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雖然有年終獎的應承在先,但后面卻離譜得哪壺不開提哪壺,顧亞坤二話不說起身就要往外走,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顧亞坤你是心虛還是壓根就無所謂?”
男人寬大的手掌炙熱有力,鉗在腕上透著股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倆人一坐一站,聽他又道,“你我都不是玩一夜情的路子,你告訴我,那一晚算什么?”
成年人的游戲法則,就是有些事情,含混含混也就過去了,沒必要非得把窗戶紙捅破,他說他倆都不是419的路子,但偏偏419就稀里糊涂地發生在他倆身上。三個月都過去了,他還錙銖必較,這又算什么?
但老板就是老板,秋后算起賬來也條理分明,靈魂三連敲得顧亞坤啞口無言。
顏謹寧的手大,握她的手腕跟握根塑料管一樣,他悠著力道往自己身邊扽了扽,“坐著。”
顧亞坤逆著他抗爭,撇開上下級的關系,可不是他說啥她就聽啥的。
顏謹寧氣得想笑,“我這兒物業的監控拍得到,我暫時還不想被他們拍到什么容易產生誤會的畫面。”
老板用詞就是嚴謹,他說的“暫時不”,就是顧亞坤的“永遠不”。
她逼著自己咽下這口“惡氣”,重新在他對面坐下。
顏謹寧不疾不徐道,“你僅憑我的地位身份來判斷我的私生活,未免對我太不公平。你出身名門,對人對事,骨子里都有你的清高,但我家門風也很正,我也有我的潔癖,我不亂性,這點希望你記住。那晚是意外,卻絕非例外,我賭上了我的底線和你的信任,故意放縱事態的發展去試探你,你的回應是什么,后面發生了什么,我想不用我幫你回放。”
也不知是老板的口才太好,被他三言兩語勾起的回憶太羞恥;還是那一夜放縱下被揭開的真相讓她不想承認,顧亞坤如坐針氈,幾度想逃。
“上海回來我就想找你開誠布公地談談,但你總有意無意地跟我刻意保持著距離,我再問一遍,你是在逃避感情,還是覺得那一晚只是個錯誤?”
她避著他不過是因為,那晚的感覺太過記憶猶新,以至于每每近距離跟他共事的時候,難免會有控制不住浮想聯翩地時候,連帶身體也像有磁鐵記憶一樣,不由自主地想要吸附過去。他那事兒上有“潔癖”,但她偏偏是個外表純潔內里黃得流油的“咸蛋”,這叫她咋說?
顧亞坤抬眼看他,一副死鴨子嘴硬你能奈我何的姿態。
顏謹寧瞅著她的反應,無奈地捏了捏鼻梁,“我確實不太擅長處理伴侶關系,也曾為此付出過婚姻失敗的代價。我用五年多的時間,反復校正因為失敗而對親密關系產生的誤解和偏執,同時也在抗拒、逃避和接納中搖擺不定,我只能把精力投入工作來對抗自我懷疑。就像困獸,在自己設置的籠子里掙扎了許久,你的出現甚至一度讓我很煩躁,但后來我漸漸意識到,籠子鑰匙在你手上。”說到這里,他傾身探過半個桌面,正視著顧亞坤的雙眼,緩聲道,“那一晚,獸籠既被你打開,我就不想再回去了。”
顧亞坤被他視線盯得一動不能動,艱澀開口道,“你什么意思。”
顏謹寧翻開那幾頁紙,推到她跟前,“顧亞坤,你跟我共事這么久,該知道我不喜歡迂回,對待這份感情我慎之又重,雖然現在提婚姻尚早,但即便是戀愛,我也不想草率,我的全部身家都在這里,跟前妻也沒有任何財產糾紛,我是抱著結婚為目的,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試用多久,我都有耐心等。如果你介意的是我們在同一家公司,而你想彼此有空間也都ok,你是想創業還是換家公司我都尊重你。”
顧亞坤這會兒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兩人靜默了許久,顧亞坤聽見自己很小聲地說了句,“我要消化一下。”
顏謹寧笑笑,站起來,“好,那先送你回家。”
艾迪遜那一晚,是酒后“失德”的顧亞坤主動在先,不像今天,丟了主動權跟丟兵棄甲一樣。她魂不守舍地跟著顏謹寧坐進他車里,才后知后覺,“我自己開車了。”
顏謹寧示意她把安全帶系好,“你剛吃了酒釀。”
說完,打了把方向盤,把車開出了停車位。
剛上四環,顧亞坤的手機便響了,掏出來一看,竟然是許恩深來電,乍一接通,許恩深罕見緊張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她在信任的家人跟前,本真的性子就會不由自主地釋放出來,說話都掛著幾分娃娃音。
“你回奶奶家沒啊!元亨哥回來沒啊!”
