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孟媛，我之前都跟你說了，那個男人是不會再來的。”酒保對孟媛說，“他沒從你這兒得到甜頭，怎么可能還會再來呢。男人都是這樣的。”

        孟媛繼續盯著入口的地方，睨了眼吞云吐霧的酒保，“你覺得這東西真的有用？除了能給你打起精神來，還有什么其他的好處？”

        “雖然沒什么其他用處，但耐不住上癮啊。”酒保說，“之前給你抽你又不抽，現在是來興趣了？”

        孟媛抬手擋住遞來的煙，“抱歉，這玩意兒會毀了我的。”

        酒保又笑呵呵的，回道先前的話題，“那你到底是不是在等那個男人？”

        “在等個小姑娘。可能她不會來這地方吧。”孟媛有些惋惜的看看四周，這里的確不該是個善良的人該來的。

        屋內，蘇林和他還在對話。

        “這我可不好說，我身邊沒有這類人。”江銳盯著她手邊的糖，見人不吃，于是他也不吃飯了，支起一只腿在凳上，“你不會覺得，你那個上司喜歡你吧？”

        蘇林也不敢隨便下結論，她只是隱隱有這種感覺罷了。

        心里有點小小的郁氣，她整個人食欲不振，跟個病人似的，她覺得自己此刻應該穿個白色或淡藍色的病服，在病房里和江銳聊這些。

        蘇林不明白姜玫為什么要這樣做，想問個明白，電話打不通，她憑空產生一種想法，干脆一走了之得了。

        但她十分糾結，先前雖然也有短暫的想過這事，但并沒實施。

        她做不到罷了，敢問一個對你有恩的人，當下出事了，你難道要因為自己的私心，將其棄于不顧么。

        蘇林是個正常人，她是有情緒，但也分好壞，自然是做不到的。

        所以才這么導致她搖擺不定。

        “其實你也不必想那么多。”江銳轉移話題，“你應該想想，自己的目標是什么，今后該如何活下來。”

        “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那你也要想想，自己特長在哪里，省的到時候足不出戶把自己封閉起來迷茫。”

        蘇林很堅定的說，“打工賺錢，能活下來就行。”她的確好像沒什么特長，她將自己認定成一個貧瘠的人。

        同時也很明白自己的學歷是注定進不了大公司的。

        江銳又問，“離開這里的第一站，你要去哪里？”

        蘇林不假思索：“西藏。”

        她曾在手機上看過那里的圖片，很美，很向往，她喜歡遠離城市的地方，西藏在她眼里是神圣的。

        向往納木錯的碧藍湖面，雄偉壯觀的布達拉宮，神秘又令人好奇的三圣石……有時她還想渴望自己成為一只飛鳥，在那里自由翱翔。

        江銳真的沒想到，以為會是什么上海，北京等一線城市，“你也不怕高反。”

        蘇林對上江銳慵懶的視線，她想到那些蔚藍下飄動的經幡，笑容溫動起來，“我想在那里掛經幡，撒隆達，讓上天庇佑我愛的人一生平安。”

        江銳定了定，像一個傻子一樣，癡癡的看了她好幾眼，最后清咳幾聲：“趕緊吃，飯都涼了。”

        —

        下午的時候，蘇林在他家里看先前沒看完的《流浪地球》，剛翻開一頁，江銳就拎了個布包在門口穿鞋子。

        他莫名其妙道，“我怎么覺得渾身不對勁呢。”他看看她，蹙眉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還是說你要在我家住下了？”

        蘇林也不是想賴在這兒，“晚上就走。”

        “我有種金屋藏嬌的錯覺，你要不太陽落山就回？”

        蘇林點點頭。

        話畢，門關了。

        江銳走沒多久，蘇林看到紗窗冒出個小小的影子，那天線般的小揪揪，一看就是小辮子。

        她聽到小辮子在朝別人噓聲，頑皮極了。

        蘇林把書放下，走去開門，剛好和小辮子對上視線，小辮子裝作路過，古靈精怪的：“誒，姐姐你怎么在哥哥這里呀？”

        旁邊花虎子拉了拉小辮子，怯怯道，“大人說，小孩不能多管閑事，不然他們會生氣的。”

        “你以為誰都像你爸那樣啊，兇巴巴的。”小辮子瞪了花虎子一眼，“老師說了，不懂就要問！”

        蘇林笑笑，蹲下：“小辮子懂的真多。找姐姐有什么事兒嗎？”

        “姐姐有吃糖嗎？那是我買的，厲害吧。”小辮子揚唇嘿嘿的笑。

        蘇林不知道那袋子的糖居然是江銳讓小辮子買的，她以為他有吃糖的癖好。

        她問，“那大哥哥說了什么嗎？讓你買糖的時候。”

        “忘了。”

        小辮子說話間，樓梯口上來一位中年女人，蘇林下意識躲避目光，結果女人沒在意，徑直過來把花虎子帶走。

        中年女人朝她禮貌地笑了笑，花虎子順勢牽手撒嬌，母子倆走遠了。

        蘇林覺得自己太過敏感了，小辮子見狀問道：“姐姐剛才為什么扭頭啊？”

