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他這樣的家人？他又怎么配做她的家人？

裴顥知低著頭，自嘲一笑，眼中卻藏著掩飾不住的凄涼。

他也嘗試過了，可沒用……

或許真的離開她，離她遠遠的，對她才是好的。

“真的想離開我？”

耳邊再次傳來她的聲音，裴顥知的心里卻更加難受了，哪里是他想？是他不得不這樣做。

可他還是在懷儷的詢問下點了點頭，一句艱難的“是”還未能從喉嚨口說出來，就又聽到一句：“如果我不同意呢？”

裴顥知聞言，神色微怔。

但也只是片刻功夫，他就明白她為什么說這樣的話了。

他自然清楚她是怎樣的好人。

即便面對陳氏，面對那些曾經背叛過她的人，她都能盡自己所能盡量善待他們，于她而言，恐怕他也是一樣的，可她不知道她的溫柔和包容只會把他的胃口養得越來越大，把他慣得貪得無厭、無法無天。

裴顥知從來不在乎別人是怎么想他的。

從小到大，付諸于他身上的詞匯有許多，沒有一個好的，他們說他是惡鬼轉世，誰跟他在一起都會倒霉，他就活該孤獨終老，甚至還有人說他吃人肉喝人血，把他塑造成一個沒有倫理天常涼薄自私的魔鬼。

有時候裴顥知的心里也會產生一些陰私的想法。

他知道他不是好人，也從沒想過要當一個好人，這世間大道，活得長遠的從來不是那些所謂的好人。

可每每面對懷儷——

他卻不敢透露出來一絲一毫自己的那些陰私惡念。

她是他的神女，是他的凈土，是他高不可攀的月亮，他不敢也不愿讓她知道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自然也不敢挾著她給予的那些恩典和溫柔繼續貪得無厭下去。

“我長大了，我能照顧好自己，你不用……為了照顧我擔心我而委屈你自己。”他雙手環住自己的雙腿，下巴抵在膝蓋上，沙啞著嗓音喃喃與懷儷話道。

“徐懷儷。”

他再一次喊出了她的全名。

裴顥知閉著眼睛，聲音很輕：“別管我了，好不好。”

“不要管我了……”

懷儷聽到這一句，只覺得眼睛一片滾燙，有熱淚在其中涌動，她啞聲與他說：“沒有委屈。”

可她的聲音實在太輕了，就像是呢喃出來的音調，根本不足以讓人聽清。

裴顥知同樣沒聽清，他不知道她說了什么，對他而言，懷儷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很重要，他雖不敢在此刻看她，卻還是猶豫著睜開眼朝懷儷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懷儷臉上的悲傷，看著她臉上藏不住的難過和通紅的眼眶，他的心里也隨之跟著一痛。

知曉全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會造成這一切，裴顥知薄唇微張，正想與她道歉，卻忽然覺得眼前一花，緊跟著一具溫熱的身體抱住了他。

如同他從前做過的那些美夢一樣，他的神女傾身環抱住了她。

可他卻身形僵硬，一動都不敢動。

“裴顥知。”

耳邊傳來她的聲音，裴顥知卻喉嚨干澀，發不出聲音，他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神智，只剩下一具無用的軀殼。

直到聽她說：

“我們在一起吧，好不好？”

他不敢置信地扭著僵硬的脖子，一點一點朝懷儷那邊看過去，她就在他的身旁，她的臉與他的脖子相貼，猶如交頸纏綿的天鵝，他只要輕輕扭過頭就能看見她。

可他卻覺得自己耗盡了所有的精力才得以回頭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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