顧元亨是顧亞坤大伯家的兒子,因了兩家老人走得近的緣故,仨人打小就熟。
“好家伙!大年下的,你對我哥蓄謀已久的不軌之心都包藏不住了么?”
“你的嘴不去說書都可惜了(liao)了,我找他江湖救急。”
“你有他電話和微信你跟我這兒兜什么曲線?!”
“我不是怕他還在門診或手術上么!”
顧亞坤的手機漏音厲害,跟許恩深一來一回的機鋒被顏謹寧聽得一清二楚。他家沒有同輩的姐妹,所以倆人的拌嘴他聽得饒有興趣。
“我剛從公司出來呢,啥事兒你非得找他啊?”
“我姥兒說她徒弟們來送年貨,人都在樓下了,叫我收拾下出去見客。”
靜默片刻,顧亞坤反應過來,感同身受地叫出來,“不會是大型相親吧!媽呀,這也太尬了!”
“本想請元亨哥假扮一下男友打個救命電話的……”
就在許恩深失望地要掛掉電話時,顧亞坤眼珠子一轉,狗狗祟祟地瞥了一眼開車的顏謹寧,喊住她,“不就打個電話的事兒……”說著,捂住話筒,“老板,幫個小忙?”
顏謹寧似是猜到了她的狗心思,眼風都沒給她一個,但卻在最近的出口下了四環主路,靠邊停了車。
顧亞坤知道這事兒成了,但瞅著顏謹寧臉色不咋好看的樣子,惴惴地對著話筒說了句“等電話就行”就匆忙掛了。
“幫個小忙?”剛跟她表明心跡,她就能把自己推出去扮別人的男友,顏謹寧心里頭堵得不知說她什么好。
顧亞坤囁嚅著跟他打商量,“看在吃人家嘴短的份兒上,老板,能不能……”
“不能。”見她還是執迷不悟的樣子,顏謹寧的眼神迅速降溫,涼薄諷道,“我剛跟你表明了心跡,轉頭就去假扮別人男友,這是人干的事兒?”
顧亞坤訕訕,漫無目的地翻著通訊錄,做錯事一樣小聲,“……那,那我再看看別人……”
也不知她要找什么男人,顏謹寧把自己手機遞給他,“你小姐妹電話。”
“哎?”他臨時改變主意,反倒讓遲疑起來。
“她不是還在上學?‘老師’給她打個電話過問下學業有問題么?”
