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最后的時光是個畢業(yè)季，也是失戀的季節(jié)。

王欣的表妹二者都遇上了。

表妹跑到工廠去找王欣，因為距離她最親的人，和最能把心里話說出來的人，只有王欣。

那時表妹帶著皮夾，見到王欣便伸出雙手。王欣曉得，她想要一個擁抱。然后表妹便在東莞停留了大概半年。在這半年，王欣租了一間房，二個人住。因為表妹還沒有完全畢業(yè)，論文沒有寫完。又不想回校，所以就在這里安心玩，安心寫論文。表妹本來不太喜歡這里的工業(yè)區(qū)的，實在與她習(xí)慣的校園生活相距甚大。而且，環(huán)境不優(yōu)美。她能繼續(xù)在這里，只因為王欣在此，有個伴。她還笑著說：“來這里，簡直是像武俠小說中的閉關(guān)�！�

人多的地方，龍蛇混雜。表妹在無聊的閉關(guān)中似乎發(fā)現(xiàn)了她心儀的男人。王欣勸她不要動心，還是把畢業(yè)這一件事弄好了再做其它事情。

表妹不聽，然而那個男人似乎對她沒有特別的感情。

表妹的生日是在東莞過的，那天她大膽表白了。對方并不接受，一時弄到氣氛很是尷尬。王欣氣不過，拉著那個男人，準(zhǔn)備想訓(xùn)話。王欣還記得他們說了什么話。

王欣一張嘴便要教訓(xùn)他：“你這是什么意思？”

他有點莫名其妙地回答：“怎么了？”

王欣說：“你越來越放肆了�！�

他萬分委屈：“放肆？我沒有吧。我和你表妹只不過是普通朋友�！�

王欣大聲說：“什么？”

他說：“是她一廂情愿罷了�！蓖跣罌_過去，想要抓住他的衣領(lǐng)，他閃了過去，她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下，他連忙扶了她起來，溫柔地說：“小心點，痛不痛？要不要去看醫(yī)生？”

王欣反而愣住了，她發(fā)怒，要揍他，他還能溫柔，還扶著她放手。這一幕剛好給表妹看到了，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王欣連忙推開他說：“我……”

表妹不等王欣說完，便說：“我沒事。我是一廂情愿。”

王欣說：“你聽到了？”

表妹說：“真失敗，未戀先失。”他說：“不好意思�！�

表妹說：“那么，你靠近我，只有一個可能了。為了我表姐，對不對？”

他點了點頭。

表妹說：“那你們答應(yīng)我，好好在一起。我們現(xiàn)在去吃蛋糕吧。我沒事，放心。又不是沒失過戀。以后，失戀將會成為常事。失得多了，就麻木了�！�

王欣尷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該怎么和她說。秘密是不能輕易說出來的，而且，這個秘密極具破壞力。破壞的是她們的所有感情。

這個秘密最后還是被旁邊的這個男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曾走在一起，但秘密發(fā)現(xiàn)后，他只有離開。

他開口便問王欣：“愛，是因寂寞嗎？”

王欣那時不知道他是來分手的，她那時感覺還良好，所以奇怪地反問：“怎么這樣說？”

他說：“我寂寞。我看得出來你也寂寞。”

王欣：“那你愛我嗎？”

他說：“我一直以為我愛你�！�

王欣說：“以為？”

他說：“有時我會牽掛著你，但是更多時候，我并沒有。”

王欣說：“你不愛我�！彼�說：“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因你，若即若離的……”

王欣說：“你是聰明人�！�

他說：“你愛我嗎？”

王欣說：“不愛�！�

他說：“那我們還要不要在一塊？”

王欣說：“有時我在想，如果我們結(jié)婚了，會是怎么樣的家庭？”

他說：“哦？呵呵，那是怎么樣的家庭？”

王欣說：“哈哈，不知道�！�

他說：“你不愛男人吧？”

王欣一怔說：“為什么這樣說？”

他微笑說：“我猜對了�！�

王欣嘆了一口氣說：“我想告訴你，你是我的初戀。”

他說：“這算是戀嗎？”

王欣說：“哈哈，不算，行了吧�！�

他說：“我們還是好朋友吧�！�

王欣：“簡直是哥們�！�

他說：“因為我們都愛女人？”

王欣說：“對極。哈哈�！�

他無力一笑：“呵呵�！蓖跣肋�是要問：“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他說：“我只能說，這不是我的初戀。”

