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苒乖乖地坐在床上接受方醫生的檢查。

        窗外有暖黃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照耀到她的身上，給她全身都籠罩上了一層和煦的光暈。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水意瑩然的眸子里帶著幾分天真。

        鼻子小巧玲瓏，被陽光勾出一條俏麗的弧線。

        嘴唇微微嘟著，像是有點委屈，又有點茫然。

        察覺到白若羽目光看過來的時候，江苒飛快地轉移了目光。

        余光卻又悄悄往媽媽的方向看過去，是在打量媽媽是不是還在生氣。

        白若羽心中一片柔軟。

        她整理了心情走過去，專注地向江苒道歉：“苒苒，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兇你的。”

        江苒抬頭看著白若羽，目光清澈動人。

        白若羽看懂了她目光里的答復。

        苒苒就是這么溫柔，從來不會責怪她。

        每次她教育苒苒的時候，苒苒都只是乖乖聽著。

        雖然十分固執，有時候嘴巴上答應得好好的，卻根本不改。

        可苒苒從來沒有對她真的生氣過。

        被訓哭了也只會哭著要抱抱，道歉說自己知錯了，讓媽媽不要不喜歡她。

        大部分時候都安安靜靜聽著，等待她的情緒平復。

        白若羽恍然發現，自己控制情緒的能力還不如一個小孩。

        白若羽的心安定了下來。

        她忽然覺得，沒什么了不起的。

        就算苒苒真的精神異常了，只要她一直陪在身邊，寸步不離，不讓苒苒因為不愿意花錢而傷害自己，就可以了。

        江涌能勸服她主動愿意花錢當然更好，如果不能勸服，她就逼著苒苒花錢就可以了。

        那可能會讓苒苒覺得自己和那個逼她花錢的妖怪是一伙的。

        可她不在乎，她只要苒苒健康。

        至少苒苒不會因為不喜歡花錢而不要她這個媽媽。

        苒苒那么愛她，她感覺得到。

        這么一想，白若羽就覺得海闊天空了。

        她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干勁，恨不得立刻抱起苒苒就出去花錢。

        反正只要一直花錢就好了！

        她又不是沒有錢！

        她越想越激動，臉上的表情帶上了一種玄妙的，溫柔和決絕交融的意味。

        ……她不在乎苒苒恨不恨她，反正苒苒也無法反抗她。

        她一個成年人，還是法定的監護人，還管不了一個小崽子嗎？！

        白若羽興致勃勃地準備實施自己的計劃，回過神來卻發現江苒江涌兩父女吵起來了。

        江苒尖叫：“都說了我不要花錢不要花錢，你們為什么都要逼我花錢？！”

        江涌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平穩：“不是我們逼你，是你自己逼迫自己。”

        江苒：“不是！是妖怪逼我！現在爸爸你也要逼我！我要討厭爸爸了！”

        江涌：“討厭也沒有辦法，誰讓你不花錢就會死。”

        江苒：“不會死！不會死！只是陷入沉睡！睡幾百年就會好了！”

        江涌：“睡幾百年就是死了，等你醒了，你就是一把骨灰了。”

        江苒：“那有什么關系！我可以重新鑄造神魂，重新尋找身體，然后就徹底醒過來了！”

        江涌一直都面無表情，聽到這句話終于破防了。

        他恨恨地瞪了江苒一眼，再開口時聲音里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你醒過來了又有什么用！那時候我已經死了！你媽媽也已經不在了！你哥哥都成了一抔黃土了！”

        江苒一愣，終于反應過來了。

        是哦，她現在是個人類幼崽啊。

        她要是就這么睡過去了，再醒來就見不到爸爸媽媽和哥哥了。

        她陷入了沉思。

        江涌見她沉默，感覺到了什么，立即趁火打劫，不對，是乘勝追擊：“苒苒你不要那么倔強，現在那個討厭的系統妖怪逼你花錢，我們花錢就是了嘛，等到天師叔叔出關了，我們就不花錢了，好不好？”

        江苒同意了，然后又說：“好吧，那既然這樣，我每次接到任務就告訴你們需要花多少錢，然后我們卡著最后一點點時間完成任務。”

        江涌琢磨了一下。

        然后想起來方醫生剛剛跟他說現在苒苒的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了。

        又想起來白若羽之前跟他說的苒苒在睡夢中的情況。

        他很快把江苒的邏輯搞清楚了，然后無情的拒絕了她。

        江苒失望：“為什么啊！”

        江涌面無表情：“你以為你這樣能夠省錢嗎？”

        江苒點頭：“對啊！妖怪讓我花錢，我偏偏不要花！”

        說完還一副“我是不是很厲害，求表揚”的表情看著江涌。

        江涌冷笑：“你知不知道你在這里住院一天，要花掉多少錢？”

