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蘇林醒了,醒來的那天,床邊只有一位護士在換吊瓶。
后來就來了一群醫生給她檢查身體,兩天過去,蘇林的生活作息逐漸恢復正常。
沒受多大的傷,盡是劃傷和骨折,姜玫給她一瓶藥,寫滿了英文,她沒在意。身上的傷隨著藥物和時間,淡化。
“今天想吃什么?”姜玫坐在床邊問她,蘇林自從蘇醒過來,她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問她吃什么。
除了醫生安排每天要吃的藥,姜玫希望蘇林能吃自己想吃的,而不是吃醫院里看起來就毫無食欲的盒飯。
她所在的這家醫院處于一座小城市中,環境靜美,是家高端療養的醫院。
蘇林也知道,姜玫為了照顧她,特地請了許多外國醫生治療她的身體。這段時間,姜玫太辛苦了,蘇林完全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來回報。
蘇林眺望窗外的時間只增不減,她并沒什么特別想吃的,“一盤土豆就行了。”說完,姜玫放下手里的書出去了。
她望著窗外的一棵樹,她站起來,走去。
很寧靜的環境,周邊像是個小公園,有人在散步,有人在曬太陽。
穿著病服的小孩在撿地上的落葉玩,嘻嘻哈哈的。有風拂過她臉頰,空氣不那么燥熱了,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接受這個現實。現在已經秋末了。
蘇林這一閉眼,夏天結束,秋天也結束,日子開始翻到冬天那一頁。
“過來吃吧。”十五分鐘左右,姜玫回來了。
吃完,蘇林問她,“你辦離院手續了嗎?”
姜玫說辦了,昨天辦的。蘇林就這么注視著姜玫,幾個月過去,姜玫話多了,總是在和她找話,要不然就是讓她看書,拼圖,每天都很充實。
“你現在身體機能醫生檢查過了,恢復的很好。”姜玫拿起水果刀,開始削蘋果皮,“其實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好奇很多事,但是你沒問。我也沒和你說這些,我想你會自己去了解的。”
蘇林現在只想問一件事,“我的家人,你知道他們的狀況嗎?還有……他。”
姜玫很專注的削蘋果,她手很巧,和畫畫一樣,即使回答蘇林話的時候手里的蘋果皮也沒削斷,“都是健康的,只是他們也都受了傷,但現在幾個月過去了,我想應該沒什么大礙。”
“至于……他。”
心懸在高處,蘇林不敢大口呼吸。
“那個男人沒有生命危險,他的身體素質很好,早在你醒來之前,被他的一個上司帶走了。”姜玫看向蘇林,“他被帶走的時候,已經和現在的你一樣了。所以你不必擔心。”
“這場災難導致太多人離開了。”姜玫嘆息道,“其中也包括和你一起被找到的那個女孩。”
蘇林愣了下,姜玫看一眼她反應,說:“她是不幸的。”
蘇林緘默下來。
姜玫知道蘇林不會吃蘋果的,她看得出來她的情緒,所以那顆蘋果姜玫自己吃了。陪著蘇林發呆很久,有兩個男人走進病房,敲了敲門。
蘇林看去,那兩個男人一身黑西裝,一個手里提著行李箱,另一個拿著一個蘋果logo的袋子。
他們很快就走了,姜玫說,“我知道你會離開,所以這是我為你準備的。”姜玫把袋子遞給蘇林,里面是一個筆記本和手機。
“這些就當作我作為你的上司,給你發的年終獎吧。”姜玫輕輕笑了笑,“行李箱里是我為你挑選的衣服,我還放了一些生活用品,你到了新環境,一定得照顧好自己。”
此刻,姜玫有頗多言語想吐露,最后還是咽了下去,姜玫做不到再挽留蘇林了。
聞言,蘇林很歉意的說,“對不起,我沒能看到你讓我看的畫像。”
姜玫不知道蘇林還記著這個,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漫出了淚花,“你早就知道的,我對你有什么感情。所以,現在不必再看那副畫像了。”她在她說出的話中,已經釋懷。
是她一直在利用她,這點補償,完全是不夠的。
姜玫不希望蘇林有太多的負擔。
“如果以后辦了畫展,如果記得我的話,請邀請我。”蘇林笑起來,目光落在姜玫的那雙芊芊細手上,她當模特的時候總是會看著那雙手,感嘆于手中的畫筆所創造出極致美景。
蘇林朝姜玫抬手,“那拉鉤,你要說到做到。”
姜玫一度哽咽,還是憋回了淚,這不該是流露出這種情緒的時候,“好。我答應,辦了畫展會邀請你。我相信你不會遲到的。”
蘇林點頭。
姜玫相信她,她從不會遲到。
那個秋風蕭瑟的早晨,蘇林離開了療養院。
姜玫想去給她收拾床被,卻看見枕頭上的一張紙,是蘇林的字跡:畫你想畫的,愿一切安好,無病無災。
—
“您好,哪位?”
蘇林打電話過去,對這熟悉的嗓音感到慶幸,“池一,你在哪兒?”
電話那頭傳來很長時間的雜音,像過了半個世紀,蘇林終于才聽到池一的回答,“梳子,我對不起你。當初是我僥幸逃出去了,我留你和江銳在那里,我是個自私的人……我沒臉來見……”
蘇林打斷他:“聽著,你這是正確的選擇。在關乎性命時,不是所有人都是菩薩和英雄。”
“如果你不想見我,那就不見好了。”蘇林只希望池一好好的就行。
“梳子,你現在走吧,買機票,離開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池一鼓勵她,“你應該是自由的。”
蘇林此刻在公交站臺:“爺爺他沒事吧?”
