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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她在活動,行尸走肉


無盡的黑暗。

        夢里變成了一個被拔了毛的鵪鶉,瑟瑟發抖的看著屠夫把她剝了皮,讓她血淋淋的站著看著子的身體被擠破咬碎,身上留下了很多指甲印,深紅深紅的扣進了肉里,他們還想掏出她的內臟,在滿臉笑意的討論著內臟到底好不好吃,能不能吃,吃了會不會壞肚子。

        下一秒她又變成了人,旁邊是被撕毀的衣服和垃圾桶,昏暗的倉庫里到處堆滿了被人回收的鐵銅器塊,它們被壓縮的很嚴實,四四方方擁擠的堆擠在一處,鐵銹的味道從她的鼻腔冒出,兩個連血帶肉的指甲蓋被遺棄在旁邊,蔥白的手指被麻繩打了死結綁在了頭頂的鐵桿上,白皙的胳膊是聯排的牙印,深的扣進了肉里。

        趙庭柯隱約感覺到身邊有人在來回走動,她很費力的想睜開眼睛,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臉,下巴的地方有個不規則小指頭大的胎記,滿眼血絲,嘴角是平靜又倉皇的笑,他的神情很雀躍,像是在旅途餓了很久的人看見了看見了擺上桌子的大餐,滿臉興奮,眼角卻意外的濕潤,“會很愉快的。”他說。

        趙庭柯猛然睜開了眼睛,眼珠緩緩劃過周圍,唐哲,張蕓,江曼,唐國立,葉渡,李醫生,還有她陌生的醫生和護士圍繞在她的病床前。

        張蕓哭著抱過來,頭發亂的像在大風里穿越而過,散散碎碎的鋪在身后,一把握住了她手放在臉上,不停的喊著,“庭柯,庭柯。”她的聲音破碎不堪。

        趙庭柯反握住她的手,力道幾近于無,她像個被人踩碎了爪子的小貓崽,小心的縮著手向著身邊的人討要安慰,“媽,”她吶吶的說,“我手疼。”

        然后頭一撇又昏了過去。

        “幻肢綜合征。”李醫生皺眉說,“她又復發了。”

        李醫生是被緊急叫過來的,路上她已經知道了新聞的事,提前做了很多的思想準備,但看見躺在床上的趙庭柯還是忍不住的心酸。

        這個孩子是她的病人里最努力向好的,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兒,所以異常配合每一場的談話和治療,會訴說,但從不訴苦,治療緊張的時候會跟她笑著抱歉,說不好意思,這個孩子被保護的太好,即使面對了一些遭遇,但在差點丟掉自己的份上,她又摸索著河水找了回來。

        她問過趙庭柯,會不會原諒,趙庭柯沒有猶豫,說,不會。

        那后不后悔。她問。

        趙庭柯這次想了很久,很認真的回答說,是后悔的。

        她們的治療很不順利,因為趙庭柯的心理防線全是崩塌的,零碎的,但是因為趙庭柯的配合她們又得以很艱難的推進,一點點,一月月的在往好的方向走。

        趙庭柯是她見過最乖的病人,即使過程難堪也會非常的配合她。

        “我在這兒沒用,”李醫生說,她轉向唐哲,“你們現在必須想好每個人的言辭和講述,她現在的每一次昏睡,只要做夢,夢里的內容都會對她進行二次摧毀,醒來后她會非常的敏感,你們想好怎么跟她說這件事。”

        唐哲表情嚴肅,看著床上睡著還皺眉顯得非常不安的趙庭柯說,“會很嚴重嗎?”

        李醫生猶豫拿不準,“應該不會,她這幾年恢復的很好,但肯定不會好受。”

        江曼在一邊落淚,她是帶著舞臺妝過來的,濃重的眼線和眼影被淚水澆透,順著鼻梁的方向很不漂亮的滑了下來,但在場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這事兒。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著病床上的女孩,唐國立在打著電話,聲音很小但是在安靜的病房被放大了一千倍。

        唐國立在找媒體,要求撤下新聞,但聽起來進行的很不順利。

        這條新聞帶來的流量是巨大的,里面的每個關鍵詞都吸引著所有人的眼球。

        被拐。

        天才。

        伙同罪犯。

        無辜路人。

        多人侵犯。

        天才是誰,網友們都在找,很快找到了。

        罪犯是誰,網友們順著法院判決公告順利的摸索到了嫌疑人。

        那么無辜路人是誰?

