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歡而散
顧衍倒是能忍,一開始便沒有發聲,似乎是篤定他會得到監造司的認可,沒有旁人可以與他爭利。而東平王妃一眾女眷的出現,也并沒有讓顧衍感覺到危機。即便是趙冬覺宣傳的結果,他也能接受。
只要他還在這個局中,便沒有什么可擔心的。
顧衍施施然地走了過來,問道:“敢問大娘子,這次的香會可曾有過規定,不許拿舊香品斗香?”
杜且回以一禮,“不曾。”
顧衍追問道:“既是不曾,顧某拿夏蟲語冰參加香會,又有何不妥呢?”
杜且對東平王深深一揖,“啟稟王爺,自夏蟲語冰的香會距今已有月余,顧氏香坊香料吃緊,香坊眼下是半停工的狀態。因此,有理由相信,顧氏的調香師為了香會,應該全力調制新品。可妾方才去了一趟顧家用過的廂房,分明就是夏蟲語冰的香氣。而這個香品乃是出自方氏之手,屬于顧氏的舊作。因此,妾懷疑顧氏的調香師目前尚無能力調制新的香品,以備香會之用,只能用舊香充數。”
“只要是我顧家出品的香,又有什么問題?”
“沒有問題。”杜且說:“妾只是懷疑你顧氏香坊調制新香的能力,若是我的思歸香方交到你的手上,卻被你占為己有,變成你顧氏的新香品售賣,妾該向何人去喊冤?王爺,思歸香,思歸自己能制,無須勞煩他人,橫生枝節。再不濟,思歸香也不至于在他顧氏調配售賣,妾自會尋可靠的香坊合作。今日是斗香,以香品優劣定勝負,而不是以香坊是否能調制售賣為標準,王爺切不可本末倒置,忘了香會的初衷。妾與章四處境艱難,但所遇之事皆能逢兇化吉,并不需要借他人之手。更何況,妾不信任顧家,亦無法信任顧大當家的人品,合作更是無從談起。”
顧衍冷哼,“顧某倒想看看杜大娘子有何能耐,竟然如此看不起我顧氏香坊。”
杜且也不與他多話,“既然思歸入選,妾定然不會辜負王爺的信任。”
“顧某倒想問問大娘子,你的思歸坊何日能投入使用?據我所知,思歸坊現下僅有香工三名,大批量的調制香品只怕是不能夠吧!”
“不勞顧大當家費心。”
一場中秋香會,不歡而散。
結局并不能盡如人意,甚至連主辦方都感到力不從心。這本是一件可以從中取利的大事,南外宗不用做任何事,只要在香品蓋上“南外宗”的印鑒,便能一本萬利。
東平王屬意的是顧衍。顧家百年香坊,顧衍又通曉人情世故,章以行之后,只有他是最合適的人選。斗香大會,原也是走走過場,不是章家就是顧家。但章以行出了那樣的事情,只能出局。僅剩顧衍一枝獨秀,也沒有懸念。但顧衍千不該萬不該,做了太多的小動作,引發南外宗女眷的不滿。
可杜且確實不是最好的人選。
事已至此,杜且與顧衍撕破了臉,南外宗也把話放出去了,只能要求三家香坊在一個月內,各
趕制一萬份的香品。
回程的路上,章葳蕤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馬車內團團轉。
“杜三,怎么辦?一個月一萬份,這根本不可能。”
杜且淡然自若,“不可能也要做。今日是中秋,賞月飲酒,一個都不能少。剩下的事情,等明日再說。”
“你還賞月飲酒?”章葳蕤翻了一個白眼,“你還有這個閑情雅致?都火燒眉毛了!”
杜且睨她,“就算做不出來,月也是要賞的,酒更是不能少的。你給我安生一點,多少年了,咱們好久沒有一起過中秋,安安靜靜過個節不好嗎?”
章葳蕤只好坐下來,語氣有些置氣,“我有好些年沒有中秋了。自阿爹走后,阿娘事事都以章子安為先,而每逢佳節,章子安又有各種應酬不在家中。阿娘便沒了興致,讓我自己找樂子。這些年來,家中大事不斷,先是大嫂難產死了,還沒出斬衰,阿爹又走了,章子安接連三年都在服喪。那三年,家中很少聽到笑聲,章子安早出晚歸,你又不在臨安。自從你嫁入沈家,姨父歸京后,姨母從不與我家往來,我連說話的地方都沒有。”
自二人重逢以來,章葳蕤從來不說臨安舊事,也絕口不提杜家。杜且心中明白,以母親的性子,定是不愿意再與章家往來,可連章葳蕤都拒之門外,母親也是有些心狠。
“以往我最愛去你家過節,熱熱鬧鬧,你總撒酒瘋,姨母滿院喊打,大姐和二姐沒出嫁前,總是對這一幕視而不見,一個捧著話本子,一個對滿桌珍饈挨個品評。我懷念那樣的時光,無憂無慮,不用為瑣事煩心。你說,我們不用長大,那該多好?”
