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蘇林等了又等，還是很不放心，眼見著月亮逐漸爬上來仍然不見人影，她關上門，走出去。

        “陳東銳他今天來了嗎？”蘇林對江銳的同事問。

        “剛走，你倆沒碰到？”

        “沒。”

        “哦，那也許他又去浪了。他最近上班前身上都會帶一股淡淡的煙味或是酒味，我還以為他是個正經人，沒想到果然還是抵不過誘惑啊。”

        蘇林臉色冷峻，“什么叫抵不過誘惑？”

        蘇林很清楚他是去調查事情的，這是他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能是什么誘惑？還不就那東二巷唄，那里的人一個個都是人精，意志力淺薄的人就會成為那里的一份子，像陳哥那樣的，也許要不了多久了。”同事搖頭嘆氣，“男人難過美人關吶。”

        話落，一個箱子就被踢到他面前，蘇林像看垃圾似的看他，“你以為你是什么好貨？”說完就走遠。

        蘇林走的很快，越是想到孟媛和江銳這兩個人，心里越是有魔鬼在躁動，她很明白是完成任務，可是過不了心里那關。

        反觀江銳呢，他一直不嫌煩的暗示她，讓她換個人喜歡，她聽得懂。她前段日子說的那些井水河水不犯的話，此刻像一陣風似的，刮過就沒影。

        可是人怎么可能說放下就放下呢，她的第一次悸動是因他產生的，這種朦朧又現實的一顆萌芽已經扎根了，她試過拔掉，但每當她下定決心時一想起江銳的模樣，就無法做到。

        蘇林像個害怕被奪走熊娃娃的小孩，她不知道自己今后還會不會有其他喜歡的熊娃娃，此刻此刻，她只要手里的這個熊娃娃。

        她自嘲自己，也覺得自己固執的可怕。

        本就是沒有結果的感情……何必呢。

        “老子都吹了好幾瓶酒了，但老子還是有點下不去手。”對面一個巷子傳來聲音，粗曠的聲音不知怎的又漸漸弱了下來，“這是第一次啊，我明白干了這單就會有大錢，可這不是……”

        蘇林聞聲停下，巷子里一個男人戴著頂帽子出來，東張西望，右手藏在后背，見附近沒幾個人，跟老鼠似的，又鉆進漆黑的下水道里。

        蘇林沒接著看，她繼續找人。

        直到走到一個電話亭前，她駐足，手在半空中猶豫不決，她怕會打擾到他，如果這一通電話使他有什么不測呢。

        因為那些紀錄片里一直是這樣的，緝毒警察的命懸在細鐵絲上，一個不留心，也許一個警號就會永久封存。

        想到那些緝毒警察的結局，蘇林怕了，她抿抿嘴，逼迫自己什么也別想了，就這么回到山上別墅去。

        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比江銳還提心吊膽，于是她做出了以前的自己從不會做的蠢事。朝月亮祈禱，這個辦法是她看網上學的，的確會有人在中秋節向月亮祈禱以保親人平安。

        蘇林走出去，望著天，恰好有云朵被風刮走。月光就這么慷慨地落在她眸中。

        “如果您可以保佑他，讓我供奉您什么都可以。”蘇林雙手合十，虔誠地朝月亮鞠躬，“江銳，他是我喜歡的人，我想他永遠平平安安。如果您能保佑到他，哪怕折了我的壽都行。我蘇林活了這二十年，他是我這灰暗人生唯一一束光。”

        —

        烏云遮月，江銳抬頭看了看，覺得不是什么好兆頭，反正人也跟丟了。

        他原先跟著的那個男人反偵察意識很強。

        “陳哥，那個蘇林今天找你。”江銳去快遞站拿個東西，被同事賤兮兮的打量，“怎樣？吃到沒？”

        “吃什么玩意兒？”

        “妹子啊。感覺啥樣？是不是雛啊？”

        江銳罵道，“你他媽別那么惡心，滿腦子盡是些下流的東西！”

        “行行行，我下流。那你去那地方干嘛啊？”

        “關你屁事。”

        “對了陳哥，你最近是不是和蘇林關系挺好的啊？她都找你那么多次了。”同事瞇眼猜測，“她不會對你……做了什么吧。”

        江銳沒搭茬這話，從袋子里拿出一個長方形盒子，“哇哇哇哇哇，這是雪茄盒吧？”同事眼都尖兒了，連快遞都不管了，一步作兩步跑過來。

        的確是雪茄盒，江銳特地買的。

        “想不到陳哥品味真好，還抽雪茄呢。”

        “就是一個破盒子，放這兒保管。我有用的，別給粘上灰塵了。”江銳交代完，徑直回去。

        打開家門，“還真像一個海螺姑娘。”江銳掃視一眼屋內，感嘆道。

        他看看桌子，收拾的干干凈凈，看看廁所，沒有一滴水漬。

        臉上的笑容直到走進房間后，僵住了，隨后徹底收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蘇林沒有收拾床，兩個枕頭擺在床邊，一左一右。江銳以前的舍友有這個習慣，睡覺時總要擺幾個枕頭圍住才能呼呼大睡，因為沒有安全感。