        他們對這位路人有最基本的良善之心,本不想去扒,但是不扒怎么知道路人被罪犯用什么樣的方式欺騙的呢,那位路人現在又過得怎么樣呢,他們用著滿懷歉意的心態跟蹤了這條信息的來來源。

        不到半天的時間,在社交媒體上已經有個人號開始公開趙庭柯的私人信息,他們依舊打了馬賽克,認為這就是對當事人的保護,但是詳細的資料和輪廓已經下一波的人察覺到了被刻意隱藏的信息,很快有人在發無馬賽克的照片。

        平臺在努力的控制,但是一傳十,十傳百,每個人的想法我是好人,我看過,我不會給別人看,但在別人祈求私照的時候,他們又發了出去,心想這應該是沒事。

        又一波看過照片的人也是同樣的想法。

        一條信息鏈產生。

        每個人都愛說著要保護受害人。

        每個人都想要又特殊的渠道來滿足自己的獵奇心。

        他們是正義的。

        他們無錯。

        唐哲的腦子是亂的,唐國立在打電話,張蕓守在床邊不肯離開,病床上的趙庭柯一向微笑的臉現在是慘白一片,毫無生機,護士在給她打點滴,醫生走過來讓唐哲去外面,他有話講。

        唐哲跟了出去,兩個人正開始說的時候,發現葉渡也出來了。

        他今天穿的一身白色休閑衣,額頭有汗水的濡濕,站在他們的身邊作出很隨意但不容驅趕一起聽的姿態。

        醫生不認識他,看了看唐哲,唐哲點點頭,醫生開始說,“還是刺激過度,這個沒辦法,只能等她自己醒,但是醒了不是事兒,她遲早會醒。”

        他對趙庭柯很熟悉,當時送來醫院的時候就是他接手診治的,“剛才李醫生的話你們也聽到了,庭柯現在非常的虛弱,如果有可能的話這段時間不要讓她去接觸網上的任何信息,我現在沒法知道她醒來以后的反應,但是她的身邊不能缺人。”醫生語重心長的告誡唐哲。

        唐哲明白他的話外之音,沉默的時間像塊巨石壓在他的心頭,“我們會一直守在這兒的。”

        “你是說,她可能自殘?”葉渡在旁邊冷不丁的問。

        醫生搖了搖頭,神色嚴峻,“比這嚴重。”

        葉渡定住了,良久,“很多次嗎?”

        唐哲吸了口氣,轉向他眼神定定,說,“很多次。”

        當時的趙庭柯在icu呆了半個月才轉醒,間歇性失憶癥讓她對之前的發生的事是斷斷續續的,轉入普通病房后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讓唐國立去就救那個孩子,可下一秒她就讓唐國立走開,那是唐哲十多年第一次聽見趙庭柯的尖叫,刺耳又病態,像聲帶被扯了出來活生生的撕碎后又塞了回去。

        趙庭柯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認識人了。

        對所有人的的講話都理解無能,只會瑟瑟發抖轉著眼球,說話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沒人知道她想表達什么,唐哲拿了一支筆給她,她握筆歪著頭卻一直落不下。

        提筆忘字。

        她已經不能跟人正常溝通了。

        身上的到處都是傷口,不同人的牙印,嘴角的撕裂,光禿禿的手丟失的指甲,還有嚴重撕裂的□□。

        李醫生說,庭柯被擊潰了,一方面也許是遭遇所致,但也有可能是綁架他的那伙人跟她說了什么,導致她的世界觀徹底崩塌,對以往所有的生活都產生懷疑。

        她的身邊不能離開人,房間里不能有任何的利器,唐哲給她的筆也帶走了。

        她試圖把筆吞下去。

        喝水的玻璃杯被她砸碎,碎片劃下大動脈。

        在窗戶的地方搬了凳子

        不能吃飯,不能進食。

        她在活動,行尸走肉。

        一直靠葡萄糖和點滴維持生命。

        兩個月,她嘗試自殺了十三次。

        最后一次被救回來的時候,張蕓抱著她小心翼翼的從衛生間的出來,她渾身是水,十分鐘前她試圖溺死自己。

        “庭柯,”張蕓的嘴唇顫抖,她也已經形銷骨立了,鎖骨凸起,身上是病態看不到頭的絕望,她輕輕撫摸趙庭柯的臉,“如果真的那么難受的話,我們不抵抗了,我陪你走。”

        那是趙庭柯第一次對外面的世界有了反應,她抬手握住張蕓的手,氣若游絲,“媽,你幫幫我,幫幫我。”

        那次如果唐哲晚回來哪怕十分鐘,見到的就是橫躺在地上的兩具吃了一瓶安眠藥的母女兩個人的尸首。

        把兩個人搶救回來后,又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來的時候,坐在他身邊的是唐哲,唐哲自顧自的坐在一邊說話,他更像對著一個不會回應的樹洞,不指望她做出任何的反應,又心存僥幸的小心希冀奇跡的發生。

        他說張蕓吃的藥比她多,加上這段時間嘔心瀝血的照顧庭柯,她的身體已經變得很孱弱了,現在還在昏迷。

        趙庭柯半聽半睡,唐哲的臉上是堆擠起的麻木。

        突然他聽到。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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