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的玫瑰
“滿滿！你走慢點，我抱著花走不快！”
文小滿聽了這話腳步霎時慢了下來，沈言抬頭看著他的下頜線，心里偷笑。
總是多神氣氣的模樣，就是個高冷的空殼殼，還不是嘴硬心軟的。
沈言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她手機里只有一張他的照片，沒有露臉，只有一只手。那是她出差回來去芝江找他，坐在打游戲的他身邊假裝玩手機，偷偷拍的一張他手放在鼠標上的照片。
她最開始，不就是因為這雙握著自己的手動的心嗎？
文小滿步子走的有些著急，他回頭看她：“我拿吧。”
文小滿去接她手里的花，沈言看他面上掛著急色，心里想原先這人除了趕火車，干什么都是慢悠悠的，什么時候著急過。
嗑瓜子的老板聽見動靜抬頭，看著剛才走進巷子的年輕人牽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走了出來，這玫瑰花搞半天是送女孩子的，現在的小情侶也是奇了怪了，跑寺廟這邊約會。
“死鬼！你看見個好看的眼睛就移不開了是吧！”
這話聲音不大不小的，老板臉色乍紅：“你鬧什么，別人聽得見好不好�！�
老板娘被說的也意識到有點丟臉，把其他的數落又吞了回去，結果兩個人停在了她們店門前，她有些不自在的看著站在門口的女孩。
“滿滿，我想喝可樂�！彼芎鹊娜兆右膊欢嗔�。
老板娘靦腆的笑了笑：“哦，我幫你們拿，聽裝的還是瓶裝的？冰的嗎？”
“聽裝的�！庇滞蝗粡娬{，“冰的�！�
文小滿看著她：“你喝什么冰的�！�
沈言高興的說：“我現在可以隨便喝好吧，反正又不會疼了。”
文小滿看著她一臉笑，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還是原來那個沒心沒肺的模樣，他渾身的肌肉開始止不住的發抖，身體里壓抑的情緒隨時都能沖破他任何一處毛孔。
一直到老板娘把可樂遞給沈言，他才強壓著冷靜下來，拿手機上前付款：“還有沒有想吃的？”
沈言認真的想了想：“嗯，我不想吃零食，我想吃水果吃，我們去買水果吧，我想吃榴蓮！”
“好，走吧。”
他付了錢帶著她往停車場走，她坐上副駕，笑著說：“原先讓你開車你都不開，現在好了，我可以好好的感受一下在副駕悠閑躺著的快樂了。”
文小滿系上安全帶但沒有啟動，沈言納悶的看著他，正準備問他在等什么，他卻先開了口：
“你……就沒有一點記憶？”
沈言知道他是問的什么，頓了一瞬，然后笑著搖搖頭。
文小滿沉默著，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沈言見他神情有些頹喪，突然笑著開口：“不過，我記得我死的前一個小時還在打排位，我不是總想上王者，有沒有可能我的執念是上一次王者！你要不幫我把手機拿過來吧。”
文小滿覺得自己聽到了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更荒唐的是他思考了一下她向來不按套路出牌的性子，竟然覺得有那么一絲絲可能性，哭笑不得的看著滿臉認真的她：“你可真厲害啊，我的姐。”
“開玩笑，姐姐什么都厲害，就是王者菜�！�
文小滿發動了車子，笑著調侃她：“你確定只有王者？”
沈言轉眼，怒視著他：“你又嘲笑我！我承認，我吃雞也有點菜�！�
……
“lol也有點菜！”
……
“行吧，振刀也有點……”
……
她想了半天，驕傲無比的說：“但我斗地主比你厲害啊！”
文小滿好笑的看著她：“是嗎？但我運氣比你好��！大霉逼！”
沈言咬牙切齒：“哎！明明是你總說我是大霉逼，所以我才運氣不好的！我不是跟你說了以后要喊我大幸運嘛！”
看她氣吼吼的模樣，文小滿這才笑著應下：“好好好，大幸運，大幸運。”
“這還差不多，走吧，去我家拿我的手機！”
沈言這話突然提醒了文小滿，他之所以連夜趕到文華，是因為今天是她的葬禮。
沈言死在外地，她父母得知消息后連夜趕去上海，回來之后拿她的微信聯系了她的朋友，還在朋友圈發布了死訊。
朋友里最先看到朋友圈的是林萬銀，接到阿銀電話的時候他在網吧，阿銀很少聯系他是打電話，不急的話就是發微信，急的話大多都是喊他一塊振刀上號。
他以為和往常一樣，卻沒想到，接到的是她的死訊。
電話那邊阿銀的聲音激動，他說沈言去世了。
他當時是什么反應？他以為是個玩笑，他心里想著兩個人又要套路他什么，上次兩百塊錢沒騙到，這次又要干嘛？他可是反詐好青年，是那么好騙的嗎？
那邊阿銀說完消息就沉默了，似乎是在等他的反應，他笑了一聲說了句你們又想搞什么？
沒想到電話那邊的人并沒有如期而至的笑笑，再告訴他兩個人的計劃，那邊是無盡的沉默，網吧里嘈雜的聲音都好像屏蔽在外，他只能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和他自己的心跳。
