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江言那句前言不搭后語的話，蕭越微瞇了下眼，有些想不明白對方又在玩什么花招。

        見蕭越沉默不語，江言也默不吭聲地盯著蕭越，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好一會兒。

        室內的空氣仿佛都在這一刻靜止住一般，只有摔碎在地上的鏡片，折射出不同的光影，安靜地攀附在墻壁上，王管家在一旁極有職業修養的低著頭。

        最終還是蕭越率先打破了這安靜，啟唇問道：“什么墨水？”

        江言一哽，‘墨水’這兩個字就宛若一個開關，只要提起他心里就會涌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他壓下心里這股莫名的感受，開口回道：

        “jherbin金粉限量墨水。”

        蕭越再次沉默，他忍不住皺了下眉，因為他無法將江言口中的金粉墨水和眼前碎了一地的鏡子聯系到一起，但對方難受的樣子又不像作假，就連剛剛說墨水的牌子時，語速都比平常快一倍。

        江言也沒意識到自己方才那極快的語速，像現在這種一點也沒有被自己設想過的情況，他能做到的就只有平心靜氣，不讓情緒來支配自己的表情，否則也太糗了。

        說完墨水牌子后，兩人間的氣氛又回到這個問題最初時的模樣。

        蕭越第一次發現江言像管牙膏，遇到重要的事情時需要他擠一下，對方才會吐露出一點來。舒展眉心，難得耐下性子問道：“墨水和鏡子有關系？”

        “有。”

        “這鏡子是我要掛在二手平臺賣掉的，但是他現在被你摔碎了，我拿不到錢買墨水了。”一邊說著，江言一邊再次拿出手機，打開到商品的頁面，上面明明白白的標價五千的地方被江言拉到了最大。

        即使是距離手機最遠的蕭越，也勉強看清了那一串數字，他忍不住屈指微敲兩下桌面，有些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發展到這么荒謬的一步。

        偷摸把顧騫安了針孔攝像頭的鏡子帶進家里的江言，現在卻理直氣壯的讓自己去賠償墨水？

        見蕭越一再地沉默，江言覺得自己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一點，但凡他是真的在江家受寵，也不至于連五千塊的墨水都買不起。

        然而事實便是如此，他買不起這個墨水。在他和蕭越領證那天，江家裝模作樣給的他五百萬，也被他當做最后的底牌投進陳牧的電競戰隊。

        現在還沒到投資回收期。

        剩下的錢也幾乎都砸在了他腳邊累堆的畫具里，蕭越現在是他能買到這套限量版金粉墨水的唯一希望了。

        蕭越沒再繼續理會江言，而是看向管家：“王叔，聯系一下家政中心的人，把這堆垃圾盡早清理出去。”

        說完這句話后，他便轉身上樓，獨留下江言還站在碎了一地的鏡子旁。

        江言看著蕭越裝作沒有聽見自己說話一樣離去的背景，不禁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好狗，這么狗的人，怪不得是文里的反派！

        而后的幾天里，江言肉眼可見的萎靡下來，即使那間次臥已經按照他想象中樣子簡裝完了，但他依舊還在想著那一套墨水。

        “他早上六點就出門了？”蕭越坐在餐桌邊，皺眉看著自己的管家。

        “是的，江小少爺這幾天都是六點左右就出門。”王貴站在一旁，看著蕭越隱隱要沉下的臉色，忍不住開口替江言解釋道：“可能是課太多了，畢竟江小少爺之前休學半年，課會比普通大三學生多點。”

        蕭越抿了口咖啡，沒再去管江言幾點離家的事情：“下午會有人上門來送快遞，你簽收之后放到他房間去。”

        “好的先生。”

        ——

        一連避開蕭越三天，江言壓在肚子里的火氣還是沒有消下去，就連專業課上也走神了好幾次，他垂著眼，一面下架著二手網站里的商品一面朝著校門口的方向走。

        顧騫站在云京美院的校門口，這兩天他特意找人注意著江言的生活行動，在知道江言每天都是避開晚課放學的高峰期才離校后，他才在今天抽出時間來校門口堵人。

        江言一路都是低著頭走，直到眼前的地面上出現一團黑色的影子，他才抬眼看向堵在自己前面的人，面上露出一絲疑色，這原文男主是跟自己杠上了嗎？？什么年代了還玩校門口堵人的這一套。

        因為身高差的緣故，顧騫此刻也是垂眼看著江言，他沒有錯過江言眸里一閃而過的厭煩和不耐，想起這次自己來找江言的目的，顧騫溫聲問道：

        “言言，還在生我的氣嗎？”

        江言蹙眉，身上起了一層的疙瘩，他受不住顧騫這副裝模作樣的樣子，他只能接受自己裝模作樣。

        強行忍下自己身上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后，江言出聲糾正道：“可以換個稱呼么？我們之間應該還沒有熟到你可以喊我小名的地步？”

