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抓周
故人重逢,自有許多話要說。
原先在青石縣共事的幾人見著秦簡音都很高興,但又礙于周誠在場,個個臉上掛著拘謹的笑,連談天的聲音都壓低了幾分。
周誠獨自坐在一邊喝酒,好像與世隔絕。
他看看跟其他人聊得投機的秦簡音,又將目光投向楚陽,將自己孤單的原因全部歸結到楚陽身上,不滿的眼神仿佛能將對方的后背戳出幾個洞來。
但是等秦簡音扭頭與他說話時,他又迅速收回視線,變得眉開眼笑,表情很是無辜。
秦簡音道:“二哥你少喝點酒,衛二告訴過我,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那天從大周府回來以后,周誠受著傷還喝酒吃肉,將衛二的話全當做耳邊風。
衛二發現自己說破天主子也不聽,反而秦簡音的話更有用,便學著衛一跟他告狀,希望他能管一管周誠。
周誠挑了挑眉,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喝酒多是件美事,一醉解千愁,快活似神仙,你不懂。”
見周誠冥頑不靈,他微微一笑,悠悠道:“好呀,那你只管喝,多喝點。等哪天你醉死了,我正好可以再找一個年輕的。”
“……你敢。”周誠憋屈地放下酒杯,想去捏秦簡音的臉,但礙于許多人在,只好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泄憤一般。
“你猜我敢不敢?不愿意的話,那你可得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爭取活得久一點。”
秦簡音拿走周誠的酒杯,給他夾了點菜,而后抬眸看去,臉上滿是盈盈笑意。
他低聲對周誠說:“我也會照顧好自己。你說過,咱們要過一輩子呢。”
周誠聽見這句話,一瞬間,呼吸都亂了幾分。
眾人酒足飯飽,坐在席上閑話。
楚陽沒告訴別人周誠在這的消息,其他桌的人光聽說小秦相公來了,有心找秦簡音搭訕,奈何周誠的眼神實在兇惡,跟要吃人似的,紛紛鎩羽而歸。
齊書有意活躍氣氛,便對楚陽說:“今日是令郎的周歲宴,怎的還不將他抱出來,也好給大伙看看。”
楚陽道:“正要讓拙荊帶恙奴出來,待會兒還得抓周不是?”
恙奴是他兒子的小名,因為總是生病,他夫人袁氏就起了這個名字,說賤名好養活,楚陽也由著她。
提到小孩兒,大家才又漸漸聊起來。
陸生笑著拍拍崔玨的肩膀,對秦簡音道:“如今只有懷疏你和小崔還沒成親了。上回小崔在宴席上碰見個心儀的姑娘,奈何人家是個潑辣的,與他沒說幾句話,轉臉就啐道:‘呆頭鵝!’——小崔丟了好大的人!”
崔玨慢慢漲紅了臉,分辯道:“你休要胡說!她那是玩笑話,分明當面還夸我老實來著。”
眾人捧腹大笑,秦簡音將胳膊搭在周誠肩上,也忍不住低頭笑了幾聲。
周誠幽怨道:“有那么好笑嗎,說你沒成親呢,你開心個啥。”
秦簡音一抬頭,對上周誠故作委屈的臉,笑著搡了他一把,“小崔是呆頭鵝,你就是只大蟲,又兇又要強,難不成我跟他們說我要娶你?那不嚇壞人。”
說完,帶著笑意轉頭去看小娃娃了。
周誠盯著秦簡音的后腦勺,心里直犯嘀咕。
他是大蟲,那簡音就是只貓兒,又嬌又軟又挑食。
而且誰娶誰還不一定呢。
他就這么琢磨了半晌,漸漸露出個自己都沒察覺的笑。
袁氏去布置抓周的場地了,孩子就給楚陽抱著。恙奴穿得厚實,圓滾滾肉乎乎,睜著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看人。
秦簡音取出長命鎖掛在恙奴脖子上,那小孩兒便盯著他看,兩手揮舞了幾下,呋呋呋地吹氣,很是可愛。
楚陽打趣他:“恙奴還不太會說話,許是在叫你叔叔。”
崔玨也揣著手探頭探腦地看,說:“他這模樣,是不是要懷疏抱啊。”
于是幾個人便攛掇他抱孩子,楚陽哈哈大笑,還真的把恙奴塞到了他手里。
他抱著孩子一動也不敢動,胳膊都僵了。
沒過一會兒,恙奴在他懷里癟著嘴哭起來。
“完了,他一哭就得好久,我也不會哄。”楚陽尷尬道。
滿座大老爺們竟沒一個會帶孩子的,見恙奴只是哭,怎么也哄不好,都圍過來看,面面相覷。
“他是被嚇著了嗎?”
