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告別
“我要是把這東西帶回妖界,很快便會被那些妖怪發現的。我會死的。”
江雁雁笑了,“你一直待在這里,到時候妖怪真找來了,死的就不只是我們了。”
“你要么就把這東西帶走,要么就把它給我們銷毀掉。”
面對江雁雁的最后通牒,小雪焦灼地走動起來,又將視線鎖定在一邊的司燃身上,揚起幾絲笑,“這盞燈又不是你的,主人都沒發話,你一個同樣是被撿回來的妖怪,哪里來的這種底氣。”
江雁雁輕蔑地看一眼小雪,仰著頭,揚聲問,“司燃,這盞燈,我能做主吧?”
“能。”
司燃幾乎沒什么猶豫,眼睛里藏著笑意。
“憑什么?我們身份不都一樣嗎?”小雪瞪著司燃,眼尾紅紅的,分外惹人憐愛。
司燃只輕巧瞥她一眼,淡笑著不說話。
“我來告訴你吧?”江雁雁插著腰走到小雪面前,“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救過他千百次了。每次都把他從閻王爺口里撈出來,我容易嗎?我這么勞苦功高,區區一盞紙燈算什么。”
小雪手攥著區區紙燈,氣鼓鼓的,那高高豎起的發髻卻仿佛垂落一些。
江雁雁看她模樣,轉頭笑著看司燃,眨眨眼睛,問道:“司燃,我說的對嗎?”
“對。”司燃連連點頭,嘴角不自覺上揚。
小雪想發火走人,這破燈,她不要也罷。可她視線幾番停留在紙燈上頭,感覺到體內源源不斷的妖力流動,只能再軟聲說好話。
“我先借助這燈盞暫時修煉,待其他妖怪循聲而來,我必定立時將這紙燈帶著逃命。連夜逃到妖界去送死也罷,肯定不會牽連到其他任何一人的。”
小雪說著,豎起兩根手指,緊緊貼在一起,面目堅毅。
“你這是什么意思?”江雁雁看她手勢,完全摸不著頭腦。
小雪疑惑轉頭看向司燃,對著他又比了一遍手勢,豎起緊貼著的食指中指。可司燃一臉茫然地看著她,顯然也不解其意。
倒是江雁雁迅速閃身到他身前,警惕地對著小雪說,“你想干什么?”
廢話!她不警惕一點,要是小雪把司燃弄死了,只差臨門一腳的任務就白費功夫了。
真是大意了,她先前沒有注意到身邊竟然還養了個妖怪。只怪小雪作為一個妖怪,妖力實在弱到可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這是你們人類的手勢啊?”小雪也一臉茫然,維持著那個手勢,“人類許諾的時候,只要一這樣,別人就會相信的。”
司燃目光望過去,恍然大悟,豎起三根手指,只是食指中指無名指并攏,還朝著小雪示意。
“這叫發誓,應該是這樣做的。”
小雪撓撓頭,手指彎著縮回去,又學著司燃的手勢比劃出來,張口就要再發一遍誓。
“哈哈哈哈哈,好了,別說了,我懂了。”江雁雁蹲在地上笑了好一陣,瞥見小雪臉色發黑才慢吞吞站起身,“你既然都發誓了,我也不好再逼你。你要在這修煉也可以,只是得變作兔子的形態。一來可以掩蓋你的妖氣,二來這借助燈盞修煉的第二種方法,你也用不了……”
“我本也是這么打算的,如此便多謝你和你們司少爺了。”小雪估摸著她又要說些打擊人的話,趕忙打斷,并刻意加強某些字眼。
江雁雁笑著,也不惱,“那就請您變回去吧?”
小雪嘟著嘴,戀戀不舍地摸著燈,好一番才變回那只雪白的小兔子。
江雁雁下意識要去抱,只彎彎腰就頓在那里,一臉嫌棄地沖著司燃說,“還是你來吧……”
司燃好脾氣地跑過去,輕柔地抱起兔子,甚至給它找來一個更大的籠子,將兔子和紙燈關到一起。
小白兔繞一圈,窩在紙燈旁邊鼾睡起來。
江雁雁蹲在籠子邊,糾結地看著那只可愛的小白兔,張嘴要說些什么,脖間鈴鐺倏忽一晃,清脆鈴聲響起。
“恭喜宿主,司燃的眷念度達到百分百,可以回到現實世界。”
江雁雁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再陪司燃幾天,很快要到一年末尾了,總不忍心扔下他一個人過元旦。
算一算日子,她在這里待的時間已經快一年了。
從初春到深冬,可這些卻又只是她一場夢的時間。所幸在某個時空,他們都是存在的。
這么一想,江雁雁收斂起她的唏噓感嘆,開始為元旦做準備。
臘月二十二,出了府門便是整排攤販,雙雙一字排開,嶄新的大紅燈籠掛在每處攤販前頭,照得每個人臉上喜氣洋洋。
江雁雁拉著司燃東逛西逛,將年貨買了個遍,什么瓜子花生糕點自是不必說,那小簍子里躺滿的紅色玩意才是亮點。
“都裝滿了,我們別買了吧?”