王欣一怔，然后釋然。他不明說，卻也表示出她的行為和其它女人不一樣。也許她自己習(xí)慣了如何看別的女人，但是別人不習(xí)慣她的習(xí)慣。特別是在親密的人身邊更容易發(fā)現(xiàn)。所以，她第一次被暴露了出來。

這個男人很哥們，沒有到處說，而且很愉快地分了手。日后還經(jīng)常發(fā)信息聊天什么的，但是沒有再會面過。

王欣曾問：“怎么不出來？”他回答說：“會面也行，除非，你變了�！�

王欣說：“變什么？”

他無奈地說：“變得和其它女人一樣，有共同的愛好了�！�

王欣這才啞然。

他說：“你雖不是我的初戀，但卻是我最喜歡的人。”

得不到，見了面，只會徒增煎熬。

煎熬的味道不好受。

王欣對陳鳳怡說的辣眼睛的故事不在此，而在她和表妹之間的事。她不清楚什么時候喜歡表妹的。這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表妹連續(xù)交男朋友，走馬觀花似的，真如當(dāng)初她說的失戀多了，便麻木了。

可是王欣沒有麻木，她待表妹依然如故。

表妹畢業(yè)的第一個新年，來到了王欣家拜年。王欣拉著她去看那山嶺上的一樹紅花。這里即將開發(fā)作家作物，種荔枝和龍眼樹，這一棵樹將會被砍，再也不見。

表妹隨著王欣的指引，看著樹上的紅花，紅花上的天空。在過去的歲月里，王欣曾在這里靜靜地想著心事和秘密。

表妹問她有什么秘密。王欣說這個秘密和表妹有關(guān)。王欣雙手托著表妹的臉，雙目的距離越來越近。突然王欣的嘴唇貼住了表妹的嘴唇。三秒，表妹掙脫她的雙手，但王欣迅即又摟抱住了她，猛烈強吻，表妹再次掙脫并站起來，奔下了山。

王欣呆呆地看著表妹的背影。表妹的背影消失在樹叢里，王欣仰天長叫：“��！”

表妹離開之前，充滿怨恨：“你這變態(tài)的女人。”

此后她們再也沒有見過面，甚至沒有通過電話。家里的人也不知她們發(fā)生了什么事，想從中安慰，卻也找不到落腳點。最后表妹惡恨恨地說王欣搶了她的男朋友。最終，表妹也保住了她的秘密。

往事如煙。王欣突然看到陳鳳怡，思念起了表妹。

陳鳳怡的第一次離開，王欣才感覺到有一陣的放松，放松了精神，但心里記掛還在。工廠中，沒有什么活動，除非出外，外面有娛樂場所。她不是小孩，她不喜歡玩游戲，她只有去舞廳中揮灑著汗水，揮發(fā)思念。

可是，該死的命運似乎在和她開玩笑。陳鳳怡又再次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陳鳳怡舉手投足像極了她喜歡的人。這的確很要命。更要命的是，她最后不再想著表妹，而是想著陳鳳怡了。情感轉(zhuǎn)移了。但內(nèi)核不變。

陳鳳怡并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情感當(dāng)中。王欣腦里千回百轉(zhuǎn)。她碰一下陳鳳怡，對方像觸電一樣，知道自己快要嚇著陳鳳怡了。她趕緊收起自己有點躁動的心。

王欣對自己說，喜歡不一定要擁有。或者是得不到的永遠(yuǎn)都是最好的。

然而，這么久了，她什么也得不到。以后也不會得到嗎？這很有可能。

王欣心煩意亂，腦里有個短暫的空白。

觸手可及的東西，卻不屬于自己的，可以怎么辦？可以接受著煎熬。

王欣是年輕人，她抵抗不了多久這種煎熬。

陳鳳怡在睡夢中感覺有人在撫摸著她，她大吃一驚，一驚而醒。王欣的手不安分地移動，陳鳳怡腦袋咣的一聲，雙手急忙抓住她的手。她顫抖地說：“欣姐你在干什么？”

王欣沒應(yīng)，陳鳳怡再叫了一聲，王欣佯裝剛醒，笑著說：“你醒了？”

陳鳳怡說：“你的手在我身上亂摸。你是把在睡夢中把我當(dāng)成你以前的男朋友了嗎？”王欣連聲說：“是啊。不好意思。我也很久沒和別人同床了�！�

陳鳳怡說：“現(xiàn)在幾點了？”

手機在床頭柜上，陳鳳怡現(xiàn)在睡在里面，只有王欣可以拿到。

王欣看了手機，說：“才五米，繼續(xù)睡吧�！�

陳鳳怡強裝笑著說：“你不會做夢了吧�！�

王欣說：“還有不到二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應(yīng)該不會做夢了吧�！�

陳鳳怡說：“和我聊聊你的洋蔥故事啊，你還沒有說呢？”

