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就知道。”孟媛走來，坐下，看了看蘇林身邊的袋子，“每年都這樣，雨天一過去你總會跑這里來。”

        蘇林玩著手里的易拉罐，“在這里挺舒服的。剛下過雨空氣很干凈。”

        聞言，孟媛也看向前方，淡淡道：“的確。也就你，看了六年的西湖還看不膩。”

        孟媛拿起一罐酒，有些詫異，“我以為你會喝酒呢，怎么一口不動呢？”孟媛又恍然大悟，“這怕是要準備養生了？戒酒了？”

        倒也不是想戒酒，只是蘇林不怎么想喝了：“喝的多了，總會膩。”

        孟媛以為是前兩天的棘手的案子又把蘇林給弄煩了，所以蘇林才會跑這里來，“你也別太在意那幾個老頭，甲方都是這樣的。誰叫人家是給錢的人呢。”

        蘇林勾唇，笑起來：“你認為，我就那么容易被那種人打到嗎？我只是單純來這里放松的，今天天氣挺好的。”

        孟媛翹起二郎腿，打開罐環喝了起來，有些感嘆，“我們這幾年變化的都挺大的。唯有你，變得不是一星半點，唯獨不變的，就是喜歡出來賞景。”

        “這酒太沒味兒，有損這雅景，早知道我帶壺桂花酒來了。”孟媛哼道。

        蘇林接上話，“知道我在這兒，也不給我備上一盞西湖龍井茶。”

        孟媛笑的拍她一掌：“你以為你在宋代呢，還想著在搖櫓船上喝龍井。”

        “那我應該給你找位歌技，給你安排在一艘畫舫船上喝桂花酒。”蘇林調侃道。

        兩人貧嘴完，蘇林繼續凝視著前方的西湖，湖面波光粼粼，柳枝隨風蕩漾，偶爾天空劃過一架飛機。

        她在這座城市呆了六年，原先她以為自己會習慣不了，但這座城市卻十分包容她。

        “對了。”孟媛冷不丁地冒出一個問題，“那個小弟弟最近還有在追求你嗎？”

        蘇林挺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的，孟媛先提她說，“你這性格根本就不適合小弟弟。不過那小孩也是真的執著，追你快兩年了。你要是煩了，我來幫你擺平，反正我最近手上的案子沒了，挺閑的。”

        “下次再說吧。”蘇林道。

        孟媛站起來，朝蘇林低下身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心有所屬了？那個男人是誰？”

        即使孟媛猜對了，蘇林也不想提，她只是說：“那都是過去了。”她早就看開了。

        眼見著太陽落下去了，湖面倒映著一大片火燒云，蘇林收拾袋子，準備回去，這時孟媛攔住她，“和我吃晚飯去，現在回去太早，萬一被那小弟弟纏上呢。”

        的確也不想被纏，蘇林就跟著孟媛去她樓下的餐廳吃飯。

        孟媛是自己開車過來的，蘇林因為車子限號是打的出租車，這會兒在等紅燈，孟媛隨手開了個電臺聽歌，“這么又是這池一的歌啊。這幾年哪哪都是他。”

        孟媛無語地看向旁邊的廣告牌，人都要氣笑了，對著在廣告牌旁邊圍繞的女孩們吐槽：“帥是挺帥的，也就招小妹妹喜歡。”

        蘇林也看去。

        廣告牌上的池一，一身白西裝，戴著耳返，手里拿著話筒，身后是一片花海，溫和地笑著。

        應該是新換上的，引來不少小女孩紛紛在打卡。

        當年那個縣城少年已經變成了前途無量的大明星了。

        這幾年來，蘇林很少和池一聯系了，自從看到池一出現在電視上，蘇林只是覺得意外，再后來，池一出道，頻繁活躍在各大綜藝與客串電影。

        池一愈來愈火，蘇林也成了他鮮少提起的家人。命運像天氣一樣，陰晴不定，琢磨不透。

        —

        燈影搖曳，車子停在一家日料店前，蘇林愣了下，“這家店你上次不是吃鬧肚子了？怎么又來？”