眼看江雁雁又拿起一堆胖肚子的陶瓷神仙,要塞到小簍子里,司燃眼疾手快地握住她手腕,勸說起來。
“咱們一路從街頭逛到巷尾,盡買些吉祥玩意了。”他翻動小簍子,“財神爺,玉帝,王母,連月老都有。你這快把天界所有神仙都請家里來了……”
江雁雁晃動手里那個胖乎乎的天蓬元帥,大紅的外衣,粉嫩嫩的臉頰,正咧開嘴笑著。
“你不覺得很可愛嗎?瞧他笑得多開心啊。”
司燃眉頭不著痕跡地皺著,吞吞吐吐的,“有點……太喜慶了……”
江雁雁扁著嘴,白他一眼,“你本來想說俗氣的,是吧?”
司燃眼神偏移,笑著說:“沒有沒有,這個我們買了。再去前邊看看,那還有個土地公公呢!”
“轉移話題啊你!”
江雁雁手上天蓬元帥被他拿走,整個人被他拽著往前跑,衣角隨風輕動,耳邊人聲如潮水般退去,只能聽到微風輕動,風里藏著少年人淡淡的雪松香氣。
臘月二十三,在擺滿了各式各樣灶王爺玩偶的灶前,江雁雁和司燃跪在軟墊上,請灶王爺吃酒。
“你擺這么多灶王爺,真的灶王爺看見了會不開心吧?”
“胡說什么呢你?再給灶王爺拜拜!”江雁雁一把將他頭按下去,嘴角忍不住笑。
臘月二十四,兩人拿著長掃帚打掃屋子。屋頂灰塵落到臉上,她們變成兩只小花貓,又相視而笑。
臘月二十五,她們圍坐在桌前,對著賣相不好的豆腐渣苦惱。
臘月二十七,兩人滿院子追那只沒殺死的雞,雞血沾到了他們衣衫上。
臘月二十八,江雁雁在司燃后背上也貼張貼畫,是一只做工粗糙的小貓剪紙。
臘月二十九,司燃帶著江雁雁去拜了他母親的牌位。
清河山下,小花谷旁,素雅木屋里一塵不染的桌子上,擺著單單一個牌位,上書五個大字:李央陽之位。
除夕夜,各式各樣的菜品擺了一桌,餐桌邊圍著三個人。
暗暗咽口水的江雁雁,小心端菜的司燃,還有拿著筷子蠢蠢欲動的小雪。
“大家除夕快樂!”
司燃端起一杯酒,舉到半空中,杯中酒水微晃,明明滅滅印著燭火。
“除夕快樂!”
另外兩人也相繼舉杯,笑得都十分開心。
可這歡快氣氛維持不過片刻,小雪就嚷著最后那個肉丸子只能是她的,強硬地要從江雁雁筷子里奪走。
奈何這滿桌子的菜都是事先在九鄉樓訂好的,如今已然深夜,再不能出去買一份。
司燃搖著頭勸解,“今日除夕,不能吵架的。”
“我不管,就要吃……”小雪臉紅著,身子微微晃著,顯然喝醉了。
江雁雁反倒笑起來,從碗里將那肉丸子撥過去,“吃吃吃,今日除夕,我不跟你計較。”
司燃松口氣,殷勤地給江雁雁夾菜,末了還輕輕拍她的頭。
江雁雁看小雪軟癱癱醉在軟塌上,掉轉攻勢,朝著司燃晃酒杯,手撐著下巴,笑得蠱惑,“司燃?今天這么開心,多喝幾杯吧?”
司燃毫不設防,好脾氣地應和她,被一杯接一杯的酒灌到臉通紅。
他迷蒙地晃晃腦袋,手胡亂擺著,“不能再喝了,你……你也別喝了,會難受的……”
話音剛落,他就干嘔一聲,拍著胸口就要去奪她杯盞,嘴里還念叨,“瞧你,難受了吧……”
江雁雁笑著躲開,“難受的是誰啊?真傻。”
司燃酒意上涌,手使不上什么力氣,趴在桌子上,隔半晌眼睛才睜開,看一眼身邊的江雁雁,又閉上,嘴砸吧著。
“酒量不行,還一點都不設防,真懷疑你是怎么活到現在的。”江雁雁看著少年溫軟側臉,緩緩說著。
她戳戳司燃臉頰,指尖軟乎乎的,忍不住又戳一戳。
“司燃……”
她長長地嘆氣,默了片刻,才接著說,“司燃,我要離開了,我們以后可能永遠也不會見面了。雖然吧,你這個人太喪了,還害得我費心費力,救你那么多次。實在是個很麻煩的小少爺。”
“可是,這么久相處下來。感覺你似乎更像一個別扭的小孩子,總是喜歡把自己放在角落里,受傷了便只想著逃離……”
微風帶下幾絲他的碎發,司燃蹭蹭鼻子,眉頭又皺起來。
江雁雁指尖將他頭發撩開,笑著,眼睛里卻出現點點淚光,“司燃,以后堅強一點吧,我只敢這樣跟你道別了。”
晨光熹微處,窗臺上一根鮮紅冰糖葫蘆插在那里,糖殼微微化開了,襯得窗外新雪愈發白凈,發著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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