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狂風大作，一墻之隔的屋內，司燃縮在被窩里，頭上卻大汗淋漓。

        他尖叫著起身，忽然癲狂地在宅子里走來走去，視線不斷動著，心一直懸著，卻又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司燃繞著宅子走了一遍又一遍，看著廂房里的小雪，腦子頭痛欲裂，總覺得忘了些什么東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蹲在地上，雙手捂著頭，大叫起來。

        可這景物卻忽然靜止，那狂風也不吹了，糖殼也不化了。

        萬籟俱寂下，某一角傳出碎裂的聲音，那角落里一株小草，竟逐漸化成光點，消散開來……

        江雁雁心情復雜地睜開眼睛，黑夜里緩了一會兒，發現此地是熟悉又陌生的家，心頭松了口氣，卻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司燃。

        “別想了，事已至此，難道再讓南沉把我送回去嘛。”

        她碎碎念著往廚房走，腳步卻忽然不能動，卡在那里眼睜睜看著面前一切事物飄遠。

        “這是怎么回事！南沉！”

        江雁雁話音剛落，背上忽然一陣力量將她往前一推。

        她忽然墜入無邊黑暗，失重尖叫間又睜開眼睛，可此時看到的卻不是家里的景象。

        帷幕，床榻，紅木家具，近在眼前的俊秀面容。

        江雁雁眼睛一閉，想再度暈過去：南沉真是個好樣的！說什么來什么，曹操都沒你準時啊！

        她往脖子間一摸，那里已經沒有了那個銅鈴鐺，空蕩蕩的。

        “你總算醒了，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江雁雁眼神閃躲著，不敢看床榻邊的司燃，心里一直打著鼓。

        司燃頭放到她額頭上，眉頭緊蹙，“頭也不熱，要不我們去醫館看看？找個大夫問問才是，只是今日想找個還開著的醫館可能有些難。”

        “你今日這衣服……”江雁雁眼神轉到他身上，忽然發現他穿著一身湖藍色衣衫，襯得整個人長身玉立，面貌更俊秀幾分。

        “忘了和你說，前些日子林裁縫那里來了一批好料子，他偏纏著我做幾身。我想著你這么盼望年節，應該也喜歡穿新衣的習俗，便給你也備了幾身衣裳。”他一面說著，一面從柜子里拿出幾套嶄新的衣服，無一不是亮眼的顏色。

        江雁雁更加心虛，接著衣衫的手都想趕快收回。

        “其實不用給我做衣服的，我是妖怪啊，可以變衣服的。”她說完，指尖熒光一閃，身上衣服瞬間變換，變成一身桃紅色衫裙，上頭繡著無數的桃花紋路。

        司燃也呆愣一瞬，又笑起來，“是我疏忽了，那這些你喜歡嗎？要是不喜歡我去回了林裁縫，看能不能再賣給別人。”

        “喜歡。”江雁雁抖開那幾身衣服，雪白的，淡青色的，鵝黃色的，與雪景分外相稱。

        “喜歡就好。”

        江雁雁忽然想起些什么，開口問道：“那串糖葫蘆你吃了嗎？就是插在窗臺上那串，我可是跑了很多地方買的，還刻意挑的那一串最大最圓的。”

        司燃笑著點頭，頭上煙藍色發帶混著黑發飄到身前，江雁雁這才注意到他不僅衣服變了，頭發也扎成一個半披發高馬尾，馬尾最高處裹著一圈煙藍色發帶，長長發帶蜿蜒盤繞到他胸前，隨風輕擺著。

        江雁雁驚訝：他變化如此之迅速，不過短短一天時間便完全變了穿衣風格，似乎也不記得她消失過。

        此后好幾天，兩人都相處的十分和諧，只是無論江雁雁怎么呼喚南沉，他都沒有回應，且那銅鈴鐺也不知道在何處了。

        江雁雁心里還是有些不安，總不能一直待在這個地方啊，她還有父母和工作呢。

        可沒辦法，日子總得過下去。

        “外頭雪化了，你想出去看看嗎？”司燃照舊坐在她身旁，臉上似乎帶著討好的笑意。

        江雁雁苦惱不已，她最近總覺得司燃一直跟在她身邊。一起吃飯就算了，她變成貓貓趴在屋頂上曬太陽，他也要在下面曬太陽，眼神還一直盯著她，讓貓寒毛直豎。

        “司燃，你最近怎么了？總是奇奇怪怪的。”

        司燃眼神躲避，如墨眼瞳瞇著，半晌才憋出一串字，“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總感覺我做錯什么，你生氣了就會離開……”

        “就總想著能哄你開心，這樣你就能待得長久一些……”

        他眼神望著澄澈天空，被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睛，明白他終究是個自私的人。

        他不敢問江雁雁的過往，不敢問她什么時候會走。他隱隱感覺，他們之間是被一根細細絲線綁住的，不知何時便會斷開。

        所以他只想糊涂一些，留她久一些。

        江雁雁心里也很復雜，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奈何南沉又始終聯系不到，半知半解著，心里像堵了一口氣。

