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鳳怡把她生平第一部手機拿回到房間。坐在床上后，她右手還用力緊緊握著它。

道“晚安”后，陳如海想順手把它丟掉，陳鳳怡卻一把抓住了它。然后一陣風的進了房間。

陳鳳怡還舍不得丟掉它，為了保存好它，她把電池拿掉了，放在塑料袋密封起來。這里有些回憶，每當看起它，她心里就很溫暖。那時候每次心情不好，又或者病了，又或者有開心事，她都第一時間聯系給陳如海。特別是與趙文敬分手之后，她找陳如海的次數便多了很多。她也不管他有沒有其它事，有沒有煩她嘰嘰喳喳說過不停。

那時候聽到他說有女生約他，她都會不知不覺地吃醋。嘴上雖不說，但還是會為此不開心好幾天。不過陳如海通常不赴約，等她問起，而他說起并沒有赴約的時候，她才開心起來。她為自己有這些想法感到羞恥，又茫然不知所措。心想，只有醫學上的證明，才能分擔她內心的煎熬。為此，她更加省吃儉用，積累一些錢，準備偷偷做親子鑒定。

如果醫學上的證明，是有血緣關系的，陳鳳怡就只想到一個計劃：畢業后，立馬找個追求她的人嫁了。因為任何計劃似乎都不完美，她不能絕情到連父母也不見。

陳鳳怡還是很多人想追求她的。即使她沉默地隱藏自己，總有人會發現她。甚至陳冰冰都安排她與昭陽相親了。

陳鳳怡再次收起手機，剛才還笑著對陳如海說“晚安”的，收好手機之后，她笑容慢慢消失。在她快要哭出聲的時候，她連忙撲到床上，把被單蓋過頭，臉部全埋在枕頭里。

陳鳳怡的心很亂，她以為說了之后，心情會開朗，心結不再存在。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陳如海在她心中的位置。她說了，代表著要告別，雖然最后似乎留了后路給自己，但她知道在他的心中，她是已經解放了自己的，不再為這種感情而煎熬。

如果她不說，還允許自己偷偷地想，現在說了，再繼續想著愛，那幾乎等同犯罪的感覺。現在是矛盾叢生。

她不敢哭出聲，因為并不是林詩華的影音室，聲音是可以傳出去的。所以她幾乎要把自己置于窒息的地步。如果是木床，也許會隨著她的身體抽泣而震動。陳如海來了之后，買了全新的床墊給她，因為有空調，不再怕酷熱的溫度。于是，她告別了木床。也同時告別了只能遠遠幻想的時光。這樣的生活很夢幻，而夢幻總是要被現實沖破。

突然，一陣敲門聲，難道他聽到了哭泣聲？她心慌了，強忍著泣意說：“哥，有事？”

陳如海在門外說：“明天我煮早餐，你安心睡一覺。”

陳鳳怡一怔，就來說這件事？

陳鳳怡應了一聲“好”，陳如海再次說了一聲“晚安”。他剛轉身準備走，她卻打開了門，叫了一聲：“陳如海。”

陳如海一愣，這是今晚第二次聽到她這樣呼喚他。他轉身一看，她流著淚，他吃了一驚，剛想說話，她卻直撲過來，抱著他說：“我不要做你妹妹，我不要。我們根本不是兄妹啊，根本不是。”

陳如海有點慌，一邊推她，一邊說：“冷靜點。”

陳鳳怡冷靜不了，雙手環抱著他的頸，要親他，然而他太高，她力氣也不夠大。他推開了她，她直接坐在地上。他又彎腰去扶。結果她就等著這一著，伸手又要摟，他一見，連忙避開了她的再次反撲。她就地而坐著，掩臉而泣。

“摔得痛嗎？”陳如海在一旁問。

陳鳳怡放下手，哭泣仍在，說：“痛死了。”坐的地方雖痛，但心痛才是真。她又很尷尬，而尷尬到了一定程度，就不再感覺到尷尬了，甚至乎，理所當然了。

陳如海蹲下來，橫腰抱起她，還說：“別亂動，否則你又要掉下來。”

