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年捉急到飯都不吃了，把顧果晾在一旁，回到辦公室收拾行李去了。

        看著一溜煙跑沒影的藍斯年，周尋低頭對著餐盤笑了一下。

        顧果端著打好的飯，盯著周尋看了又看，坐在了周尋的對面。她沉思半晌，盯著周尋拿著筷子的那雙手，突然伸出手。

        然而在即將抓到對方手的時候，周尋有所察覺，他眉頭壓下，很不高興的看著顧果。

        “你又抽什么瘋�！�

        仿佛剛才那個挑眉和輕笑是她的錯覺，周尋又恢復了往常的嚴肅正經，并且對著她的湊近表現出一百二十分的反感。

        顧果心里唯一的那點小激動和小期待隨著他的態度，都一下子涼了下去。她撇嘴低頭，有一下沒一下戳著菜。

        周尋看不下去她這樣子，說了一句“不吃就倒了”，站起身端著餐盤離開了。

        顧果幽幽嘆了口氣，她真看不慣周尋這個樣。

        必須治他。

        藍斯年說走就走，赫連卿也沒有很在意，沒有找代替藍斯年監督的人，現在研究院里分三個小組，分別負責一二三樓。這對顧果來說是件好事，監管不明確的話，亂就好搞了。

        研究院犯罪的證據她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那天在病房里，華顏顏竟然給了她一份實驗的重要數據，只是無法交給還在外面接應的向聞聲她們。但是也不急，陳一沒了藍斯年的審問，在她的關照下，在審問室里過的很好。

        在走之前，她要整一整周尋。

        這天清晨，天突然下了一場大霧。從休息室的窗戶向樓下望去，外面什么也看不清。

        顧果放下白色窗簾，推門走了出去。

        辦公室開了燈，周尋熬了一宿，精神狀態有一些差，他沒理顧果，顧果也沒向他打招呼，而是去找了赫連卿。

        赫連卿正在做實驗，對于她來找她表示意外又驚喜。

        “怎么今天這么早？”

        顧果上前抱住她，有一瞬間這就是她媽媽的錯覺，她燦然笑著撒嬌。

        “想你了媽媽。”

        赫連卿拍拍她道：“好孩子，我現在正忙。你自己玩會�！�

        顧果點點頭，繞過工作區，轉身進了赫連卿的休息室。

        里面的生活氣息更濃，都是顧果想要的有關溫南的信息。這里有溫南喜歡的顏色，床單窗簾墻面都是粉色，這里有溫南喜歡的食物，草莓味的奶糖、草莓餅干，這里有溫南的裙子

        床頭柜那里還放了一張溫南的照片。

        這是一張野餐的照片，瘦弱的溫南穿著一身淡粉色的連衣裙站在草地上對著鏡頭笑得甜美，后面露出周尋和藍斯年似乎在為誰端著蛋糕在吵架。

        本來是想多了解溫南的，結果顧果看了不到十分鐘，意外發現，溫南的很多習慣和愛好意外和自己相似。

        顧果壓下心里的煩躁，拉開抽屜，一個帶著鎖的日記本躺在里面。鬼使神差的，顧果拿起來，下意識用自己常用的密碼。

        鎖開了。

        顧果翻開了日記本。

        已經上午十點了，外面的霧卻還沒散。

        手里的資料終于整理結束，托赫連老師的福，實驗今天又大有進展。周尋摘掉眼鏡，松了松眉頭，轉身看了眼窗外的霧，瞇著眼，下一秒，眼睛瞪大了。

        院里沒人，卻從外面的路上開進來一輛黑色的轎車。實際上因為大霧，看的不清，但車停在院里，從后門下來一個人。

        霧將這人的連衣裙顏色揉淡，一如這人留在周尋心里的感覺，很淡很淡的難過，卻又一直揮之不去。

        他有多久沒見到她了呢。

        院里的人似乎同樣有所感覺，抬起頭，沖著上面努力揮手。

        她一定在笑吧。周尋也跟著不自覺笑了起來，看見她在沖他招手，想也沒想，轉身下了樓。

        周尋跑下樓，微微氣喘，站在女孩面前。明明很想念，剛剛在樓上還很開心，但這會偏偏故作一臉嚴肅，冷靜說道：“怎么突然來了？和醫生打招呼了？”

        溫南吐了下舌頭，周尋便拿她無奈，繼續道：“那也不能不和我說一聲，萬一赫連老師看見了”

        似乎想到了一些不該說的，周尋止住了話。

        溫南接過話，露出難過的表情，說道：“就是擔心你們，媽媽她還好嗎？”

        周尋點頭，又怕赫連卿發現溫南，這樣一來，假裝溫南的顧果就會露餡。他抬手看了下手表，有些催趕地把溫南往車里帶。

        “她很好。你不能離開醫院太久，我送你回去。藍斯年呢？他怎么沒來。”

        但周尋不敢使多大的力，在他潛意識里，溫南就像珍貴的珠寶，易碎。這也給了溫南的反抗機會，她只是輕輕一推，周尋就不敢動了。

        溫南瞪著周尋，埋怨道：“你干嘛把斯年哥叫來，我都和你們說了多少次了。我沒那么脆弱，我不是溫室里的花朵�！�

        說罷，她拉著周尋，向研究院后面走，那里靠著山，有處視野盲區。

        溫南表情比周尋還要嚴肅：“我今天，是特地來找你的�！�

        周尋有些意外，只聽溫南喃喃自語像是給自己打氣道：“這里只有你還算有些理智了�！�

        她走進一步，抬頭看著周尋深邃的眼眸：“你幫我吧。停止實驗�！�

        沉默在大霧中彌漫。

        半晌，周尋沙啞著嗓子，道：“雖然早有預料，但是我沒想你真的會特地跑來求我。”