        顧騫面上擔憂關心的表情僵住一秒，隨即繼續道歉：“那天在northstarclub里用你來挑釁蕭越是我不對，我知道你為我嫁進蕭家受了很多的委屈，再忍忍，等蕭氏垮臺后，我們就去結婚好嗎？”

        聽著顧騫這答不對題的話語，江言沉下臉色，他不想再跟對方繼續這種無效交流，轉身便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只是步子還沒邁開，他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臂，力度大到他的小臂都有些疼。

        顧騫也是第一次主動去與江言產生肢體上的接觸，隔著一層布料，他下意識地感受著手心里溫熱的觸感，指尖也忍不住摩挲了兩下。

        江言緩緩的吐出口氣，轉過身抽回手，和顧騫拉開一點距離后，才擰著眉道：“我以為我之前在northstarclub里時，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如果早知道你聽不懂人話，我也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

        顧騫收斂起擔憂的表情，聲音平靜道“言言，如果你只是鬧點小脾氣想讓我多關心你，你可以任性肆意的驕縱，我會寵著你托著你，但你不該在正事上去耍小性子，那兩面鏡子是我特意找人定制的。”

        “回去之后把鏡子放回原位，知道了嗎？”

        江言安靜地聽著顧騫說話，直到對方說完，他才舒展開眉心，唇角揚起一抹冷笑：“我覺得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且不說我現在對你無感，即便是曾經有過感覺，但我對你的好不是無條件的，我的喜歡也不是無底線的，我現在不喜歡你，和你有關的東西我會全都扔掉，希望你以后能離我遠點。”

        隔了幾秒，江言又沉著聲補充一字一句道：“也離蕭越遠點。”

        他沒想到那鏡子是顧騫送給原身，在被原身請人簡裝在房間里的，不過現在無論是顧騫送的還是原身自己買的，都沒什么差別，反正鏡子已經摔碎被管家給清理出去了。

        江言收起笑，面無表情地看了顧騫一眼，隨后伸手攔了一輛的士。

        顧騫看著江言不帶絲毫留戀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頓時涌起一股種掌中之物徹底脫離自己控制的惱怒感，他沉著臉，目光陰翳的看了眼身邊經過的零星幾個、用視線偷偷打量自己的學生，直到那陰沉的視線讓幾個學生不敢再繼續打量他，他才回到自己的車里。

        回蕭越別墅的路上，江言一直都保持著自己周身的低氣壓，方才在校門口時顧騫對他說的那番話，讓他直到進門時發現偌大的客廳都是黑的，不像前幾日王管家都會打開客廳拐角處的落地燈等他回來。

        江言很難不想到，會不會是蕭越覺得這樣是在浪費電力資源，所以不讓王管家給他繼續留燈了，想到這里，他在心里嘆了口氣。

        真的是寵物店里最貴的狗都沒有蕭越這么狗。

        江言一面暢快的在心里槽著，一邊打開手機的電筒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一進房間門，他就發現了一點不對，房間里的陳設似乎被人移動過。

        早晨還在桌椅之間的畫架，現在已經被人給移到了桌子側面，桌上還放著一個正正方方的盒子。

        江言看著那盒子，心中萌生出一個想法，卻又有些不敢相信，他呼吸都放輕了幾分，打開臥室里的燈走到桌子旁，將那厚實的盒子打開后，里面是jherbin金粉墨水1670整個系列，還有1798系列的，邊緣處擺放著三盒尾部翅狀的玻璃筆。

        驚喜來的太過突然，江言愣了將近兩秒才將盒里的墨水拿了出來，他摸了摸瓶身的火漆印，看著自己上輩子沒能買到，這一次卻能夠得到兩個整系列的墨水，唇角忍不住露出點笑意。

        從某種角度來說，蕭越除了悶騷一點，似乎也沒什么別的缺點了。

        此刻，除了悶騷就沒有缺點的蕭越，正坐在電腦前聽著助理發來的對江言手機的監聽內容，而沉下臉色。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因為江言那兩句悶著聲的話語，便去找人替江言搶購限量版的金粉墨水這樣的行為更是蠢到了極致。

        他起身，正欲把放在江言桌上的墨水拿回來扔掉，身后便傳來咚咚的敲門聲，江言拿著一杯剛剛沖好的白咖啡，推門而入，語氣輕然地問道：“要喝咖啡嗎？”

        蕭越微沉臉色抬眼看房間門口處，江言站在那兒與他對視著，眉眼間間都含著淺淺的笑意。

        耳機里，對方帶著不耐與警告顧騫的聲音一同在耳邊響起：

        “也離蕭越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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