杜且苦笑,她何嘗不懷念昔年的臨安,所以她才想盡辦法回家,不管有多難,她只要想到此心安處即是家的方向,她便覺得一切都是值得。那里有珍視她的雙親,那里有她可以信任的姐姐,還有現下應該長大成人的弟弟。雖然母親的家書總是一筆帶過,但字里行間也有對她的牽掛,她懂那份血濃于水,只是天各一方,再多的言語都顯蒼白。
“我也想家。”這個時候,對著章葳蕤,杜且才敢用最直白的語言表達自己最真實的情感,“想阿爹阿娘,想重回他們身邊,想與他們一起過節,就像昔年那般,酒醉了也不怕,不過就是被阿娘罵幾句。”
“我們什么時候能回去?”
“不知道。”杜且滿心惆悵,立刻轉移話題道:“明日你回思歸,先把素馨花水做出來,人手的事情,我來解決,香料方面交給棄之去辦。南外宗給的香料,一定要由棄之去驗收。”
“明日開始,就不能再懈怠了。”
“你要知道,這一萬份是給南外宗的,但香坊還是要推出其他新品。顧家可以一件香品,兩邊同時開賣,肯定是要出事情的。我們不能像他那般,給南外宗的香品,自家不能再賣,否則不僅是定價的問題,而是與南外宗搶生意。”
“你能想明白
的事情,為何東平王還要與顧家合作呢?”章葳蕤還是想不明白,“顧家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杜且嘆道:“別想那么多了,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有些事章葳蕤不用知道。
到沈家時,已是月上中天,周遭的鄰里已經酒過三巡。拂面而來的風都帶著酒意,勾起杜且腹中酒蟲。
她命冬青把酒搬到偏院去,她和章葳蕤就不在主院用飯,去偏院跟一眾遠離故土的蕃商一同賞月。
但在去偏院之前,杜且想先去一趟南院。
進了家門,陳三在二門處候著,畢恭畢敬的樣子。雖然他平日也十分端肅,但這個時候他應該不會在沈家。一般年節,陳三都會與家人一道,而不應該出現在她跟前。
可他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也不像是沈老爺子抱恙。
這個家還會有何事,能讓陳三如此誠惶誠恐?
杜且的目光往家中各處淡淡掃過,西院的光亮讓她眸子微微瞇起。
頓時了然。
中秋佳節,有人回來過節了。
“等我換身衣裳。”杜且如此聰慧識體,絕不會因為自己掌著沈家的中饋,而干出失禮之事。
既然羅氏回來了,而且還是中秋佳節,她必然是要問安的。即便她與羅氏之間,并無婆媳感情。
羅氏自從把中饋交給杜且后,一心在鄉下的莊子陪沈容讀書,深居簡出,從不過問家中諸事。但不過問,并不表示她可以不聞不問。而杜且也不覺得她可以瞞羅氏一輩子,她在為沈家做事,沒有什么是不能讓羅氏知道的。
春桃趕緊拿了一套月白的袍子,看起來素淡卻又質地精良。
“奴婢方才問了,大夫人昨晚回來的,大娘子天沒亮便出了門,所以并不知曉。”春桃一回東院便聽到其他婢子在議論,“只有大夫人回來,二郎還在鄉下的莊子。”筆趣庫
“大夫人走了一年,正月都不曾回來祭拜,怎么中秋倒是回來了?”杜且道:“難道是沈容出了事情嗎?”
春桃道:“這倒沒有聽說。莊子回來的人都說,二郎閉門讀書,頗為勤奮,身體也很康健,每日晨昏都會在莊子走動,活動筋骨。但他很少與人交談,甚至連大夫人也沒有話說。大夫人每日料理他的飲食起居,也是深居簡出。母子二人像是隱居,不問世事。”
“一家子都是清冷的性子,相處起來也容易一些。”杜且見沈容的次數也不多,自從她進門后,沈容便搬去書院住,后來為了備考,去了鄉下的莊子,逢年過節也不會回來。羅氏是一年前才搬過去的,說是為了照顧沈容,但其實是與杜且不睦。
“那娘子倒是說說,大夫人這趟回來是為了何事?”
“不是為了沈容,便是為了沈嚴。一個活人,一個死人,她應該是要保活人。”杜且看在眼里,“沈容是沈家最后的希望。”
“那她留在莊子便是,為何要回來?婢子怎么覺得,大夫人是沖著大娘子你來的?”
杜且眸光微閃,“來便來吧,這里也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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