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緩緩蘇醒的時候,蘇林眼前一片黑暗,適應(yīng)了一陣后,視力恢復(fù)。
有人摟著她的肩,將她藏在心口。
一塊巨大的石頭掉了下來,蘇林親眼看見那些桌椅被石頭砸的七零八落,她怔了許久,側(cè)眼看,江銳摟著她失去了意識。
蘇林想起身,痛覺也醒了過來,她的左腳被卡在石頭縫隙中,光是動一下就感覺骨頭要斷了。
“江銳,你醒醒。”蘇林搖著江銳的手,他毫無反應(yīng),呼吸微弱。
蘇林多次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看著江銳,還是沒點辦法,她有嘗試過喊池一和趙楚楚,沒人回應(yīng)。
廢物,真是個廢物。
蘇林無助的望著虛無處,“江銳,是我錯了。”如果她當(dāng)時沒帶池一進廚房,也許趙楚楚也就不會跑了。
又一塊石頭掉了下來,這次是在她右手邊,這個地下酒吧在逐漸崩塌。蘇林顧不及反思了,她咬牙,一點一點挪動腳,凹凸不平的石頭不留情面地劃破她的皮膚。
堅持下來,一定要堅持下來。
她一定要帶他出去,把池一和趙楚楚找到。
蘇林休息了一會兒,積蓄了點力氣,左腳邊退,右腳踢石。
她鍥而不舍地將縫隙擴大,已經(jīng)出汗了,她把他的手放在脖頸上,再次奮力一踢。
十多分鐘,踢了數(shù)百次,終于抽出了腳,蘇林這下能起身了,江銳很重,她就一點一點的托著他的手。
慶幸的是,她頭頂上有塊大石頭卡住了空調(diào),所以才沒有落下來。
但空間很小,要離開這里只能爬行著離開。
“你休息吧,好好睡一覺。”蘇林對江銳說,“我會安全的帶你出去。”
他應(yīng)該休息,他一直以來都太累了,一直在黑夜里,她會讓他接觸到光的。
蘇林屈著身子,一步一步的扛著江銳,地上落了很多碎石,她的胳膊被劃了很多口子,她一直在讓自己忽視掉那些血味。
她走的太累了,江銳有一米八多,她停下來,跪在那些碎石頭上大口的呼吸。
濕黏的頭發(fā)貼在臉上,擋住她的視線,沒有空余的手能抹掉,她憑著回憶,終于用膝蓋碰到一個臺階。
快到了,快到門口了。
近乎精疲力盡,空氣愈漸稀薄,她肩上的手滑了下來,蘇林看去,才后知后覺的在江銳身上聞到很濃重的鐵銹味,她隱隱看到他背上有什么東西。
蘇林手僵在半空中,半響后,她去觸碰那個東西,好像是一截鋼筋,隨之下去,她碰到了他的肌膚。
他后背居然被一截鋼筋穿了個口子!
蘇林再也憋不住了,豆大的眼淚滑下來,她無法抑制地這么大聲哭了出來。
無盡的悔意席卷著她,她心口像被猛獸撕咬著。
“江銳,你個傻子,你干嘛要護著我啊!”蘇林朝江銳大罵,“他們都說了,靠近我會倒霉的,你怎么偏不聽呢。”
可是這個男人沒給她任何答復(fù),垂著頭,只有肩上的那只手,緊緊的摟著她,像有□□記憶似的。
“我錯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蘇林不敢再多說什么了,她害怕自己再耽擱一秒,死神就會悄然將至在他身邊。
時間不容她有繼續(xù)停頓的機會,她抬腳落在樓梯上,一股力向上,腿瞬間軟了下去,她無法直起身子像在空地上扛著江銳,她清楚的感知到腳沒了力氣。
此刻無論怎么樣她也使不上勁兒,汗如雨下,蘇林看著這塊漆黑的樓梯口,那道門露著一絲光,她沒有辦法再過去了。她無比絕望。
蘇林回想這二十年來,所有的往事都涌起,有幾個畫面在她腦海中停下來,那時她離開爺爺家的時候,孤身一人走在那道鄉(xiāng)路上,身后是爺爺?shù)睦戏孔印?
那次是蘇林第一次離開那個庇護所,只身跑到縣上租房子住。
另一個畫面,是江銳在她面前,他說她心疼她,說他希望她好好的生活。
蘇林動容了,思緒回來,眨了眨眼,江銳的短發(fā)掃在她脖頸上,細癢細癢的。
蘇林不是個光說不做的人,她說出口,她就一定會做到:“我答應(yīng)過你了,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蘇林手腳并用,動一下,腳就漫出血,止不住的往外流著,她鼻腔里除了鐵銹味還是鐵銹味。蘇林用自己瘦弱的身體,扛著他,一點一點往樓梯上爬。
她邊哭,渾身流著汗,不知道中途花費了多久,時間在這個空間里是靜止的,當(dāng)她終于到了出口,再也起來不來了。
那束光就在眼前,只要她抬手就可以碰到門把手,明明只要往外一開,也許她和他就能出去了。
但她再沒一點力氣了,雙腳沒知覺了,手心肉里都是碎玻璃和碎石子,希望就在眼前,但她卻無法往前了。
蘇林不知道一會兒還會發(fā)生什么,也許石頭會落在她身上,砸死她。
蘇林頭靠在墻壁上,硌著她腦袋疼,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眼淚都流干了,她想,她的生命也許就停止在這兒了。
這二十年的生命,一路嘗著酸苦走來,她覺得差不多就這樣吧,就這樣到頭吧。
他的手滑在她手心,蘇林看向江銳,低低苦笑了下。
然后在蘇林要閉眼放棄一切的時候,她聽到外面的嘈雜,好像是警笛的聲音,聲音很近,蘇林垂眸看了看,抓起一塊石頭,費力的抬起來,朝門口扔去。
石頭發(fā)出的聲音不大,蘇林這么看著,也許不會被聽到吧,她絕望地苦笑著。
—
不知多久,有道巨大的白光在她的臉上,睜不開眼。
“小邢,你快過來!這里有傷員!”