        不等蘇林說話，小辮子想起什么，童言無忌：“我以前有聽人和爸爸媽媽提起過，鎮上有個壞蠱婆，誰接近她誰就倒霉，有個鄰居奶奶告訴我，那是姐姐你，因為那個蠱婆的眼睛很漂亮，只有姐姐你的眼睛和其他人的不一樣。”

        蘇林心顫了下。

        “但是我爸爸媽媽告訴我，不要相信這些。”小辮子伸出小手拍拍蘇林的肩膀，蹲在她旁邊，“老師說，世界上有很多的人，有的喜歡吃面，有的喜歡吃飯。也有很多喜歡吵架，喜歡安靜的人。但是我們要尊重別人喜歡什么，去接觸自己喜歡什么。”

        蘇林抿笑，摸摸小辮子的頭發。

        小辮子又嘆氣道：“我現在懂的不是很多，但是我會長大的。李老師說，等我們班的人長大了就會回來看我們。”她撐著臉打量蘇林，“如果李老師沒走，我絕對讓你們倆見見，可惜他說要去教其他小朋友，去別的地方了。”

        蘇林此刻無比羨慕小辮子，她在一個有□□長大。

        “姐姐，你知道花虎子為什么老愛哭嗎？”小辮子忽然就這么問她。

        蘇林搖頭，小辮子今天好像挺閑的，碰巧她也是。

        小孩子的腦回路總是很神奇，但漸漸的，蘇林覺得小辮子知道的事情，都是她不能觸及到的。

        “花虎子的爸爸好兇的，對他媽媽很兇，對花虎子老是說教。”小辮子邊想邊說，“有次我看到花虎子的爸爸在一個巷子里玩著一把刀，還拿個吸管在吸奶粉。”

        “我看到他眼睛的翻過去了，我現在都好奇，為什么大人也喜歡吃奶粉。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哪個大人那么愛吃奶粉，后來我就沒見過花虎子的爸爸了，而且花虎子的爸爸很少回來，我碰見也不敢和他說話，他手上有紋身，媽媽說有紋身的人都不要接觸。”

        小辮子還要再說，此時樓梯口有人路過，蘇林趕緊捂住小辮子的嘴巴。

        蘇林很快的把話鋒轉移，“小辮子長大想當什么呀？”

        “我想當蛋糕師，每天做好吃的蛋糕，給爸爸媽媽吃，我還要開一家蛋糕店。”小辮子開心的說。

        蘇林卻盯著那個人，直到那人掏出鑰匙進了門。

        快到太陽落日時，小辮子還戀戀不舍的拉著蘇林聊天，蘇林要準備回去了，“小辮子，姐姐要走啦。下次見吧。”

        小辮子小雞啄木般點頭，回了家。

        蘇林望著小辮子的奔跑的背影十分擔憂，她害怕小辮子會把對自己說的告訴另一個人，也許她說了，也許又沒說。

        思來想去，蘇林決定等到江銳回來。

        —

        “你猜錯了，他真的來了。”孟媛得意洋洋地朝酒保哼笑，端起一個盤子就朝沙發上走去。

        江銳有點心不在焉的，見孟媛過來了，揚起嘴角，“你之前說的那些煙，真的那么受歡迎嗎？”

        “我不過是隨口一提啦。”

        孟媛又開始在他懷里膩歪，她十分熟練，恰到好處的調情，干這行的，必須學會討男人歡心，只有金主滿意了自己才能賺到錢。

        江銳看看周邊，不少人都拿著一支圖案上畫著銀環的煙，他半開玩笑道，“這種煙不會是我想的那種吧？”

        孟媛頓了下，開始倒酒，孟媛遞給他，在他耳畔細聲道，“是或不是，你應該心里有數吧。”說完還吹了一絲氣。

        “我沒那么聰明啊。”江銳聳肩，“我如果聰明，早就去賭場了，怎么還會兢兢業業的打工呢。”

        夜場很燥，男男女女隨音樂起舞，江銳淡淡的望了望那些人：“你說，碰了這個，還能回頭嗎？”

        “我推薦你看部電影，萊昂納多演的《邊緣日記》，看完你會有答案的。”孟媛說罷，感覺到一股監視的視線，孟媛輕輕嘆氣，朝江銳的耳垂咬去。

        孟媛還是秉承著能救一個是一個的想法，但她是對人的，像那種頑固不化，對牛彈琴的，她不會搭理，還會使其愈發陷入地獄。

        對江銳的善意，她想，大概是為了積德吧。

        “你，今夜巷子里。”

        一個大花彪扔來一把刀，隨手指了一個男人，后掃了眼舞池，掏出打火機點支煙走了，日理萬機的樣子。

        那個被指的男人又激動又恐懼，趕緊喝了好幾杯酒壯膽，江銳逮住那個不尋常的人，目光跟隨。

        “先走了。”江銳起身。

        孟媛攔住他，問：“以后還會來嗎？”

        “我也不知道。”

        孟媛臉色微怒，“那我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孟媛撩了撩頭發，凝視著他，擺著羞澀姿態：“你覺得……我，我漂亮嗎？”

        江銳很直率地說：“你很美。但我心里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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