顧亞坤一點即透,炯炯地盯著顏謹寧,心服口服地比大拇哥,“老板就是老板,我怎就沒想到,她帶教也就您這歲數,等我翻翻聊天記錄,看她老師叫啥……”
電話那頭的許恩深被老太太徒弟的陣仗嚇到了,光是今兒派來登門的代表,就有十幾個,原本挺大一客廳也被人頭襯得逼仄起來。
她一出現,所有視線便聚光燈一樣照過來,晃得許恩深頭暈。
王秀蘭沖愛徒們點點頭,“我外孫女兒,這下午剛下飛機,怕是人還有點懵。”
許恩深張了張嘴,顏謹寧打進來的電話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見是個陌生號碼,她側身捂著話筒“喂”了一聲。
顏謹寧斜了眼狗精神頭矍鑠湊在他電話上的顧亞坤,“我岑硯。”
老板位坐久的人,聲音里都帶著點不怒自威的氣場,他一開口,許恩深膝蓋一軟險些當場跪下,她又看了眼手機,并不是她保存的岑硯的號,但懾于師威,她還是慫里慫氣地喊了聲,“岑老師……”
眼風掃過王秀蘭的時候,王秀蘭朝她揮了揮手叫她回屋去說,一大家子都尊師重教,姥姥怕自己的學生聒噪,吵到外孫女的老師。
只是顧亞坤并不知道許恩深和她的岑帶教素未謀面,是名副其實真“網友”,因此這以假亂真的電話,委實把求助的正主兒都給騙過去了。
手機開著免提,許恩深打心底里敬畏的聲音不似作偽,顧亞坤抬眼給了顏謹寧一個驚訝的眼神,這么入戲的么?
顏謹寧睨著近在咫尺的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電話那頭的許恩深卻大氣不敢出一點,抓耳撓腮地問,“岑老師您找我?”該不會是布置作業吧,她腦中快速閃過李既望的臉,心底涌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順利回家了么?”
“嗯,今天中午剛回的北京。”
“好。”
顏謹寧實在不知道還要配合她說些什么,許恩深突然開口,“岑老師,您的學期評價我收到了……謝謝您的鼓勵,下學期我會好好努力的。”
顏謹寧隱約覺得哪里不太對,又說不上來,電話那頭的嘈雜似是被隔開了,想必是已經回到自己房間了,他給顧亞坤遞了個眼色,后者:“……喵?”
顏謹寧……
許恩深……
既然聽出了顧亞坤的聲音,那么很顯然,對方也不是岑硯本尊,被自己人擺了一道烏龍的許恩深羞恥不已,強忍著腳趾頭摳地的尷尬,“請問……”
“我姓顏。”
能跟剛從公司出來的顧亞坤在一塊的,還能有誰,許恩深立馬識時務地改口,“謝謝顏總。”
還不錯,起碼知道他的存在,顏謹寧面色稍霽。
兩下一搭線,顧亞坤腦子里頓時警鈴大作,許恩深這廝打小就外表乖順滿腹壞水,既承了顏謹寧這個奸商的情,投誠變成他神助攻的可能不是沒有,想到這里,她急霍霍地扳過顏謹寧卡著手機的手,“我說,你那兒警報解除了,那就掛了啊。”
果不其然,許恩深恢復了人畜無害的聲音帶著幾分輕快傳來,“好呀,那我后天早早去你家,咱們見面說~”
說什么說!顧亞坤氣急敗壞地捅下掛機鍵。
顏謹寧失笑,似是猜到什么,看著車窗外故意說道,“我上回還托顧主任幫忙看了個片子,一直沒機會感謝,我什么時候也登門拜訪一下?”
顧亞坤驚得眼都圓了,作勢就要解安全帶下車,被顏謹寧的大手一把包住攏進手心,但他卻在笑。
男人手中傳遞出的包容,讓顧亞坤秒變顧三歲,她吸了吸鼻子,替自己辯解,“家里人什么都不知道,你們就一個兩個都威脅我……”
顏謹寧握了握她的手,算是承認錯誤。
兩人又靜靜坐了一會兒,不覺間天色都暗了下來,顏謹寧看看時間,重新啟動車子,也不著急,就順著輔路慢慢開。
顧亞坤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奇問他,“我剛還沒說請你幫什么忙你怎么就知道?”
“你電話漏音你不知道么?”
顧亞坤心虛,沒敢強辯。
“我那有幾個別人送的節禮,找時間去挑個你喜歡的。”
顧亞坤默了片刻,“老板,你是不是收受賄賂了,我不要替你銷贓。”
顏謹寧又笑了聲,趕巧,顧元亨的電話打了進來。
顧亞坤接起來,“哥?”
