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行駛了大約三個多小時，便到達(dá)了樟木鎮(zhèn)。

        他們在一家旅館前停下。此時，仿佛已入仙境。兩個越野車上的人呼呼的下來，從車上拿下行李。鄭若淵仍一如既往地囑咐安排，言簡意賅，“樟木鎮(zhèn)我們停留一天，明早口岸通行啟程加德滿都。這一天自由行動。”

        大家抬頭看看天，整個山鎮(zhèn)云蒸霧繞，似乎要下大雨了。所有的植物，都飽含露水，熱烈向上，葉子脆綠綠的，青脆的幾欲滴下油來。

        石豫帶著多吉進(jìn)了房間。多吉的燒一直未退，石豫除了按時讓他吃藥，就是讓他躺下休息。但此時的多吉已經(jīng)興奮到不愿意再躺了，他熱切的小臉蛋子更紅了，“叔叔，我們是不是現(xiàn)在就去找阿內(nèi)呀？我馬上就能見到我的阿內(nèi)了！”

        石豫安撫地拍拍小孩兒單薄的肩膀，“當(dāng)然很快，我馬上去找這里的居委會。多吉還記得阿內(nèi)的樣子嗎”

        “記得，我阿內(nèi)長的很好看，眼睛很大，頭發(fā)特別特別長。”說到一半，聲音又突然低了下去，“可是阿內(nèi)只有九根手指，我一直想，等我長大了，我要把我的手指借給阿內(nèi)。因為阿內(nèi)需要，我不需要。”

        石豫認(rèn)真的聽著，黑沉沉的眼睛里風(fēng)動云涌，“哇，多吉你記性很好。放心吧，一定會找到的，我們休息十分鐘就出發(fā)，好嗎。你在這里稍等。我一會兒回來。”

        家軒把行李包卸下，“喂喂，石豫，你等等，我說你吧，總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樟木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還真幫他找啊，這偌大小鎮(zhèn)，這么多人口，你從何找起”

        石豫頭也沒回，只有衣角在門前一閃而過。

        他找到木清揚。

        木清揚正在旅館外的一處空地上坐著，撥弄著她手里的鉛筆，看到石豫走過來，輕輕抬了抬眼皮，“我也幫不了你什么忙的。”

        石豫蹲下，看著木清揚，慢慢，笑從嘴角漫延到眼角，清揚愣愣看著他，鉛筆在拇指和食指圓滑地打了個轉(zhuǎn)兒，剛好銳利的一端朝著石豫，“說吧，你又想讓我干嘛！”

        “陪我一起。”

        木清揚將鉛筆掉了個個兒，云淡風(fēng)輕，“我記得人情我都還了呀，石豫，你這算不算死纏亂打，我最討厭別人強迫我做什么事。”她眉峰微蹙,鼻頭也跟著微微一聳。

        “不是強迫，是祈求。”石豫收回笑。

        “祈求？”

        “對，是，祈求。這次能幫多吉找到他姑姑，你至關(guān)重要。”

        木清揚搖搖頭，十分堅決。“石豫，我不去。我有很多事要做。”

        石豫站起來，伸出手，手掌攤開，“清揚，幫我一次。”

        木清揚手中的筆停止了轉(zhuǎn)動，她看著石豫，他神情篤定，半分祈求的姿態(tài)都沒有。

        木清揚搖了搖頭，“原諒我不能！石豫，我不是神，找不找得到他的親人，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你可以說我麻木不仁，毫無同情心。石豫，在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反對的時候，你早該料到最壞結(jié)局”。

        “結(jié)局還未定呢？”石豫仍然堅持，手掌一直向上，仿佛攤手擁人入懷的姿勢。

        木清揚覺得已經(jīng)再無多余語言。她起身準(zhǔn)備離開。

        一個堅硬的懷抱瞬間將她攏住，男性氣息撲面而來，她半分動彈不得，溫涼鼻息輕輕拂在耳后，有點兒癢，有點兒麻。她想轉(zhuǎn)轉(zhuǎn)頭，可終是沒動。空氣里是濕漉漉的氣息，冰涼的她想打噴嚏。

        幾滴水落到她的耳朵上。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募地一驚了：不會吧，一個大男人不至于因為別人的拒絕而掉眼淚。

        她從他的肩上微微抬起頭。

        原來是下雨了，雨絲輕灑，像是離人的眼淚。她身體沒動，話里帶了點兒笑意，“你準(zhǔn)備一直抱著我嗎？石豫！”

        “答應(yīng)我，我就放開。跟我一起去找多吉姑姑。”

        木清揚頓了頓，“你放開我，再說。”

        “你答應(yīng)，我就放開。”

        木清揚張口，朝著石豫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你放不放下雨了，你要淋死我嗎!”

        木清揚確定這一口下去，她使足了勁兒，這是什么人，表面溫和淡定，卻如此擅長耍賴任性。

        “我去。”

        溫?zé)岬拇揭崖湓谒凉皲蹁醯念~頭，黏黏的，濕濕的，像曾經(jīng)夢里的那只貓。她想甩開他的手，他的胳膊，他的禁錮。

        石豫意識到懷里的人身體緊繃防備的姿勢，卻半分放開的意思也沒有，“不許反悔！”嘴唇精準(zhǔn)無誤落向了木清揚的耳尖上。

        木清揚反應(yīng)過來時，雨幕之下，只留下一個遠(yuǎn)去的黑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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