“是餓了嗎?”
“不會尿了吧?”
楚陽疑惑地說:“剛喂過啊,不然我還是叫下人把他帶去,給拙荊抱著吧。”
秦簡音被圍在一群人中間,抱著恙奴手足無措,連力氣都不知怎么使。
見狀,周誠擠開人,朝他一伸手:“給我吧。”
“你會哄孩子么?”
秦簡音不僅沒松手,反倒躲了一下,狐疑地看了周誠一眼。
天天舞刀弄槍的一個人,抱他這個成年人都沒輕沒重的,回回把他悶得透不過氣,怎么可能會帶孩子啊,別再把恙奴勒壞了。
周誠一昂頭,傲然道:“別忘了,你一兩歲的時候都是我帶的嘞,有段時間你可比他鬧騰多了,只肯要我抱,我一撒手就哭。”
其他人:“哦!”
秦簡音:“……哦。”
他將恙奴小心地遞給周誠,趁人不注意,偷偷踩了周誠一腳。
周誠怎么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黑歷史,他不要面子的么!
被周誠哄了一會兒后,恙奴果真不哭了,攥著胸口的長命鎖咯咯笑起來。
周誠自覺任務圓滿完成,便將孩子重新塞回了楚陽手里。
楚陽:“嗯……多謝武安王。”
說實在的,他挺好奇懷疏小時候非要大將軍抱的八卦,但是不敢問。
沒過多久,袁氏過來抱走了孩子,說可以準備抓周了。
眾人隨楚陽移步到花廳去,只見地面上鋪了一塊巨大的紅布,上面有許多小物件。
粗略一瞧,零零碎碎總有幾十種,一一擺在紅布上。
袁氏將恙奴也放到紅布上,教他自己去拿。
秦簡音從前沒見過小孩抓周,有些好奇,要湊上前看,周誠便在他身邊暗暗護著,免得誰不小心擠倒了他。
恙奴看見周圍許多人,有些膽怯,先呆呆地在紅布上坐了一會兒,而后慢慢爬起來,四處摸摸瞧瞧,卻什么都沒拿。
周誠看著看著,想起秦簡音抓周的事了。
彼時他也在,還記得秦簡音正是最鬧騰的時候,只會說幾個字,被秦叔母放在地上就開始哭,一邊哭一邊委委屈屈地喊哥哥,什么也不拿,非伸手要他抱。
見小奶團子哭得可憐,他的心都化了,根本沒管什么規矩,徑直上前把秦簡音抱了起來。
當時秦叔父還開玩笑,說或許阿頌將來會跟他一樣習武呢。
他正出神,忽然大家喧鬧起來,有起哄的,有拍巴掌大笑的。
周誠定睛一瞧,那小孩不知何時從紅布上爬了過來,緊緊抱著秦簡音的腿。
秦簡音笑著將孩子抱了起來,道:“小恙奴,方才你不要我抱,怎么這會兒自己過來了呢?”
