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舍不得
大婚之夜時，溫云深也曾問過同樣的話，百里蓮陌矢口否認(rèn)，有理有據(jù)，他便就信了。現(xiàn)在想來，這樣一個捉摸不定的人，又有何可信度！
百里蓮陌被掐住肩膀，動彈不得，他看著溫云深反問：“我為何要害他？”
溫云深一怔，他從未聽過兄長與這人有交集。
無仇無怨，何來害？
但溫云深仍然不相信，他不相信百里蓮陌的每一句話。
“若是叫我發(fā)現(xiàn)此事跟你有關(guān)，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定叫你血債血償！”溫云深低吼。
“本王對他半點興趣都無，倘若真要藏一人，那只會是你。”百里蓮陌說。
他好像料準(zhǔn)了溫云深不會傷他，眼中淡然，毫無懼色，他早已把溫云深的一切都握在掌中，將軍在外馳騁沙場，可在他這里，無路可逃。
“像如今這樣，本王就甚是滿意。”他說。
溫云深雙手微顫，最終還是緩緩松開，失神跌坐。
他臉上盡是絕望，不知是因為生死不明的溫風(fēng)遠(yuǎn)，還是因為身陷泥沼的自己。
百里蓮陌理理衣襟站起來，若無其事說：“今日你我需得進(jìn)宮謝恩，將軍拾掇一下，本王稍后叫車馬來迎。”
“謝恩？”溫云深眉頭蹙住。
“謝皇上賜婚之恩。”百里蓮陌微笑說。
“王爺覺得，這恩有可謝之處？”溫云深冷笑一聲，滿是嘲諷。
百里蓮陌沒有回答，他戴上面具，透過銅鏡看向身后的溫云深，溫云深以為他會說什么，但他卻不再開口，而是徑直打開門離去。
春兒打著哈欠正從廊下走來，見狀還愣了一下。
“王爺什么時候來的？”他撓頭不解嘀咕。
“不許多問。”紅湘走在他后面，手中托盤上整整齊齊疊放著一套華服。
“從前在軍營，將軍時常深更半夜與人商討戰(zhàn)況，王爺是不是也為這個而來的？”春兒好奇說。
“叫你別問，你還問。”紅湘臉龐微紅，不自在的嗔道。
“為什么呀？”春兒很是不解。
“將軍應(yīng)是醒了，快去打水伺候洗漱吧。”紅湘催促道，借此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春兒忙不迭應(yīng)下，向水房跑去。閱微樓是王府里最僻靜的院落，周遭翠竹環(huán)繞，溪流潺潺，穿梭行走時更覺清幽，除了打掃的下人外，便只有春兒和紅湘近身服侍溫云深起居。
紅湘是有品階的女官，這府里的事，她看得清楚，卻從不猜測議論。
她敲門走進(jìn)，向溫云深施了一禮，將衣服放在桌上說：“大人，這是王爺昨日命人準(zhǔn)備的。”
溫云深垂眉看了眼，即便折疊著，也能看出來它的華美。
“孺人們已候在院外，等著向大人問安。”紅湘說。
“叫她們下去吧，以后都不必來了。”溫云深揮手說，府中有多少姬妾他不關(guān)心，更不想費神應(yīng)付。
“是。”紅湘恭敬應(yīng)下。
看著桌上的衣服，溫云深只覺得無比刺眼。
賜婚圣旨明明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屈辱，可他卻還要著上華服，跪地叩謝，這是多么諷刺啊！
馬車已候在王府外，滿城皆知閑安王娶了一位男王妃，還是戰(zhàn)無不勝的大將軍，都聚過來想看個究竟。他們或擠在路側(cè)，或站在閣樓，眼睛不停往王府門口打量，竊竊私語。
百里蓮陌身穿一件月白色繡祥云金龍的寬袖袍服，玉冠簪發(fā)，金紋綿帶自身后垂下，銀色面具敷面，遠(yuǎn)遠(yuǎn)望去令人不由得心生畏懼。溫云深走在旁邊，身影挺拔，步履堅定，俊秀面容溫雅出塵，卻又帶著一股凜凜不可欺的威嚴(yán)氣勢。
他們走在侍衛(wèi)和隨從中間，無比醒目。
無人見過他們，無人認(rèn)不出他們。
“這溫將軍儀表堂堂，倒不像是趨炎附勢之輩。”有人小聲議論。
“這誰知道呢，人不可貌相，說不定他跟這閑安王就是一路人。”
“都說閑安王好色成性，奇丑無比，不知是真是假。”
“我聽說前兩日王府里又少了幾個小妾，都是被閑安王活活折磨死的，尸首全扔到后面山上去了！”
“還有這樣的荒唐事？”眾人都驚了。
“我表舅公的侄子在王府當(dāng)差，他親眼看見的，那還能有假！”
“哎呀呀！這當(dāng)真是喪盡天良，毫無人性啊！”
眾人一陣唏噓感嘆，人群中幾個戴著斗笠的身影悄無聲息離去。
馬車上鋪著柔軟的緞墊，百里蓮陌倚靠在上面，一只手撐著臉頰，眼睛半瞇，似醒非醒。溫云深掀簾向外面望了一眼，他聽不見是非議論，卻能看到那一道道投向這里的目光，無比扎眼。
“今日這天色倒是不錯。”百里蓮陌懶洋洋的說。
溫云深沒有答話，準(zhǔn)備放下簾子時，眼角余光看到人群中那幾道離開的鬼祟身影。長久歷練出來的直覺告訴他事有蹊蹺，正要看個究竟時，雙腿猛得一沉，百里蓮陌直接躺了下來。
“本王困了，借將軍的腿枕一枕，休憩片刻。”他說。
“……起來。”溫云深眉頭緊蹙。
“將軍便這么小氣？”百里蓮陌抬眸，溫云深一低頭，就看到了他水波蕩漾的眼中的倒影。
“馬車內(nèi)有軟枕。”溫云深說。
“可是本王想枕在這里。”百里蓮陌摸上他的腿。
溫云深觸電般站起，直接將百里蓮陌掀到地上，巨大聲響引起了車外侍衛(wèi)的注意，他們對視一眼，都默契的離馬車三步遠(yuǎn)。
“將軍，你弄疼我了。”百里蓮陌苦著臉，眉頭皺成一團(tuán)。
“請王爺自重。”溫云深后退說。
“將軍即便再急，也不必使這么大力，疼死本王了。”百里蓮陌扶著腰，想站起來又站不起來。
溫云深神色一頓。
他方才確實使了不小的力，莫非當(dāng)真?zhèn)剿耍?
溫云深猶豫片刻，還是伸手去攙扶他，百里蓮陌就力而起，嘴里一邊吭吭哧哧喊疼，一邊抬起頭，唇邊盡是得意的笑。
“看來將軍仍是關(guān)心我的。”他說。
“你……！”溫云深剎時明白這又是他耍的把戲，憤怒甩開手。
“本王若是傷了，豈不耽誤與將軍共赴巫山，本王可舍不得。”百里蓮陌尾音綿長，慵懶魅惑。
溫云深不想再與他呆馬車內(nèi)，掀簾正要下去時，臉色猛然一變，轉(zhuǎn)瞬撲向百里蓮陌，兩人重重摔倒在車內(nèi)。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枚利箭破空而來，釘在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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