        江苒心里涌出一個不好的預感。

        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江苒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問爸爸：“多少？”

        應該不會很多吧？畢竟方醫生不是爸爸的朋友嗎？朋友幫忙怎么會需要錢呢？

        以前她讓其他的妖怪幫她忙的時候，從來都是不給錢的！

        而且那些妖怪也從來沒有找她要過錢！

        因為知道她根本就不可能給錢，還會把它們打得心服口服！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對。

        江苒反應過來了。

        爸爸不會打人啊！

        打人是犯法的！

        是要被抓起來的！

        所以現在去超市買吃的要錢。

        去商場買衣服要錢。

        請朋友幫忙……也要錢。

        不過……方醫生看起來也只是一個不那么厲害的人，應該不會要很多錢吧？

        江苒有點不確定地想。

        與此同時，她看向江涌的目光里帶上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期待。

        期待江涌說出口的數字，不那么駭人聽聞。

        江涌看出了她的心情，臉上的冷笑更明顯了，聲音里都多了幾分幸災樂禍：“三萬。”

        江苒眼前一黑：“不可能的！你肯定是騙我的！怎么可能那么貴！”

        嗚嗚嗚她好不容易才節省了四百塊，結果居然花掉了三萬塊錢！

        早知道她就直接完成任務了！

        不可能的吧？

        肯定是假的吧？

        方醫生不是爸爸的朋友嗎？

        朋友對朋友怎么可以這個樣子呢？

        怎么可以要錢呢？

        朋友和朋友相互幫忙不是應該的嗎？

        江涌呵呵，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惡趣味地扎江苒的心：“方醫生在這里呢，不信你自己問他。”

        江涌對著方醫生使了個眼神，方醫生給他回了個讓他放心的眼神。

        江涌安心在一旁看戲了。

        江苒氣勢洶洶：“方叔叔你太過分了！太太太太過分了！怎么可以要那么多那么多的錢！”

        方醫生抬手摸鼻子，有點尷尬。

        方醫生嘆氣：“苒苒啊，叔叔也沒有辦法啊，叔叔要養家啊。”

        江苒根本聽不進去：“太過分了！太壞了！叔叔不是好大人！苒苒不喜歡叔叔了！苒苒要讓爸爸也不喜歡叔叔了！”

        方醫生決定換個江苒能聽得懂的方式和她對話：“苒苒，你覺得我和你爸爸是朋友，所以不應該收爸爸的錢，對不對？”

        江苒一瞬間就冷靜下來了。

        對啊，收了的錢還可以拿回來嘛！

        方醫生就站在這里啊！

        雖然……雖然他已經幫她檢查過了，可是根本就沒有治療！

        苒苒是自己好的！

        所以……她至少可以和方醫生講一下價格吧！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江苒斗志昂揚地開始了，說話的時候語速飛快，像連珠炮。

        “是啊！朋友之間相互幫忙是應該的呀！怎么可以收錢呢！方叔叔你一點都不乖！”

        方醫生失笑：“那叔叔以后都不收你爸爸的錢了，好不好？”

        江苒驚喜：“真的？”

        方醫生點頭：“真的。”

        江苒都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這場戰斗竟然贏得如此簡單，讓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想了想：“算了，叔叔你不是缺錢嗎？！以后你給我們打折就可以了，就給你一萬……不對，一千……算了，一百塊錢一天吧！”

        江苒覺得自己真是個小天才，一下子就省下這么多錢呢！

        方醫生覺得這小孩真是太有意思了，一本正經談判的樣子太萌太萌了。

        方醫生十分努力才把自己心中要笑出來的欲望克制住。

        他甚至開始有點負罪感，覺得自己受好友之托欺騙小女孩真是太不應該了。

        他清了清嗓子，循循善誘：“不用哦，叔叔說了不收苒苒的錢，就絕對一點點都不收哦，一塊錢都不要！免費給苒苒服務！”

        江苒一下子就覺得方醫生孺子可教了。

        她點頭，清了清嗓子：“那好吧！這可是方叔叔你自己說的哦，我沒有說哦，你以后不能后悔哦！”

        方醫生點頭：“嗯，我自愿的，不后悔！”

        江苒眼中精光一閃：“我們要立下神魂契約！不對！”

        她想起來方醫生只是人類，無法立下神魂契約。

        低頭想了一會，江苒換了個說法：“我們要立下字據！叔叔你要簽字！不可以后悔！”

        方醫生點頭：“好！立下字據！”

        江苒興奮地轉頭去看爸爸：“爸爸我不會寫那么多字！你快幫我去找紙筆！我要和方叔叔立下字據！以后我們家可以少花好多錢啦！”

        她覺得自己太厲害了！

        一下子就省下好多好多的錢！

        太開心了！

        想要轉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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