        他現在竟然很想抽煙。

        “你知道這種選擇的后果嗎？”

        溫南背過手，輕松笑了，無所謂道：“我已經很幸福啦。大家都很愛我，就夠了。”

        她的肩突然被人用力按�。骸翱赡悴�20歲�！�

        溫南眨眨眼：“可世界上有很多人，連20歲都沒有活到啊，我很知足了。”

        那雙手開始用力，溫南臉上露出吃痛的表情，開始用厭惡的眼神看著周尋，嚇得周尋松開手后退一步。

        “你們就是這樣，打著愛我的名號想要為我進行虛無縹緲的“續命”，根本不問我想不想要以那種方式活下去�，F在，我很清楚的告訴你，用一千多人健康的生命，換來我溫南一個人在虛擬世界的永生，這種惡心的活法，我不要�！�

        她的棕色眼瞳里是鮮活又堅定的意志。

        “我不需要，太卑鄙了。周尋�！�

        溫南等了半晌，周尋還是站在那里不做任何回答。于是她再次走近他，這一次，新月眼里緒了些許的少女情懷。

        她竟然輕輕拉起周尋的手，慢慢地、認真地說：“只有你不一樣。”

        周尋心里的弦被撥動，順著話問道：

        “哪里不一樣？”

        “你不知道嗎？”溫南反問他，“從前，我們相處的每一次，你都能感覺我對你的不同，不是嗎？”

        “我喜歡你呀。阿尋�！�

        少女明亮的眼睛里倒映出慌亂的他，甚至更加貼近，將頭輕輕抵靠在他的胸前。他聽見少女帶著蠱惑的聲音說：

        “只有你能幫我。我也只想讓你來幫我。”

        男人的喉結滾動。

        “好�！�

        于是低頭的少女露出一道得逞的微笑。

        周尋是個行動派，人狠話不多。答應了溫南的話后，下午便開始不工作了，只是望著窗外，那里是溫南開車離開的方向。

        霧徹底消散的時候，太陽都快下山了。

        顧果從外面推門進來，看起來濕漉漉的。

        周尋意外地主動說了話：“你去了哪？”

        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顧果的嗓子已經好了。顧果抬手向上一指，周尋輕掃她一眼，嗤笑了。

        “你倒是“孝順”。雖然我到現在也不了解你接近赫連老師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很愉快的通知你，明天下午你不用再去陪赫連老師了�！�

        當然是為了拿證據啊蠢貨。

        顧果眼神閃了閃，接受了周尋話里的信息，準備一會去找華顏顏和陳一，商量明天下午離開的事情。她看著拄著下巴望向窗外的周尋，這人平時都冷靜又冷酷，這會卻是淡漠更多一點，不知道心里又想了些什么。

        顧果不去管他，再次離開辦公室。

        第二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陳一被顧果轉移到和華顏顏相同的病房。華顏顏和陳一相比幾天前，身體更加糟糕。華顏顏有些緊張，不確定地問向顧果。

        “這次真的能逃出去嗎？”

        顧果點頭：“周尋很聽溫南的話，他做事不會反悔。就算他今天不動作，我也能把你們送出去。你們的身體惡化嚴重，要盡快離開副本了�！�

        陳一握緊華顏顏的手。

        顧果又安慰道：“我已經聯系上了外面的向聞聲她們，就等著交出證據后去報警。把其余這些被當作活體實驗的npc也救出來，任務才算完成�！�

        三人一直等，等到下午一點的時候，研究院卻沒有任何動靜。顧果正懷疑難道是周尋臨時反悔？正想著站起來去外面看一眼的時候，救護車的聲音竟然在院內響起。

        顧果把證據交到陳一手里，跑到走廊里，一堆研究員從四樓跑下來，中間是一個擔架。

        赫連卿躺在擔架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滿身是血，緊閉雙眼。

        顧果回頭和華顏顏陳一對視，三人也跟著跑下樓，藍斯年離開后，研究所的看守力大打折扣，加上這會都在關心赫連卿，沒人注意到他們，陳一和華顏顏就溜出了研究院。

        “你不走？”華顏顏看著站在院里的顧果，問道。

        顧果搖頭：“你們快走。我留下來放那些npc走。不用擔心我。”

        顧果也是npc,確實沒什么好為她擔心的。

        看著兩人安全離開，顧果松了口氣，這下任務完成了一大半。她一轉身，就撞上了一件沾滿血跡的白大褂。

        烈日之下，周尋的眼瞳里盡是暗紅的血色，他盯著顧果，向看一只小白兔，冷冽開口。

        “你的目的，竟是這個�！�

        顧果正想要裝作啞巴，只點頭不說話。

        這時，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裝什么呢？我都知道了�！�

        顧果的手腕被周尋猝不及防狠狠握住，力道大到顧果吃痛皺眉。她不清楚這時候他還抓她做什么，明明都答應好了，要停止實驗，不讓實驗再進行，拿她趁機放走玩家，和周尋也沒有沖突的地方啊。

        正疑惑著，她又聽見周尋開口了。

        像是怒極反笑。

        “呵，昨天不是還說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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