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老江這幾天真是不知道怎么了，簡直成了工作狂。”池一對張響說，他斜眼看了看張響，“你也是，最近忽然就變啞巴了，還老是一臉心事重重。”

        張響繼續沉默。

        “看你這樣，玩游戲也沒興致了，要不去我家那店上班不？”池一說。

        張響閉閉眼，淡淡道：“你怎么不叫蘇林去？”

        這次又換池一沉默了，緊接著身后過來一個人，“江銳他在哪兒？”蘇林神色匆匆的跑過來。

        “他最近一直忙著發快遞擺地攤，我們也很少能見到他了。”張響看看蘇林，“你如果有急事可以打他電話，你打過了？”

        “他一直不接。”

        蘇林緩好氣兒，垂眸看手機，已經沒電了。

        池一打電話過去，和蘇林說的一樣，沒人接聽。

        他不信邪的又打了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

        蘇林這下徹底絕望了。

        “你去快遞站找過他沒？”池一還在打電話。

        她找過，前兩次沒接的時候她就去了快遞站，結果等了很久，還是不見人影。后來蘇林又去江銳住過的地方早，等到晚上十點多還是一樣，沒人。他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又好像沒有。

        明明可以了解到江銳的行動軌跡，但卻根本找不到人。

        蘇林失神的走出網吧，她抬眼，想起什么，轉頭問他們，“你們最后見過他是在哪里？”

        “你還是別去打擾他了。”池一回想片刻，后把手機放下，“你如果真要見，早就見到了。如果沒什么急事就別去找他。”

        話落，蘇林原地怔了怔，回道：“你知道他在哪兒？我的確是有事找他，我在網上買的魚死了，我就是要問問他情況。”

        池一一看就是想到什么了，他只是不肯說而已。

        蘇林很容易能看出池一說話時的小習慣，池一也很快意識到這點，坐直身子，扭過頭。

        他很快聽到她說：“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他頓了下，再轉頭時，已不見人影，旁邊張響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池一嘆氣道，“可能是需要發泄吧，畢竟老江還正值青年。”

        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此刻蘇林站在一個巷子口，猶猶豫豫。

        如果江銳是因為前幾晚的事，那他十有八九會在這里，東二巷。

        但蘇林還是有些忐忑，她好不希望到時候見到一個陌生的江銳，在徘徊了好幾次后，蘇林一咬牙，走進去。

        現在是白天，但沒有多少陽光灑進來，蘇林走過之前要債的那家店，她停下看了看，店已經空了，里面破破爛爛，墻上還有不少劃痕，再往下看去，是一大堆一大堆的煙頭其中夾雜著不少塑料制品。

        蘇林眨眨眼，沒多看，更不好奇原先那對父子倆去哪兒了，那不是她該關心的事兒。

        以前蘇林接觸的東二巷就止步于此，她不了解深處是什么樣子，但絕不會有什么好光景。沿途一路的破爛垃圾和零稀的煙鬼，隨著深處越來越多，扎堆起來。

        他們習以為常到來了生人也毫不在意。

        蘇林躲避視線，直到她看到三兩個人坐在地上，呆楞的仰頭望天空，站著的人搖搖欲墜，像一群酒鬼。

        他們無法控制自己的四肢，酒醉般的亂晃。

        —

        蘇林不敢再繼續走下去，目前見到的一切已經顛覆了她的世界觀。

        她因自己沒接觸到這種魔鬼而感到慶幸。

        霎時，蘇林開始聽到音樂聲，循聲而去，一塊巨大的紫紅色霓虹燈出現在視線里，音樂聲就是燈牌下面的樓梯口傳來的。

        她一路都沒看到江銳，其實走到這里，她應該原路返回的。

        她還是下去了，她在賭，賭江銳不會出現在這里，但老天爺似乎總愛和她開玩笑。

        這樓梯口底下是個地下酒吧，人聲鼎沸，光陰交錯中，蘇林一眼就看到右前方沙發里左擁右抱的江銳。

        蘇林就站在原地，這么靜靜地看著他。

        越看，她的雙手就攢成拳，就連毫無波瀾的內心也竄出一絲酸澀。

        他玩的挺花的，一只手就可以鉗那酒吧女的雙手，旁若無人的把頭埋在對方頸窩里。

        還有一只手雖然老實，但在酒吧女的挑逗下，如游蛇般開始襲上細腰。

        他們有說有笑，蘇林視線下移，掃了眼他面前的桌子，酒杯中的酒不足一口。

        “靠！”蘇林暗罵一聲，打電話給他，想看看什么反應，結果他不光不接還把手機關機。

        真是瘋了。

        蘇林形容不出當下的情緒，他說過他有過幾任女朋友，而他對她又是那么矛盾且關心，這下她深陷了，而他卻和沒事人一樣。

        這算什么？把她當成什么了？

        “小姑娘，口不口渴啊？”有個肥頭胖子沒眼力見的過來，端來一瓶酒，“這種果酒最適合你這種小姑娘喝了。”