        江銳凝視面前的場景片刻，沒整理，邁出門做晚飯。

        味同嚼蠟，他愣愣望著對面的空椅子，吃著吃著，打了個哈欠，以前沒覺得無聊，不過是家里來了趟人，怎么就覺得乏味了呢。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這是蘇林打的第八次電話，她站在監控前，鍥而不舍的按下重播鍵，電話放到耳旁。

        半響，手機再次沒電關機，蘇林神情淡漠的給手機充電，抬頭時她瞟了眼行李箱。

        如果一切按正常時間發展的話，此刻的她已經不在平縣了。

        蘇林祈禱完，無事可做，掰著面包喂魚吃。

        當只魚挺好的，吃喝有人管，不必日日夜夜為生活奔波，缺點就一個，不自由。觀賞魚的一生永遠都活在一個狹小的魚缸里，從生到死，每一秒都被人注視著。

        趴在魚缸前看著魚游來游去，蘇林逐漸看困了。

        她從江銳家離開時就帶了本書，書簽已經被江銳收了，她想趁著閑暇把書看完，但沒看上幾頁，睡意襲來，進入夢鄉。

        早上叫醒蘇林的是警笛聲，有人在外邊拿著喇叭喊，門仿佛要被敲出一個洞來。

        蘇林連發懵的時間都沒來得及，聽到有人要拆門，趕緊換了身衣服沖出房門。

        —

        “你知道，為什么要帶你來這兒嗎？”一位年老的警察開門走了進來，挪出椅子，慢悠悠地就坐。

        蘇林腦子還是亂的，“我沒做什么，也并不明白你們這是為何。”

        “你可以叫我郭警官，我從事警察這行快五十年了。”郭建林說，“這四十多年來，我什么人都見過。往遠了說，我遇到的人比你吃的鹽還多。”

        蘇林還是沒明白怎么回事。

        當時門一開，兩個警察就把她抓住帶到警車里，在這個審訊室里一呆就是兩個小時。

        “你只要承認你做了什么，我會想辦法減輕你的嫌疑。”

        郭建林說罷，開始嚴肅對待蘇林，一副審訊犯人的模樣，蘇林覺得郭建林簡直不可理喻。

        “我重復說了好幾次，我根本沒做什么。”蘇林也很認真的告訴郭建林。

        “如果你真的沒做什么，不會有警察來找你，更不會帶你來這里。”郭建林語氣重了些許。

        蘇林輕呼一口氣，努力保持心態平和，“您不要打啞謎。”

        “我是真的沒想到啊，你怎么一個瘦弱的小姑娘，心里怎么就這么臟呢。”郭建林也說著來氣，“你這么做，對得起你家里人的養育之恩嗎？簡直就是個白眼狼。”

        這一瞬，蘇林懂了，她輕笑了下。

        “真的是老鼠屎毀了一鍋粥啊。”蘇林藐視一眼，“發生了案子，抓不到兇手，恰好就因為我是苗族人，就這么針對啊。你們這些當警察的，刻板印象真的是糟糕。哦，我差點說錯了，你們覺得你們配當警察嗎？不過就是套了件正義的衣服罷了。”

        郭建林這下徹底怒了，直拍桌子，虛張聲勢，“我告訴你，就憑你這么低視人民警察，我就可以讓你拘留個一年兩年！”

        蘇林繼續保持冷靜，“你們是想抓我來頂罪，對吧？你一直繞彎子，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不就是想讓我屈打成招么。”

        “兇手抓不到，恰好就想到了我這么一個替罪羊。”蘇林嘲笑道，“所以你們這種人才叫無能。簡直在玷污警察這二字。”

        郭建林稍稍冷靜片刻，語氣還是尖酸刻薄又偏見，“昨夜凌晨，有人報警看到在一個巷子里發現一支斷肢，恰好當時就看到你在附近路過，速度極快。你說說，不是你，又會是誰？”

        “真是笑話。僅僅是看到我在旁邊路過就一口咬定我是兇手？”

        “我可沒說你是兇手。”郭建林糾正道。

        “剛才那些話，不就是想逼我就范，把我當兇手對待？”蘇林說，“我沒動機砍人，況且昨夜凌晨時我已經睡了。你如果不信，可以查我屋內的監控。另外，我要求與那位目擊者面談。”

        “你現在沒資格要求這么多，要不是有人保你，你也沒這么好的待遇能坐在審訊室和我對話。”郭建林說完，摔門而出。

        蘇林揉亂了頭發，這審訊室暗暗的，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沒有一絲光透出來，壓抑到極致。

        蘇林看了眼墻上的時鐘，然后站起來，企圖想離開這兒，門外的警察不讓她離開，那種眼神像似把她看作是一個殺人惡魔。

        “讓我出去，我要去洗手間。”一個警棍攔在面前，蘇林太陽穴跳了跳，解釋道，“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是兇手。”

        “讓她出去。”蘇林在壓抑的空氣中聽到熟悉的聲音。

        “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來付全責。”江銳過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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