有人急切的喊,冷卻的心又被火焰點燃,蘇林輕輕摩挲著他的手指,就這么歪頭,閉上沉沉的眼皮。
“媽的,這是女孩子渾身都是傷。”
“這么粗的鋼筋,這男人會不會死了?”救援隊員說罷,又嘆口氣,旁邊有人拿胳膊杵他,讓他別亂說話。
那天,平縣附近的醫(yī)院塞滿了各種傷員,蘇林被安排在一間高級的病房里,是姜玫給她安排的。
姜玫站在蘇林的床邊,站了很久,她趕到平縣的時候是一周以后。
光是等道路收拾好就花費了三天,救援隊到平縣,大范圍的尋找落難人員。找的差不多了,有只搜救犬路過東二巷的時候聞到了味兒,直沖沖的帶著搜救員跑過去,最后這才發(fā)現(xiàn)了蘇林她們。
各大電視臺都在播報這場災(zāi)難,臺風(fēng)和地震同時來到平縣,沒人預(yù)料到。這場天災(zāi)導(dǎo)致四百余人失去生命。
姜玫看望完蘇林,走了出去,姜玫一點也不喜歡這人滿為患的低級醫(yī)院,一點也不安靜,哭的哭,鬧的鬧。
姜玫坐上電梯,電梯停在頂樓。
高跟鞋的聲音四處回蕩,姜玫停下來,前方走廊盡頭有扇窗,有個男人站在哪兒,頭上纏著紗布。
“你就那個畫家,蘇林的上司?”
“你給我解釋解釋,你為什么能安然無恙,而蘇林卻渾身是傷?”姜玫沉著氣問他。
池一停頓片刻,告訴她事情原委。
那時地震來臨,他是離出口最近的人,他本打算喊其他三人撤離,自己卻站不穩(wěn),快要被落下了的石頭砸中的時候是江銳一把推開他。
他擔(dān)心出口會被封住,于是拿起原先找到的滅火器跑去打開門鎖,他逃出去了,可是門被地震震歪了。
姜玫此刻很想一巴掌扇過去,姜玫只在意蘇林,蘇林卻渾身是傷,現(xiàn)在還躺在病床上。
“不必再說了。”姜玫見池一也沒想繼續(xù)說了。
“蘇林躺一天,你就給我懺悔一天,她躺一輩子,你死了躺墓也得給我懺悔。”姜玫說罷,離開。
不用姜玫提醒,池一一直在懺悔。
他無數(shù)次的站在病房門前,隔著玻璃窗看著蘇林,池一不敢進去,在他心里,他的行為就是自私。
自私分很多種,唯獨這種自顧著逃命卻放棄自己所愛的人,使他厭惡自己,不能接受自己。
那盞紅色的手術(shù)燈亮了多久,他就在外面守了多久。
池一無法相信,蘇林是怎么帶著絕望一點一點的茍延殘喘。
姜玫去買了水果,鮮花,放在蘇林的病床邊上,好讓她呼吸的空氣都是清香的,那些水果放了一天就立刻拿走,如果蘇林醒來,她要給她最新鮮的水果,補充她的維生素。
—
過去的一個月里,姜玫再也接受不了這家醫(yī)院了,實在太吵,蘇林無法靜養(yǎng)。
姜玫很快又給蘇林安排里轉(zhuǎn)院手續(xù),姜玫以前很喜歡穿高跟鞋,現(xiàn)在改成了平底鞋。
轉(zhuǎn)院的第二個月,姜玫那天有點小感冒,于是打電話叫女秘書去處理其他事。
自從蘇林出事以后,姜玫沒再喊他人做事,她一個人忙前忙后,一心將所有心思放在蘇林身上。
換了束百合花,女秘書來敲門了,姜玫走過去開門,掠過女秘書找到樓梯間,十分嚴肅:“我說了,發(fā)消息給我。不要在她周圍發(fā)出一點聲音!”
女秘書暗自咽了咽唾液,把手上的文件給姜玫:“這是溫渡先前傳給您的文件。我在他的文件垃圾桶里還發(fā)現(xiàn)了一份辭職報告。”
姜玫挑眉,不知道溫渡有想過辭職,不過就結(jié)果來看,溫渡最后還是沒打算辭職。
女秘書又說,“先前您安排的那撥國外專家已經(jīng)到了。”
姜玫不擔(dān)心這件事,給了多少錢,就負責(zé)辦多難的事兒。
女秘書離開后,姜玫回到蘇林身邊,又想起剛才女秘書問她的話,姜玫發(fā)手機回了消息過去,
然后對蘇林說,“你要怪就怪吧。這是唯一一個,能讓你今后好好生活的最好辦法。”
“你不應(yīng)該生命里只有他一人,你這次終于是自由的了。”姜玫說出這話的時候滿心的酸疼,這并不是她一個人的主意,但她也沒有反駁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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