        待看清楚是蘇林以后，這胖子忽然不動了，悄悄的把酒收回去，這胖子明顯是知道蘇林的。

        蘇林看出來了，冷冰冰道：“你要是想死，我現在就可以下蠱殺了你。”

        這話一出，肥頭胖子如驚弓之鳥般跑走，龐大的體型撞到一旁端酒的酒保，盤子里的酒瓶一個不剩。

        這不大的聲響恰巧發生在音樂換歌的間隙，眾人頻頻張望過來，音樂很快又響起，好似無事發生，各玩各的。

        只有江銳，他在光影中看到一個身形，站在他不遠處，沒在意。

        再偶然抬頭時，他終于端詳起來，一束光照過去，他看清了。

        “我想問問，現在幾點了？”江銳視線收回，溫柔的朝酒吧女說。

        “也不是很晚啦，才六點半左右，再陪我玩玩好嗎？”酒吧女還在興頭上，“要不我們去廁所？我備了好多奇特的小玩意兒……”

        “不了。”江銳站起來，“我還要回去賺錢呢。”

        “買單吧。”

        “這怎么可以呢，你一口都沒喝。”酒吧女還戀戀不舍的跟過去，“你怎么那么好，還花這么多錢請我啊。”

        江銳敷衍道，“因為你像我前任啊。”說完，江銳徑直朝蘇林走去，柔和臉色再轉身那一瞬變得冷厲。

        —

        “剛才那人付了多少？”前臺酒保問。

        酒吧女還望著江銳遠去的身影，隱約有些失落，“酒都是我點的，他一口沒喝，都把帳算他身上了。”

        “你為什么不點煙？現在賣的最好的就是煙，你應該煙酒混點。他這下覺得沒勁兒，肯定不會來了。”

        “不會的！”酒吧女猛地抬起頭，“我相信他會來的，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第三次。”

        酒吧外。

        “你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過來干嘛？”江銳跟在蘇林后邊，沒說幾句她就走遠了，“媽的，腿那么短居然還能走那么快。”

        可能是燈光太暗，江銳一連好幾次都在上樓梯時撞到了小腳趾，蘇林聽到他小聲的嗷嗚嗷嗚叫，這才把步子停下。

        “沒人告訴你嗎？”蘇林對他說。

        “告訴我什么？”

        蘇林：“你特別喜歡自作多情。”

        江銳一路上都在護著她，見到有癮君子要上前或走過他都會側著身子半圍住她。

        直到出了東二巷，江銳不由分說地抓住她帶到一處僻靜的地方，“你解釋解釋，為什么一個人要去哪兒？誰叫你去的？”

        “是我自己要去的。”蘇林冷眼睨他，“我要去哪兒誰管得著。”

        “你是來找我的？”

        “是。”

        江銳又問，“你站了多久？”

        蘇林不答。

        反正她一直看著，就像個監控錄像，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想到江銳對酒吧內那個女人的曖昧舉動，蘇林就莫名開始找自己身上的毛病。

        那個女人多漂亮啊，婀娜多姿，調情把戲唾手可得。

        蘇林反觀自己，片刻，她又沒那么在意了，她意識的很快，自己不該拿別人跟自己比較，也跟不該和江銳爭辯什么。

        “我買的魚死了。”

        蘇林想到魚就來氣，她花了半天找了十多家網店才找到的魚，怕魚會死在半路上還特地多補了運費送急件，沒想到剛拆開包裹就翻魚肚了。

        “呃……”江銳對這事兒有印象，之前派送時手抖摔了幾個快遞，剛好蘇林的就壓在最底下，江銳想了想，“這事責任在我，多少錢我賠你。”

        “你賠不了了，那是最后一條。”

        蘇林不想再花時間找魚了。

        他也沒想到魚那么嬌貴，摔一下就嚇死了，這哪里好養活。

        “那你想讓我怎么辦？”

        蘇林情緒低落，坐在秋千上，悶悶道：“算了，我倒霉。你回去吧。”

        “要不，我尋條小溪給你撈一條好看好養活的？”江銳蹲在蘇林面前，他也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你同意的話，撈多少條都行，只要你不生氣。”

        蘇林又想到那一幕，他埋在那女人的頸窩里，現在又帶著一種無奈又誠懇的眼神看著她。

        蘇林嗖地站起來，她很不想看見這樣的眼神，令人看不透又陷入其中，他能對她這樣，也能大方的對其他女人。

        蘇林被他弄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好煩。

        “我現在想問問你，你到底把我當什么了？”蘇林屏息，在他的雙眼中看見自己的模樣，她覺得自己好陌生，從未見過這樣的自己。

        像個怨婦一樣。

        但蘇林不在乎這些，她就是要得到個回答。

        “你是不是可以隨隨便便的對所有女人都這樣？你的善意太廉價了。”蘇林又重新坐回去，江銳驚愕的表情很快消失，眼神逐漸堅定，蘇林以為自己可以聽到答案。

        “廉價？”江銳笑說，“我看你也應該審視審視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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