        孟媛取下安全帶，望著后視鏡里的蘇林，難以啟齒地扣了扣臉，好不容易掙扎完一番，才說：“這里的主廚……是我的菜。”

        蘇林二話不說，打開車門，“那走吧。你應該預約過了吧。”

        孟媛跟上去點頭。

        之前孟媛吃鬧肚子的時候，是蘇林喊的救護車，當時動靜太大，搞得場面十分尷尬，店老板都開車趕了過來。

        上樓的時候，孟媛還在補妝，蘇林側眼看了看，她不記得那個主廚長得如何，不過以孟媛挑剔的眼光，應該不會太差。

        蘇林剛一轉頭，就被一個小女孩撞到，好在身后的孟媛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江絮絮！”有個男人跑過來，逮住這個叫江絮絮的女孩。

        “經理啊，我鬧肚子，你晚點再批評好不。”江絮絮捂著肚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經理聞言，松開手，略微嫌棄地催促江絮絮快去。

        “小姐姐抱歉哈。”江絮絮雙手合十朝蘇林眨了個眼，趕緊溜了。

        “發什么呆呢，那小女孩撞你哪兒了？”孟媛在蘇林面前打了個響指，聽蘇林說沒事兒，便攀上她胳膊，走進店內。

        倒了杯姜茶，孟媛戳了戳蘇林，在她耳邊低聲，“就是那個男人，紅發帶那個。”

        孟媛眼光的確很好，蘇林簡單的附和幾聲，又開始走神起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個叫江絮絮的女孩，眉眼有點像他，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蘇林都覺得自己有病。

        但她越是回想，越覺得的確是有幾分相似，于是她問孟媛，“如果你看到一個女孩像你喜歡的男人……”

        “不用多想，絕對是父女。”孟媛斬釘截鐵，然后十分矜持地抿了口茶。

        蘇林不接受這個回答，還要再問，便看到孟媛癡癡地盯著那個紅發帶主廚，只好沒再問了。

        吃一半的時候，那個叫江絮絮的女孩回來了，邊走邊梳理頭發，就連整理衣服，收盤子時都有滿是懶散隨性，這一舉一動都令她聯想到他。

        他在她印象里，也并不一直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也有嚴肅認真的時候。

        只是過去太久，再鮮明的記憶，也會被時光的濃霧模糊。

        她逐漸忘了他的模樣，除了那雙眼還記憶猶新。

        有時蘇林會夢見他，一場夢到頭也只是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二十六歲的蘇林很會安慰自己，安慰她，那是有緣無份，安慰她朝前看，不要沉浸在過去。

        “蘇林，蘇林。”

        蘇林思緒被拽回來，孟媛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她，“你今晚怎么那么容易發呆。”

        “可能就是太累了吧。”蘇林牽強地扯出一抹笑，最終還是從江絮絮身上收回視線。

        回家路上，蘇林還在回孟媛的消息，孟媛因要到了電話號碼而開心著。蘇林發了幾個慶祝的表情包過去，然后像被抽空了靈魂行走著。

        他們不過都姓江，而已。

        沒什么關聯的，只是名字里都有個江。

        她好不容易讓自己忙起來，把一切都拋之腦后，企圖忘掉他，她很不想因為這件小事而讓一切徒勞。

        揉了揉胳膊，蘇林站在小區路燈下，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她會抽煙，這幾年學的，但她抽的很少。

        沒摸到打火機，放棄了。她盯著手里的煙，想著該如何是好時，突兀的一道聲音響起：“姐姐，抽煙對身體不好，你不要抽好嗎？”