        但她還是笑著，眉眼彎彎地勸解司燃，“你就是顧慮太多，就應當學學我。今天有肉吃呢，就吃肉；有蔬菜吃呢，就吃蔬菜；有一口水喝，也先喝完這口水再說。”

        “日子啊，就是要隨意一點，才能過得舒坦。”

        司燃深以為然，點點頭，“可是有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

        “什么事？”

        “家里快沒錢了，可能真的水都喝不上了。”

        江雁雁一臉震驚，“你之前不是說養得起我的嗎？我只是一只貓啊！”

        “是啊，可你，”司燃長長地停頓，又道：“吃得有一點點多。”

        “司燃？”

        “嗯？”

        “你說這種話容易被打知道吧？”江雁雁氣沖沖轉頭往外頭走。

        司燃趕忙追上去，嘴角卻藏著笑意，“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氣……”

        “在這待著！再跟著我我就更生氣了！”

        司燃楞了會兒，看她瞪著眼睛，臉都氣紅了，也不敢再去攔，只弱弱地說出一句，“注意安全啊……”

        江雁雁腳下生風，走出好長一段距離后回頭看，見司燃確實沒有跟上來。整個人便放松下來，拍拍滾燙的臉，直道她演技實在是好。

        她一路沿著攤販逛過去，覺得樣樣都新鮮，正要換個地方看看，卻在小巷拐彎處被捂住鼻子拖到里面。

        江雁雁手肘向后一打，沒能如愿打到那人，指尖點點微光閃著，卻聽到身后的聲音響起，有些熟悉。

        那人手一松開，江雁雁就迅速彈開，得以看見他面容。

        是個長相俊美的男子，白發金瞳，身穿暗紅色衣衫，一頭白發盡數扎起，豎冠是金色鏤空的蓮花樣式。

        “南沉？”江雁雁不確定地問。

        “是我。”對面開口，是沉靜的聲音，“我長話短說，你離開這里時司燃失控，這個副本即將坍塌，為了挽回局勢，我刪除了司燃失控的那段記憶。”

        “由于系統的失誤判定，司燃如今的眷念度都寄托在你身上。所以你還得繼續完成任務，讓他將對你的眷念變成對這個世界的眷念。”

        “而我也因為沒有盡到責任，需得以現在的身份助你完成任務。”

        江雁雁張著嘴，呆呆地問，“所以就是說我之前的事情都白做了？”

        “這是系統的失誤，你可以要求補償。”

        “哦，”江雁雁眼睛亮了些，“那簡單，你給錢吧。我要的也不多，就一千兩黃金吧。”

        “好。”南沉說著，在懷里一掏，一個巨大的箱子便砸在地上，似乎砸出些坑來，“都在這了，你點點。”

        江雁雁捂住被黃金閃到的眼睛，乖巧點頭，“不用數了，我一定好好配合。這錢就你先替我拿著，等回府里再拿出來，我也搬不動這么些東西。司燃見到肯定很開心，總算不用為錢發愁了……”

        “只是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由于事件突發，你現在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完成任務。如果任務失敗，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會煙消云散，包括你我。”

        “啊？啊！”江雁雁反抗都沒地方反抗，只能驚訝后再默默吞進肚子里。

        “他是誰？”

        司燃歡歡喜喜跑來迎接江雁雁，卻看到她身后跟進來一個白發男子。他如臨大敵，看著面前長相不俗的男子，藏起身后的木頭鍋鏟。

        江雁雁湊上去解釋，“這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小時候餓得快死了，是他給了我一口飯吃。要不你現在就看不到我了……”

        她裝模做樣抹眼淚，眼角瞥到南沉老神在在站在那里，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

        她腳猛踢一下南沉的腿，沒踢動，卻接收到南沉疑惑又無所謂的目光。

        “有蟲子，我給你掃下去。”江雁雁呵呵干笑一聲，用手給他拂了下。

        “無礙。”

        司燃看著她們這模樣，呼吸粗重些，上前拉開江雁雁，笑著說：“阿姐，那你這救命恩人來我們家是有什么事嗎？”

        “阿姐？”南沉挑眉重復。

        “阿姐！”江雁雁震驚重復。

        司燃笑得更開心些，朗聲道：“阿姐，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哦，”江雁雁稍稍回神，腦子飛速運轉，“他來這里游玩，在我們這里暫住幾日。對了，他還交房租呢。”

        江雁雁沖他使眼色，南沉好脾氣地將懷里東西又掏出來，是一箱子滿滿的黃金。

        司燃傻眼了，“也用不著這許多吧。阿姐，畢竟是你救命恩人，我們就讓他免費住在這里吧？”

        “他家有錢的很，哪里缺這點！快收下快收下！”

        江雁雁一聽這話就急了，趕忙將東西往屋里搬。有錢不賺王八蛋！她可不干那賠本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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