簡音臉頰和脖頸間的肌膚都紅了,在燈燭的照耀下,泛著瑩瑩的光。

        周誠又戀戀不舍地蹭了蹭懷中人的側(cè)臉,良久后才將人放開,若無其事地調(diào)整好自己的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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