王欣沉吟了一下，又笑了笑說：“鳳怡，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多謝你原諒我。但是你若繼續(xù)追問，你會后悔的。”

陳鳳怡說：“好，我那不問了。”

王欣又沉吟了一下，說：“多謝�！�

陳鳳怡把床尾的被單裹在身上，王欣說：“你會很熱的。我保證安分。”

陳鳳怡說：“不會。凌晨總是很冷的。”

王欣說：“那你不給點被單我？”

陳鳳怡說：“這……”王欣說：“你不信我啦？”

陳鳳怡說：“我把你當(dāng)朋友，把你當(dāng)姐姐的�！�

王欣說：“我錯了。”

陳鳳怡說：“你覺得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王欣說：“溫柔，可人，美麗。”

陳鳳怡說：“嘿，我不過一介窮人，膽小怕事。永遠(yuǎn)受人欺負(fù)，永遠(yuǎn)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下個月在印刷廠，我也不認(rèn)為自己會很幸運地度過。但那是一個機會�！�

王欣說：“你別這么說。你是一個很堅強的人。”陳鳳怡說：“不，我不堅強。我很脆弱。剛才我差點就任你擺布了。連你也不放過我。我很傷心。”

王欣說：“對不起，對不起�！�

陳鳳怡說：“不要再那樣對我了。我怕得要死�！�

二個聰明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沒有再說破。王欣很內(nèi)疚，簡直內(nèi)疚得要死。然而，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無論二個人如何假裝，都不能不承認(rèn)這晚發(fā)生的事。

陳鳳怡知道新交的朋友，又將失去了。不是她想失去，而是不得不失去。她膽小怕事，怕惹了不該惹的情感。王欣的情感很熱烈，從她送睡衣那一剎那，她似乎預(yù)感到會發(fā)生一些事情。但她沒有想到真如她所想。

陳鳳怡不知道自己還要經(jīng)歷多少次這種風(fēng)波，但從找工作到工作，到被男人和女人的糾纏，她覺得自己做好了準(zhǔn)備迎接所有的即將來臨的挑戰(zhàn)。

她知道自己不能期望有更好的生活和工作，但她希望有朝一天美好的未來會來到自己的身邊。如果連這個希望也拋棄，也等于自己拋棄了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強者，但絕對不能成為一個弱者。她在急忙之中以“夢”來解釋王欣的行為，怕的是王欣再進(jìn)一步的行動�；蛘吒姘�，或者用武力。王欣有這個力量。

陳鳳怡也知道自己可以大叫，但她不忍心就此毀了王欣。陳鳳怡想，如果自己是男人，是會喜歡她的。王欣豪爽，勇敢。這二個優(yōu)點，陳鳳怡知道自己沒有擁有。她欣賞和妒忌王欣有很多男女朋友，還有與之相對應(yīng)的工作。

陳鳳怡當(dāng)然不知道王欣并不喜歡這份工作。一個人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而且做著這一份工作的機率是很少的。如有，則是幸福的。陳鳳怡想退還睡衣，王欣不讓，退還即是不原諒她。

陳鳳怡沒有什么可送的，最后送了一本精美的筆記本。

王欣愕然：“我用筆記本干什么？我不上學(xué)了。”

陳鳳怡說：“你去開會也要用啊。”

王欣苦笑說：“我很少去開會的。”

陳鳳怡說：“筆記本上有我寫的幾句話。”

那是一首現(xiàn)代詩，此后王欣每看到這筆記本，總會想起陳鳳怡。而陳鳳怡則決定把王欣忘掉。那首詩是這樣的：

你走在

無數(shù)次徘徊的小巷

那有一扇緊鎖的門

灑在上面是蝴蝶的粉塵

悠悠天地之間

默默而來的日落日出

時間是老人的步履嗎

也許你已經(jīng)等待太久

在午夜的驛站

倦怠地渴望那片閑云

溪流與山谷

而那似是而非的斷章是裝飾了窗欞的一季綠

是一場不知疲倦的冷

是一團(tuán)迷幻的云

飄了又飄

不知何時落入那一片心湖

分別的美麗

是遠(yuǎn)方綻放無人拾起的溫柔

南國的紅豆

是持續(xù)不斷晶瑩剔透和咸澀的淚光

吹拂柳樹的風(fēng)

踮起腳尖與人爭高的心

那些遠(yuǎn)去的回憶是夢里國度的雪花

是永垂不朽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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