“他沒事兒。”池一停頓,想了想,“如果你想見爺爺,我可以發視頻過來。不要來平縣了,這里殘垣斷壁,一團糟。”
池一知道蘇林心系于爺爺,他勸蘇林別來,還是自己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兒。況且,現在的平縣到處都是廢墟,也就遠離縣城的小鄉房子好一點兒。
池一不想讓蘇林看到這一幕,已經成了過去,何必再回頭張望。
“那好。視頻就不必發了,你把這個手機號存到爺爺手機里,我會定期打電話給他老人家的。”蘇林說完這一切掛斷電話,她很想見爺爺一面,也想在離開前,再嘗試看看能不能知道關于自己身世的情況。
她想,還是先安頓下來了再說,省得爺爺再擔心她。
買好了機票,路途遙遠,蘇林在去往機場的路上發呆。
這六個月過的好慢,有時又如同白駒過隙,蘇林裹緊衣服,不讓秋風灌進來,車窗外的風景一瞬一瞬的快速消失,車子進入隧道,車窗倒映她的樣子。
頭發變得長了,又消瘦了些許。
很惆悵,她話變得很更少,眼睛無神,想必是哭成這樣的。
仿佛過去的蘇林,都被他給帶走了。然后這么無聲無息又殘酷無情地消失在她的生命里,成為了再也回不去的過去。
車子行駛上高速,遠處是一畝畝枯黃的田,蘇林又再度哭了,不舍,遺憾,包裹著她。
她連對他說一聲謝謝的機會都沒有……
“這兩瓶酒多少錢?”池一從冰箱里拿出兩罐青島,準備結賬。
“一共二十。”
好貴。
池一最后只結賬了一罐。
這座小城市的物價比平縣高多了,普通的一罐啤酒都要十元。
“爺爺,你的孫女醒了,她換了新手機號,我現在給你存上。”池一站在池海面前,喝著啤酒,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有那么幾絲抱怨,“你孫女醒了,你這老頭子居然還不醒,一天天的越睡越久。”
姜玫知道家人在蘇林心中十分重要,所以把轉院的時候也一并把池海接來,安排在蘇林的樓上。
是池一讓姜玫別說的,他怕這一說,蘇林更是走不了了。
那個早晨,池一趴在窗上,目送蘇林離開這里。
這場災難,對池海沒有多大的影響,只是醫生說,池海太過于操心,有了心病,所以平時要注重休息。
災后的四個月后,池一去平縣看了,慘不忍睹,漫天都是被風刮起的灰燼,幸存下來的人在火桶里燒著已逝之人的衣物,到處都充斥著悲鳴。
“時間到了。”有敲門聲,是姜玫。
“知道了,我存完號碼就來。”池一存好電話,把酒一口喝完。
“早知道當初就該在合同上多加一條,讓你午休期間不得喝酒。”姜玫十分嫌棄的說。
池一聳聳肩,捏扁易拉罐扔垃圾桶里,有護工站在姜玫身邊,池一朝護工笑道:“小姐姐麻煩你了,幫我給老人家的手機充下電。老板又催我上班了。”
護工小姐點頭。
姜玫哼聲,看著池一走到身邊。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池一的強烈要求,姜玫是不可能讓池一在她的新公司下工作的。
合伙開了個新公司,姜玫也需要個試水的新人,她也就這么定下了池一。
“以后再喝酒,從你工資里扣。”姜玫冷眼掃過去。
池一很認真的點頭:“行行行,我現在欠您一身債呢,可不敢再欠了。”
—
機場很大,蘇林坐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到地方,她先是站在原地緩了緩,然后打開手機,準備取登機牌。
走進機場的那一刻起,蘇林感覺自己還在做夢。
跟著熱心工作人員的指引,蘇林總算找到了候機大廳,她中途有點餓,隨便找了家拉面館。周圍人都在用手機支付,她用不了,她現在沒了銀行卡沒法綁定支付。
姜玫也許知道這一點,就在她的上衣口袋塞了幾百塊錢,那是她之前的工資,姜玫給她換了一點現金。
手機叮地響了下,蘇林被告知候機大廳更換了。
馬上就要準備登機,蘇林才終于找到了新的候機廳。
坐在位置上靜靜等著,右側的玻璃窗那頭就是碩大的幾架飛機,蘇林只是很平靜的望著。
忽然有人拍了下肩膀,蘇林看去,一度有點恍惚,“你……是孟媛嗎?”
“還真是你呀,我剛才還傻愣愣的以為我是不是認錯了人。”孟媛剪了短發,少了嫵媚,多了幾分靈動,孟媛趕緊坐在蘇林身邊,上下打量她,“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幸好。”
“我也很慶幸你沒事兒。”蘇林笑說。
孟媛一眼掃到蘇林手里的登機牌,十分驚訝道:“你居然也去這個地方嗎?!”
“是。”蘇林在孟媛坐過來的時候就知道了,她們的目的地是相同的,“我打算先在這兒落腳,熟悉熟悉。”
孟媛很高興的拿出薯片和她分享。
飛機飛入云層的時候,蘇林只是看了幾分鐘,便轉過視線。
孟媛隱隱覺得蘇林情緒低落,于是拿出耳機,給她聽歌:“往事如煙,聽聽音樂治愈治愈吧。”
蘇林笑了下,戴上耳機,孟媛去洗手間的時候隨便切了首歌。蘇林聽著歌,被歌詞觸動,鼓起勇氣重新凝望那片云海。
……
和風說的悄悄話,能送到遠方嗎;
我的秘密一直是你呀。
就算跌落這懸崖,也要做夜空,一抹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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