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雁將來這的緣由，目的，所有的所有幾乎都沒有保留地說出來。

        她安靜地等著，類似于等待考試的最終結果，心總是惴惴不安的，迎接那場最終審判。

        “我就說，”司燃自嘲地笑，拿著糖葫蘆的手也墜下去，眉目頹喪，“你那個樣子，看上去總是和旁人不同……和旁的妖怪不同。我還以為是你特殊，或許你同我一樣，也比較特立獨行。卻沒想到，我們不只種族不同，連所生活的世界都不一樣。”

        “真是一場好大的騙局。”他眼眶紅紅，淚懸而不落，“罷了，你要走便走，我總歸是不會尋死了，你的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

        江雁雁皺著眉，頭低著，心反而墜到深處。她一聲不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緩解司燃的怒氣，手揪著衣角，用力捻個不停。

        司燃呼吸聲憤憤，在門邊和桌邊反復走，門口停頓片刻，一甩袖子沖出去。

        門砰一聲被關上，江雁雁身子微顫，緩緩抬頭，看到門框晃晃悠悠合上。

        她長嘆一口氣，心里五味雜陳，目光一轉，看到長桌上擺滿的物品，心情更加復雜。

        “我們走吧，”江雁雁收拾好情緒，面色平和地走出去，朝著依舊站在那邊的南沉說，“我想回家了。”

        南沉沒說什么，從虛空中拿出一卷書，手在上面劃拉幾下，周身便現出一圈淡藍色光暈。

        他攥住江雁雁手腕，只一瞬，兩個便出現在現代都市的繁華市井里，只是晨光熹微，街道上太過安靜。

        江雁雁瞇著眼抬頭，高處摩天大樓的玻璃反射著陽光，刺得她閉眼。她神情恍惚，甚至以為那些事情真是她昨夜的一場夢。

        直到南沉拉住渾渾噩噩的她，大喊道：“看車！”

        江雁雁才如夢初醒，對他報之一笑，反手拉著他進了一間早餐館子。

        “老板，來兩碗餛飩！”

        她高聲喊著，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南沉看得一呆，也沒顧得上甩開她。

        直到那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擺上桌后，南沉才反應過來，望著狼吞虎咽的江雁雁，他眉毛一皺，“你幾百天沒吃過東西了？”

        江雁雁懶得跟他計較，吃完后就窩在位置上，心滿意足地揉揉肚子。她抬起頭看這四周，外頭天光大亮，陸陸續續地有人進來吃早餐，嘈雜聲不絕于耳。

        她這才感覺自己是真真實實地回到了現實世界。

        “喂，媽媽。沒事啊，我就是想你了，想給你打個電話，聽聽你的聲音。”

        “工作很順利啊，和之前一樣，沒什么麻煩事。知道的，我自己會注意安全的，你就別擔心了。倒是媽媽你要注意身體啊，好好保重自己。我過年就回去的……”

        這通電話打的比以往都要長，她神情溫柔繾綣，念念不舍地掛掉電話時，南沉還在旁邊慢悠悠地吃那碗餛飩。

        “你，還要待在這里嗎？”江雁雁估摸著他應該有更先進的世界，畢竟系統這種事情，說起來也有些荒謬。

        南沉頭都沒抬，“還有幾句話得告訴你，你至少得完成三個副本任務，才能跟系統解除綁定。在此之前，你只能完成副本任務。”

        “那我能自己選下個副本嗎？”

        “不能。”

        “那你跟我說有什么用。”江雁雁掃興地拍拍手，將錢壓在碗下，“老板，錢放這兒了，您記得收啊！”

        “好嘞，你們慢走。”

        南沉急忙跟上去，繼續說道：“你把銀行卡號告訴我，這個副本的獎勵兩天就能打到你卡里。大概兩個星期后，你就會進入下個副本。”

        “我還是要再提醒你一遍，在副本里你如果死亡，那你也無法回到現實世界，就等同于植物人。”

        “我知道，你都說多少遍了。”江雁雁聽到獎勵才想起那筆錢，眼睛亮亮的，“你啊，現在就趕快回你那兒，好好睡一覺，我們江湖再見吧。”

        南沉被她推著走了一段路，搖搖頭不再多說什么，轉到一小巷子里消失不見了。

        而江雁雁回到租的房子里時，先是昏天黑地地睡了一大覺，等緩緩醒來時天色已經黑了。她習慣性看窗外，等見到滿街燈火高樓時，她才恍然發覺：對哦，現在已經是在江城，已經回來了。

        她找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咕噥著，“回來的那一天也沒看是幾號，南沉的聯系方式也沒有，現在得哪天走都不知道。”

        “對啊，先看看銀行卡！銀行卡余額！”她趕忙翻看起銀行卡余額，見到那筆多出來的二十萬，喜笑顏開地數幾遍，捧著手機樂開花，“二十萬！二十萬……”

        “雖然這個東西麻煩，但有錢嘛，萬事好商量。至于司燃，他還罵我呢，我都要走了還把我罵得狗血噴頭，我管他做什么。而且這記憶都可以選擇性消除，他這么生氣，肯定選擇忘記我。他都不記得我了，我還煩惱個什么勁……”

        她自顧自念叨好一陣，直等到肚子餓得咕咕叫才爬起來點一份外賣。為了表示突然得到巨款的狂喜，她點了最貴的一份外賣，幾百塊的外送火鍋。

        屋內所有陳設都是白色，周邊微微發出藍光，頂上一盞矮燈，低低壓下來，同樣是淡藍色的光。

        看不出什么材質的床邊，一個男子望著窗外明月，這月亮似乎隔得十分近，能看到上頭微微的凹陷。

        男子轉頭，將桌上的火鍋關掉火，嘆氣道：“真不知道這些有什么好吃的。”

        他腦海里不免又想到江雁雁，她吃起餛飩來那狼吞虎咽的樣子，還說火鍋是這世界上最香的食物。

        南沉用筷子撈著火鍋里滿滿的食材：牛肉、粉條、青菜、土豆，又對什么都興趣缺缺。

        “真是古怪的人。”他笑著，不知怎么想到了司燃。

        那個臨走前氣沖沖跑出去，又灰溜溜回來，求他不要消除關于江雁雁記憶的人。

        明明是個怯懦逃避的人，卻忽然像有了面對什么的勇氣，非得固執地守著些什么，似乎要證明給自己看。

        他想著，人已經走到了一塊顯示屏前。打開顯示屏，上頭慢慢顯現出了些景象。

        在司燃的院子里頭，院子里那棵老槐樹又在落葉，地上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昏黃樹葉。

        嶄新的屋子里頭走出一個少年，清麗的淡藍色衣衫將他襯得長身玉立，他正搬著一個畫架走到院子里，身后跟著一只圓滾滾的小白兔。

        他將東西立在東廂房，那里有秋日晴天的第一抹陽光，少年笑著，在畫紙上落筆。

        幾刻鐘后，畫紙上漸漸浮現出一個張牙舞爪的女子，嘴里叼著個糕點，手里還抱著一堆吃的，她身后，一個淡藍色身影似乎帶著笑意。

        南沉看了會兒，意味不明地發出一聲哼響，摁滅眼前的顯示屏。

        “真蠢。”

        隨著室內藍光的熄滅，一聲輕語消散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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