陳鳳怡點了點頭。她縮在他懷中，心跳卻并沒有剛才那樣猛烈。甚至可以說是平靜了下來。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陳如海輕輕放她到床上，并為了她蓋了被單，然后溫柔地說：“我去拿毛巾給你擦一下淚。”走的時候，還摸了摸她的頭，她的眼淚一下子又冒了出來。卻沒有再哭出聲了。

陳如海真的去拿濕毛巾過來了，也沒有遞給她，而是幫她擦臉。她閉上眼，任由他擦臉。毛巾不再在臉上的時候，他用手拔開在她臉前的頭發。這張俏臉從小看到大，已經不是美不美的問題，而是習慣了這個臉。他卻沒有想到她的這張臉下隱藏的內心世界是這樣復雜的。

陳鳳怡盯著他。他用那濕毛巾抹了著手，然后說：“睡吧。把鬧鐘關了，明天我叫你起床。”

陳鳳怡嘟起嘴說：“我臉又不痛，你幫我擦臉干什么？你要用藥水擦我痛的地方。”

陳如海抬頭看了一下天花，又低下頭對她說：“不要逼大哥。”陳鳳怡說：“我就要逼你……唉，你走吧。忘記今晚我所有的說話。是我不好。”

陳如海說：“我會忘記你今晚所有的行為和說話。”

陳鳳怡突然笑起來，然后說：“你真的會忘記，是吧。”

陳如海說：“我說話什么時候不是說到做到？”

陳鳳怡說：“非常好。我知道你可以做到，所以我也不必有什么保留我想做的事情。但是，我還是想看看你還能不能說到做到。”她突然飛速的把被單從身上掀開。一秒，就看了一秒，陳如海轉身要走，她伸手要拉，結果他離得有點遠，她拉不了，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從床上滾了下來。于是他又聽到一聲響，接著聽到她痛得叫了一聲。

陳如海不由自主的停下來，轉過身，問：“摔到哪里？”

“摔到心里。”她幽怨地說。

其實這一看，她摔痛的是手，其它地方倒還好。

“不敢來抱我了？”她又叫。

她忍痛站起來，神色不變地站在他面前，看著他。一絲不掛的，陳如海皺著眉頭，知道是他去拿毛巾的時候她并沒有安靜下來。

“你說小時候看過了，現在又再看，是不是感覺不一樣了？”她嘿嘿地笑著。

陳如海有點生氣，神情嚴肅地說：“你就不懂得愛惜自己了嗎？”

她很少見到他這樣的臉色，心里突然有點怕，喃喃地說：“我……你說過會忘記今晚我所有的行為和說話的。”

陳如海發出一聲長嘆，說：“所以你就這樣不愛惜自己？如果我是其它人，天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了。”

“晚安。”她爬上了床，蓋上被，側身面對著墻壁。

陳如海不再說話，默默地離開了她的房間。他剛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手機有信息在閃動，是她發過來的：“對不起。我令你失望了。原諒我。你會原諒我嗎？”

他回復她：“下不為例。”

“原諒我嗎？”

“下不為例。”

“你不肯原諒我。”

“原諒你。”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睡覺去，不要發信息了，也不要再想任何事情。”

“好。”

陳鳳怡心緒是平復了，但陳如海卻不能入眠了。他做夢也想不到她會這樣說著，做著這些不可思議的舉止。也不知她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要這樣做的。畢業后的她給他的印象是文靜得有點古板的人。傳統得不能再傳統的女人了。怎么會做出這么大膽的舉止呢？她是壓抑得太久了？還是內心是狂野的？

陳如海想到如果早一點結婚，也許陳鳳怡不會有如此的舉止，甚至是如果他沒來廣州，她也不會有這樣的舉止。不過，已經發生的就是已經發生了。他能不能忘記？這真是一個問題，他所有的感官都很正常，又不是無欲無求的人。這如何讓他忘記？她的話，她的妙曼的身體沖擊力太強了。又怎么說忘記就能忘記？這是給了他一個大難題。若不是看到她的這張熟悉臉，他差點把持不住了。

