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江涌斜著眼看江苒：“你覺得你這個樣子像話嗎？”
他氣場有點強大，江苒本能地感覺有點想要瑟瑟發(fā)抖。
她感覺自己好像又惹爸爸生氣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
思來想去她都覺得自己根本什么都沒有做錯，爸爸生氣肯定不是她的原因！
于是她超自信地回答爸爸的問題：“怎么不像話了！我是在給你省錢啊！”
抬頭挺胸、超自信。
江涌呵呵：“你不給方叔叔錢，方叔叔憑什么幫你看病，幫你體檢？”
江苒：“因為我們是朋友呀！”
江涌：“朋友應(yīng)該相互幫助？”
江苒點頭：“對呀！”
江涌：“那方叔叔幫了你，你能幫叔叔什么呢？”
江苒理直氣壯：“我是貔貅啊！我可以給他帶來好運啊！還可以給他招財進寶啊！我有那么多的作用！”
江涌呵呵：“你都不給叔叔錢了，叔叔還怎么招財進寶？”
這是一個江苒無法回答的話題，于是她跳過了。
她抬手指著方醫(yī)生，對爸爸道：“又不是我逼迫他的！我又打不過他！他那么大一個！那么大！那么厲害！那么高！是他自己愿意的啊！我現(xiàn)在還小呢！”
以前，她看到那些弱小的妖怪，也不會逼迫他們幫忙呀，還會幫助他們！給他們帶去好運！
現(xiàn)在她變小了，變成了弱小無助可憐巴巴的人類幼崽，接受一下朋友的幫助，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江苒一點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畢竟我還是一個小乖乖，當然只能先接受朋友的幫助啦！等我長大了就可以幫他了呀！”
江涌哦了一聲：“對，你說得都對，那你長大要多久呢？”
江苒：“我也不知道啊！現(xiàn)在我才剛剛醒過來呢！還很虛弱很脆弱的！不過也不會很久啦！”
江苒仔細回憶了一下之前的情況，然后給了江涌一個答案：“最多兩三千年吧！我就可以醒過來啦！到時候，哼，這種逼我花錢的系統(tǒng)妖怪，根本不可能存在！”
江苒豪情萬丈地一揮手：“我跟你們說哦！我們貔貅是很厲害很厲害的！等我長大了，你們都會哭著喊著要給我送錢的！但是我才不要花錢！”
江苒咬牙切齒地把逼她花錢的系統(tǒng)妖怪咒罵了一百遍啊一百遍，然后總結(jié)道：“貔貅怎么可能花錢！一分錢都不可能花的！誰敢逼我花錢，我就要咬碎他！”
江涌：……這真是病得不輕。
不過這也不重要！
他很快整理了思路，重新和江苒交談：“幾千年，方叔叔都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了，等不到了。”
江苒察覺到爸爸的聲音里有幾分怨念。
她再次想起來。
對哦，她現(xiàn)在的身體是個人類幼崽，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恢復(fù)呢。
人類是會脆弱的生物，壽命只有幾十年，很快就沒有了。
那時候她受人供奉，感覺只是打了個盹，給她上香的人就已經(jīng)由少年變成了遲暮老人了。
何況她現(xiàn)在還很虛弱呢……恢復(fù)也不知道要多久。
江苒終于意識到自己有點不對了，可是她也真的不想花錢，于是開始擺爛。
“那爸爸你說怎么辦嘛！你覺得應(yīng)該怎么辦？！”
不想花錢！
煩死人了！
太難了！
她怎么就這么倒霉呢！
這個世界上怎么有這種妖怪呢！
簡直是他們貔貅的克星！
居然要她花錢！
居然還在她是個人類幼崽的時候找到了她！
而且現(xiàn)在的人族也太不行了！
居然沒有修仙者了！
以前明明還有人族修士會抓妖的！
現(xiàn)在居然只剩下和尚和天師了！
和尚一直都不太行的樣子！降妖伏魔基本靠嘴。
天師以前都是專業(yè)坑蒙拐騙的！根本抓不到幾個厲害妖怪，就會騙人給他們送錢！
可是！
可是現(xiàn)在道士居然不見了！
以前人族最厲害的不是道士嗎！
雖然水平也一般般！
可是……可是他們不收錢啊！
啊啊啊啊！
江苒感覺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難之中，腦子一團亂麻，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
然后她聽到爸爸跟她說：“來，我們捋一捋啊。”
江苒抬眼看他，眼睛滴溜溜。
江涌：“你不想給方醫(yī)生錢，可以不受傷啊。”
江苒：“那是不可能的！和妖怪搏斗肯定是要受傷的！”
江涌：“不，是可能的。只要你花錢就好了。”
江苒情緒逐漸失控：“不可能！我不花錢！不允許！我才不要向妖怪屈服！”
江涌：“可是你不屈服，就要花更多的錢。”
江苒：“不對！方叔叔已經(jīng)說了不要我的錢了！”
江涌：“那你就要幫助方叔叔。”
江苒：“他不需要我?guī)椭∥也荒軒椭‘吘刮疫�是一個小乖乖！”
江涌：“你可以幫他。只要你幫他，他就可以不收你錢。”
江苒：“好吧！那你說我要怎么幫他！”
江涌：“他需要養(yǎng)家。”