恙奴拍了拍手,仍只是呋呋呋地吹氣。
“他倒會選。”周誠悵然道,“說不定日后會跟你一樣,中狀元呢。”
…………
翌日,秦簡音有意去博遠書院看看。
周誠破天荒沒跟著,說要自己隨便逛逛,秦簡音自然應允。
不過說實在的,忽然沒有周誠在身邊,他還覺得有點空蕩蕩的。
如今李墨在博遠書院里學習,有時也幫著夫子們授課。
目前書院的人手還算充足,除了李墨之外,另有霍逸以及幾個秀才舉子,教導一眾童生是足夠了。
雖然李墨很忙,但知道他過來了,硬是擠出來半天時間陪他參觀書院。
秦簡音走了一圈,問:“怎么沒見到霍夫子?”
李墨道:“霍老跟著考察隊去了徑州,最近一段時間都不在。不過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您來了,肯定很高興。”
“嗯……我聽向南兄說,你準備今年參加州試?”他問。
“是。”李墨點頭。
今年盧云已經十八歲,按盧夫人的意思,既然訂了婚,就想兩個孩子盡早成親,而盧賢更希望等李墨中榜之后再提此事,所以李墨打算早些科考,不讓盧云久等。
不過李墨也有自己的擔憂:“袞州學風不濃,學生學問又淺薄,只怕結果不盡人意。”
李墨說這話不是沒有憑據的。
目前昌國北方的文化教育水平整體要高于南方,北方文人才子不少,回回春闈,總是有更多的北方學生中榜,江南一帶許久都沒有出過狀元。
就連從袞州考出去,中了狀元被袞州人引以為傲的秦簡音,實際上也是郜京本地人。
江南雖好,但昌國的經濟和政治中心都在北方,因此江南的總體發展也長期不如北方,近幾年邊關安定了才好一點,但是仍舊與北方有差距。
這是件無奈的事,因此李墨才會有那種擔憂。
然而秦簡音看得比李墨遠些,寬慰道:“無妨,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也不用擔心袞州,任何事總要一步一步改變。”
江南各個方面的條件都很優渥,待新政落實了,自會漸漸發展起來,眼下的困境不過是暫時的。
不多時,州衙來人找秦簡音,說武安王正在那里。
秦簡音有些納悶:周誠跟楚陽他們又不熟,去州衙干什么?
可是看傳消息來的衙役一副著急的模樣,他也只好先和李墨辭別。
州衙大院里,崔玨等人都在楚陽書房的窗戶邊遠遠站著,一臉憂色地往里看,連他進來的動靜都沒聽見。
他更加疑惑了,悄悄湊過去問:“發生什么事了?武安王人呢?”
“懷疏你可算回來了!”
眾人回頭看見他,如蒙大赦,七嘴八舌地低聲講述前因后果。
原來在他去書院的時候,周誠自己溜達到了這邊。
因為今日初十,正好趕上休沐,大家都不在,因此也沒人注意到周誠來了,只有留守州衙的衙役接待著,又派人去找楚陽。
后來楚陽回到州衙,周誠就說要跟他下棋。
可是從開始下棋到現在都個把時辰了,倆人還在里面坐著沒出來。
“不會在下五子棋吧?誰輸了往臉上貼小紙條?”秦簡音郁悶地問。
還別說,周誠真有可能干得出來。
崔玨說不是,兩人在下象棋。
還未等他再問什么,崔玨忽然激動起來,道:“懷疏你不知道,武安王他簡直胡來嘛!帥斜走,馬橫行,還說自己出的是奇兵!”
后面崔玨沒能再出聲,因為齊書怕他聲音太大被里頭的人聽見,將他捂著嘴一把拖走了。
秦簡音心情復雜,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探頭一看,楚陽臉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紙條。
周誠不關心窗外的人,啪啪啪拍下棋子,中氣十足道:“吃我一炮!”
秦簡音的目光落在棋盤上。
好家伙,周誠那一炮吃了三個子!
縱使他不太會下象棋,也知這簡直是離大譜,沒忍住出聲詢問:“干什么呢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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