這發生的就不像真的。他不禁苦笑地好幾分鐘。太出人意料了。

而陳鳳怡拋出這么不真實的舉止后，卻也似乎心安了。連最難堪的努力也做了，遺憾自然有，羞恥自然有，以后永遠不再有了，明天如何面對陳如海？她不太清楚是怎么的表現。回到以前嗎？可能有點難。其它人會看出什么問題嗎？也許會有。但她總算認真坦白過了。

當然，她非常的難過。不僅因為自己不顧羞恥的表現，還因為讓陳如海難做以及難過。他相當無辜地接她出的難題。如果為他好，她應該安守本分，而不是做出如此瘋狂的舉止。

那么該如何化解日后的尷尬？她想啊想，想到睡著，然后又被敲門聲吵醒。不知不覺之間，天已經亮了。方洋和宋萬里比往日來得更早一些。而陳如海一夜未眠地爬起來煮了早餐。

陳鳳怡換了衣服出來和他們打了招呼，看到陳如海時，心里一酸，他的臉色有點憔悴。通宵加班也不會如此憔悴，原因她自然知道，一夜沒有入睡，只有苦思苦想著一些事情才會這樣子的。而想著什么事情？她自然知曉。

他們已經吃了早餐了，在各自的電腦上整理著一些文件。陳鳳怡自己默默吃完早餐，陳如海叫她拿出昨晚說的協議書和轉帳的單據，她默默地拿了出來，交到他的手上，而他又把它們交到宋萬里的手上。

她對宋萬里說，不要勉強，要不回來就算了。

宋萬里卻說連這一點事也做不到，這個公司不開了。他說得有點生氣，好像是自己的事一樣。

她怯生生地問，今天她要干什么。真的要去管她的私事？

宋萬里說，他不允許自己的員工受到這種欺騙，過去的也不行。他會盡快回來，這天她直接和陳如海他們一塊去匯報，充當項目秘書。所有沒有接觸過的工作內容，都會讓她嘗試著去做。匯報回來后，下午要去辦公室看一看，看完成多少了。還問她可以一個人去吧，她說當然可以。宋萬里帶她去看了一次。

如果明天宋萬里還沒有回來，她開始整理公司的財務。已經有很多發票堆積在一起的，辦公室裝修的、出差的費用、其它一系列用于公司的費用，都需要整理，列表記錄。那些單據都在宋萬里所用的電腦臺下面的柜中。

她問宋萬里要柜的鑰匙，他卻笑著說，沒有鎖。不過既然說到這個問題，她有空便去挑一個保險箱，以后搬到辦公室用。

她只好笑著說，到辦公室可以用了再買，讓人直接送到公司還好。宋萬里卻說，反正這里的辦公臺與明都要請搬家公司搬的，也不差那一個保險箱了。他沒有鎖，一來是放心他們，二來他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整理，所以就放在一塊的。現在她加入來，可以分擔一下這些工作，可以買個箱存放也好，存取都方便。

她則說一些普通的票據也不必要保險箱。她會整理的了，保險箱的事再另說，如果公司的證書拿到紙質版了，倒是可以考慮入手了。

宋萬里以后這些事她抓主意便行了。

她喃喃地說，這些事是哪些事？

宋萬里只得說以后她慢慢知道了。

她笑了笑。宋萬里著急出門，所以聊完這些便離開了。離開前還特意說，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他說，別一個人扛著。就算不告訴他也行，但要告訴她大哥。人多力量大，總會幫她解決的。

聽到宋萬里提到大哥，她心里又是一酸，回答說，她會的，以后什么都會說，包括不能說的事也會說。

宋萬里沒有太留意這個“不能說的事”會是什么事，反正她會說，他覺得很好。然后他便離開了。

她說“不能說的事也會說”的時候看了看陳如海，陳如海心內不禁苦笑起來。

方洋則在一旁問，什么是“不能說的事”？

陳如海說，女人構造中不能說的事，你要知道啊？一句話封了方洋要八卦的心。

方洋討了個沒趣，悶悶地坐著陳如海的車去見客戶的路上了。

陳鳳怡工作生涯正式開始向更多樣化發展了。她再也不必為了專業的工作而煩惱了。但也代表了她所有的秘密都給陳如海知道了，連不應該告之于他的也告之了。過去的人生是不能再返，卻也連心思也不能再返了。她將踏上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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