江苒憤怒：“我不要花錢！”
江涌：“不要你花錢，你可以把他需要養(yǎng)的家人和方叔叔一起，全部都接到我們家，然后幫他養(yǎng)起來。”
江苒：“那還不是要花錢！”
江涌：“又不花你的錢，家里的開支不是我在負責(zé)嗎？”
江苒：“那也不行！”
那是不對的！
苒苒還是個小姑娘呢！不可以和方醫(yī)生住在一起！更不可以和方醫(yī)生的家人住在一起！
苒苒根本不認識方醫(yī)生的家人！
苒苒不可以和陌生人住在一起！
這是媽媽說的！
江苒尋求媽媽的援助：“媽媽你看爸爸！你快幫我說說爸爸！”
讓她意外的是，白若羽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條斯理地道：“媽媽覺得爸爸說得有道理，事情可以這么辦。”
事情當然不可以這么辦啊！
江苒要崩潰了！
她覺得爸爸媽媽好過分啊！
她又轉(zhuǎn)頭去看方醫(yī)生：“叔叔你快說說爸爸！你跟爸爸說呀，你不需要我的幫助呀！”
方醫(yī)生肯定也不想和她住在一起吧？！
爸爸肯定是胡說八道胡亂猜測的！
方醫(yī)生說不定不需要養(yǎng)家呢？！
不對，方醫(yī)生好像剛剛才說了他需要養(yǎng)家。
可是……方醫(yī)生肯定不想和她住在一起吧？！
就算他需要幫助，也不是以這樣的方式吧！
江苒渴望地看著方醫(yī)生，希望方醫(yī)生能讓爸爸改變主意。
然后她聽到方醫(yī)生說：“叔叔也覺得你爸爸說得很有道理呢。”
江苒好絕望！
好想哭！
這些大人都根本不講道理！
這些大人都是大壞蛋！
超級大灰狼！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江苒難過得哭了起來。
江涌走過去把她抱起來，然后和方醫(yī)生道別，和白若羽一起走出了病房，往電梯口走去。
私立醫(yī)院的病人很少，護士卻不少，而且大多認識江苒這位江家的掌上明珠。
聽到江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過路的護士姐姐紛紛側(cè)目。
江苒敏銳地察覺到了那些目光，然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她把臉埋在爸爸的肩膀上，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再哭泣。
可是她根本做不到！她要被逼著花錢了！
爸爸不讓她和妖怪搏斗！
太討厭太可怕！
她越想越傷心，然后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
怎么可以這個樣子！她不想醒過來了！她不想花錢了！她不想打敗那個妖怪了！不就是沉睡嗎！她可以！
她不要花錢啊啊啊啊啊。
被爸爸抱著進入電梯，下到車庫，上車，回到家。
一路上，江苒都在心里嚎叫著。
她好想沉睡過去啊！
好想放棄掙扎啊！
可是……可是好舍不得爸爸媽媽和哥哥啊！
他們都對她那么好那么好那么好！
嗚嗚嗚嗚嗚嗚。
這個世界太難了。
嗚嗚嗚嗚嗚。
這個世界怎么變得這么可怕。
嗚嗚嗚嗚嗚。
她到底該怎么辦才好。
嗚嗚嗚嗚嗚。
那個討厭的妖怪到底要什么時候才會自己死掉。
嗚嗚嗚嗚嗚。
天師叔叔到底什么時候才出關(guān)。
嗚嗚嗚嗚嗚。
天師叔叔到底靠不靠譜。
嗚嗚嗚嗚嗚。
要是天師叔叔過了一年還不出關(guān)怎么辦。
嗚嗚嗚嗚嗚。
她到底要花掉多少錢才可以恢復(fù)法力。
嗚嗚嗚嗚嗚。
嗚嗚嗚嗚嗚。
江苒越哭越傷心。
一開始還在思考，后來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江涌一路都抱著她，直到她終于哭得累了，沉沉睡過去，才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到臥室的床上放下。
白若羽擔(dān)憂地跟著他，一臉心疼地看著沉睡中的江苒。
夫妻兩回到自己的房間，小聲交流著。
白若羽：“唉，我真是不忍心看她這么哭。”
江涌嘆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白若羽點頭：“嗯，我知道。”
她的聲音悶悶的，手抬起，身子微微一側(cè)，是一個匍匐著索取擁抱的姿態(tài)。
江涌把她拉入自己的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肩，聲音溫柔：“沒事的，都會過去的。”
精神病人會變得比常人固執(zhí)，會建立起自認為堅不可摧的世界觀，會變得無法說服，不受管教。
可這些都沒關(guān)系，只要讓江苒知道，她再怎么鬧也沒有用，就不會鬧了。
如果她就此清醒當然最好，即便她沒有清醒，也必須在當貔貅和花錢之前做出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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