        說話的人年紀不大，衣著打扮是網上流行的校園風，按現在的流行詞來說，就是校草。

        的確也是個校草。

        丁俊止戴著一個白帽子，出現在蘇林身后，說話的同時手機屏幕彈出一條條消息，蘇林看了眼，無奈抿了抿嘴。

        蘇林扔掉煙，不想和丁俊止搭話，她有點心煩意亂只想回床上躺著。

        丁俊止沉默不語地跟在蘇林后面，和她一起搭上電梯，蘇林按下樓層，閉上眼。

        之前被孟媛勸了喝點酒，有點犯迷糊。

        丁俊止和蘇林住對門，也是這個原因，他才會喜歡上蘇林。

        她本人也不是很理解現在小孩的愛情觀，整天沒搭幾句話怎么就喜歡上了。

        “姐姐，我買了點好吃的，你要不要嘗嘗？”丁俊止說，“我同學之前還送了我幾盒巧克力，你要吃嗎？”

        蘇林輸入密碼，打開門，她并不是沒禮貌的人，轉頭跟丁俊止說，“我已經跟你說很多遍了，我不喜歡你。我祝你以后能遇到喜歡的人。”

        丁俊止卻說：“可是我現在遇到了，但她不喜歡我啊。”

        有那么一瞬間，蘇林想到自己。

        “那你就不應該繼續了。明知道不喜歡自己，就要學會放手，有的人本來就是心冷的，你怎么捂都捂不熱。”蘇林微仰頭，眨了眨眼，“……別讓自己變的不像自己了。”

        “對不起，我接受不了你的感情。我心里已經住了一個人。”蘇林說。

        丁俊止聞言，問她：“可是我在這里住了一年多，一直沒見過有男人出現在你身邊，為什么我就不能有機會呢。”

        “因為他無可替代，哪怕他不在我身邊。”蘇林說完，關上門。

        望著漆黑的房間，蘇林苦笑起來，她這是什么命啊，怎么就遇到他了，怎么就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她有時都懷疑，自己上輩子可能是個禍國殃民的人，不然這輩子干嘛要遇到他來懲罰自己。

        “混蛋。”蘇林抹了下眼角，給自己倒了杯水。

        —

        “江絮絮，你這幾天怎么回事，上個班都心不在焉的。”

        下班時，經理終于逮到江絮絮，在換衣室攔住她。

        江絮絮抽空回完消息，頗是無奈道，“就是我家里人最近有點事。況且我也沒有心不在焉的啊，這不是每天都有在好好干活啊。”

        經理瞥一眼，注意到江絮絮的打扮，冷嘲熱諷：“你一個小姑娘，又不是出來賣的，天天穿著暴露進出日料店，你讓別的客人怎么想？”

        江絮絮將手機息屏，叉腰，“我管他們怎么想，我又不是穿著這身衣服出去上班的。”說罷，江絮絮猛地關上柜門，“既然經理阿姨這么看不慣我，那我就辭職好啦。反正我也不想在這里干了，工資少還屁事多。”

        不顧經理阻攔，江絮絮推開人就往外走，還不忘回頭提醒，“工資三天內打我卡上，不然別怪我勞動仲裁你們店。”

        跑到家的時候，江絮絮后悔極了，看著余額發愁。

        這剛打工沒多久，才三個月不到就跑了，她是來上大學的，要是被父母知道自己曠課打工，錢還賺的少，準免不了一頓說教。

        眼看著房租還差點錢，江絮絮將主意打在江銳身上，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關機。

        江絮絮聳肩，習以為常，再然后發了條求助短信過去。

        另一邊。

        “喲，這誰發的消息呢？”

        “我妹。”江銳掃了眼，“又來要生活費了。”

        “你也挺寵你妹的，之前買的一堆零食就給她吃的吧。”有同伴笑著打量他，說，“都說太寵妹容易沒有對象。這對象……我看你，懸了。”

        “教官來了，你還有時間嘮呢。”江銳揚揚下巴，看著同伴跑了，他用毛巾擦身上汗。

        “鍛煉的如何了？”身著白背心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背著手，詢問，“我記得老劉之前要你歸隊，你說要考慮考慮，這是個什么情況？”

        江銳放下手里的啞鈴，回答：“這次我考慮清楚了，之前的事處理好，我就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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