“小滿，我在朋友圈看到了她父母發的消息，剛剛還接到了參加葬禮的邀請，我想她應該不至于玩這么大�！�
不對，這好像不是一次玩笑，阿銀從來沒有過這樣認真的語氣。
他沒顧忌游戲里他是不是被別人打了，低頭打開了手機，都不需要他去找她的朋友圈，因為他也收到了，她的葬禮邀請。
吾家小女突然離世，謹擇于明日，九月二十八日舉行追悼儀式，請您屆時前來吊唁,簡席設于文華市家中。
上次見面分開的時候，她說了什么？
她說：“滿滿，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他怎么回的？好像是：“看你。隨你。”
他以為，他們就是會見面的，她會想的，她只要想見他，他就見唄，朋友聚，他們還是會見，阿銀要結婚了，阿銀結婚的時候也會見的，大家都商量好了給多少禮金呢。
怎么會就見不了了呢？
怎么會就死了呢？
“怎么會？”
他忍不住問出口，滿是不可置信。
“我一開始也以為是玩笑，打給她，是她父母接的，說是……自殺�！�
自殺？怎么會是自殺，她沈言怎么可能會自殺？
他所有的兄弟都會自殺，她沈言絕不可能，她過的好好的，喜歡玩，又有錢玩，喜歡工作，事業有成，追她的男人又多，她不讓別人受傷就夠了，她又聰明又看的開，她自殺什么自殺？
“你準備什么時候去？阿龍已經買了今晚的機票去文華，我也買了動車票，等下下班了我就趕過去，你呢？”
阿銀沒有聽到那邊的回答，只聽到網吧里還有人大罵了一句“我艸，會不會打游戲啊，小垃圾！”
阿銀氣不打一出來：“文小滿，你還有心思打游戲……你真的是……”
阿銀說不出來更多的話，像是恨鐵不成鋼一樣，只能嘆氣，他想著也許沈言沒說錯，他文小滿長不大的。
阿銀輕聲說：“你至少去讓她見一面吧，兄弟�！�
他手機震動，又收到了一條短信，是一串奇怪的號碼，他原以為是什么房產推銷廣告，本來準備叉掉彈出的消息，卻無意中點開了。
‘你有愿望嗎？無相館，給活人算命償愿，替死人消除執念。’
愿望？愿望……
他不知道他有沒有愿望，但他不相信她沒有執念，她是一個那么堅定的人，總有著各種各樣的計劃和目標，一定會有的。
他要見她，要問問她，怎么了？為什么？她當初去上海的時候不是笑著說去賺錢的嗎？不是她說她一點都不在意的嗎？
似乎知道他想來，那邊又發來了一條消息，是地址。
文華市歸元路444號。
電話那邊阿銀聽見他輕聲說了一句：“我會去的�！比缓髵炝穗娫�。
第二天林萬銀和李月龍兩個人在樓門口恨不得等了四五個小時。
李月龍點了根煙罵道：“他在干嘛！還不來，都幾點了，哪有吊唁過午的，別人都是一早來了，馬上十二點了，都去酒店吃席了，他人呢？”
林萬銀垂著眼，心里也是憋著一股火：“我哪知道？這個逼不接電話，短信短信也沒回，我怎么知道！”
李月龍踩熄了煙：“不管了，我們先去酒店。”
兩個人剛準備走，就看見文小滿的車停在樓邊，見了人氣終于有地方撒了，李月龍不滿的吼著：“我他媽從廣州都趕的回來，你開車三個小時的事，你看看幾點了！我們已經去過了，你趕緊的�！�
文小滿沒有說話，李月龍本來還想說什么，看他面無表情的從自己身邊走過，徑直走進樓里，滿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李月龍看向林萬銀：“你說，這個逼心里在想什么？你覺得他傷心嘛？”
林萬銀搖頭，長嘆一口氣，語氣里充滿了遺憾：“誰知道呢，最了解他的人已經走了。”
房門大開著，門口掛著白色的挽聯，房里所有的窗簾都緊緊拉著，只偷著沒能攔住的一點點光。
客廳正中擺著鋪滿菊花的桌子，桌子邊的地上放著許許多多親朋送的花束。
沒有靈棺，因為在外地去世，所以是火化了帶回來的，桌子上燃著油燈和蠟燭，正中是一張她的照片，是笑著的，笑的很燦爛，和剛才在車里他喊她大幸運一樣高興。
房間里沒有吊唁的人了，只旁邊的沙發里坐著她的父母，還有她的朋友，他之所以認得出是因為她發的朋友圈。
她父母和朋友看到有人來，都站了起來，她的朋友和她媽媽看見他似乎都愣了一下，她的媽媽看身形還懷著孕，起身的時候是被她朋友扶著起來的。
他上前：“叔叔阿姨，抱歉，外地趕過來沒來得及。”
她媽媽從桌上一個精致的長方型木盒里拿過三根香遞過來，聲音聽起來非常虛弱：“沒事，你能來她應該很高興。”
他接過香的一瞬間，她媽媽壓抑著哭腔突然開口：“孩子，你是不是叫文小滿？”
文小滿有些訝異，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她父母，也沒有跟她一塊拍過照，更沒有出現在她的朋友圈里過。
她朋友突然開口，哭啞的聲音里明顯帶著埋怨：“你不用驚訝，大概她世界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
她看著靈臺上的照片，低聲說：“知道你是她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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