“還沒下班么?”
“下了,咋啦?”
“今天家里來了貴客,奶奶說幾家晚上一塊吃個飯,你下班直接來南池子這邊,老地方。”
顧亞坤好奇,“哥,啥貴客啊,我認識不?”
“爺爺的舊友。”
“還好幾家?!”
“對,爺爺的意思是叫在北京的小輩們也都認識下。”
顧亞坤品出味兒來,也不知這算不算風水輪流轉,她剛給許恩深解了圍,誰來給她解圍,一想這個悲從胸來,沒忍住哀嚎一聲,生產隊的驢都沒她叫得歡實,“不會是我猜的那樣吧?!哥……我能不能……”
“我馬上就到了。”
掛斷電話,顧亞坤感嘆,“應酬了一整年,過個年都不能放過么……”看看車窗外,她意興闌珊地指指路邊,“老板,就靠邊給我放下吧,我得奉旨赴宴,那就……提前給您拜個早年。”
她那漏音的電話,顏謹寧聽了個全須全尾,打了個方向,“我送你。”
“別啊,太遠了,這會兒城里肯定堵車,你早點回家休息不香么?”
“我一個人過年,也沒什么事。”窗外車水馬龍,顏謹寧習以為常的陳述,似乎跟這團圓節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顧亞坤想問他為什么是一個人過年,但張了張嘴,問出口的卻是,“老板,要不,你晚上……嗯……屈尊湊個局,反正你在哪都得吃一口……”
顏謹寧笑,“我心領了。”
顧亞坤五味雜陳地看了一會兒窗外,突然又轉過臉來,“老板,我不是拿你當擋箭牌的,我家真沒那么多講究的。”
顏謹寧解釋,“我沒打招呼就跟去不禮貌,以后會有機會的。”
顧亞坤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面紅耳赤地嘟囔了句什么。
車開到南池子大街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顏謹寧把顧亞坤在餐廳門外放下,剛搖下車窗要跟她說句話,在她身后突然有人試探著喚了一聲,“坤兒?”
顏謹寧順著顧亞坤扭頭的方向看過去,一位同他年紀相仿的男子立在餐廳門口的亮處,視線望向這邊。
“哥?”
顧元亨信步走了過來,看著她,“朋友送你過來的?”
顧亞坤摸摸鼻子,朝車內快速轉了下臉,“內啥,我公司老板。”
兄妹倆說話的功夫,顏謹寧已推開車門下來,打車頭繞過來立在顧亞坤身側,朝顧元亨伸手,“顧主任,我是顏謹寧。”
顧元亨從大衣兜里掏出清癯白凈的手跟他回握,和煦道,“這兒不能停車,讓她帶你去我們院附近找個停車位,那塊兒她熟,趁人還沒到齊快去快回。”
這不容置喙口氣,跟四兩撥千斤的留客方式,別說顏謹寧愣了下,顧亞坤也傻眼了。
“今日我就不叨擾了,畢竟是私宴……”顏謹寧給顧亞坤遞眼色,顧亞坤覷著自家大哥的神色,用他老板來時路上的原話試著幫襯道,“昂,不都是爺爺的舊友么,是不是不太合適……”
顧元亨莞爾,“剛才奶奶瞧見你們了,才打發我下來的,”他看了眼手表,“飯點麻煩人家送你回來還不留飯,你挺不合適的,要不奶奶那兒你自己說?”
顧亞坤立時臊眉搭眼地轉向顏謹寧,“老板,求你留下吃一口再走吧。”
顏謹寧忍著笑看她一眼,轉而正色對顧元亨說,“煩請先跟長輩們打個招呼,不請自來畢竟是我禮數不周。”
顧元亨點點頭,“我家不講究這些,叫我名字就行。”顏謹寧注意到,兄妹倆說了同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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